所有人都以為,凶手很快就會落網。


    可直到太陽東升西落了三個輪回,依舊沒有任何凶手被抓的風聲傳出。


    警視廳頂樓會議室內,到場參會的警界高層們全都麵色嚴肅。


    作為公安代表的風見裕也在匯總完這幾日的搜查結果後,便沉默地坐回了原位。


    會議室裏,針對接下來的搜查方向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唇槍舌戰。


    由於首相遇刺的事件發生的突然,為了最大限度的穩住國內形勢,往日政見不同的霓虹的政界高層聯手的隱瞞下來了首相福田文三已經身亡的消息。


    並以緝拿凶手為名,暫時封禁了霓虹全境。


    可如今距離首相遇刺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別說抓捕凶手歸案,就連凶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都沒人能給出一個肯定答案。


    被寄予厚望的東京警視廳以及警察廳公安部,感受著上麵傳來的層層施壓,聯合各方勢力,調動了所有的警力,不眠不休地忙了三天,可還是一無所獲。


    內閣那邊已經在三天前傳達了最後通令,七天之內,務必要把刺殺福田首相的凶手緝拿歸案,給民眾一個交代。


    收到下台警告的白馬總監愁眉不展地聽著下麵的激烈爭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眼下時間內閣給出的時限已經過半,可他們除了知道凶手肯定還在霓虹境內,其他的什麽線索都沒有。


    被懷疑是凶手提前動了手腳的首相專車,已經隨著當日的爆炸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至於從天而降的燃燒彈,根據在場的目擊者描述,是從五百碼外的地方射出來。


    等負責首相安保防護的警衛團成員根據彈道軌跡找到發射地時,那裏早已人去樓空。


    並且一切痕跡都被清掃得幹幹淨淨。


    哪怕是最優秀的痕跡鑒定專家,都沒能從現場找到一絲有用的線索。


    更不巧的是,事發當時,附近的監控正好壞了。


    因此,即使是警視廳和警察廳聯手,至今仍是束手無策。


    並且,他們目前唯一能確認的事實,也將很快會被改寫。


    霓虹的邊境已經封鎖了三天,所有航班也跟著停飛了三天。


    纓、莓等國家紛紛向霓虹遞來了表達不滿的信號,宣稱他們的封鎖全境影響了他們國家公民的出行自由。


    頂著巨大壓力的外務大臣愁掉了一大把頭發,據說派管家連夜拜訪了霓虹最頂級的假發製作大師。


    不僅是外部壓力,就連本國國民也對此意見頗多,無數新聞媒體在播報著首相遇刺一事的同時,也對這項封鎖命令呈現出一麵倒的批判。


    在這樣的內外雙重壓力之下,警視廳和警察廳的人都很清楚,上麵的封鎖命令想必很快就會解除。


    到時航班一恢複,凶手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霓虹,至於首相遇刺一案,很有可能會成為霓虹近年來最大的懸案。


    而他作為東京警視廳的最高領導,也必然會被牢牢地釘在霓虹最沒用的警視總監的恥辱柱上。


    想到這兒,白馬總監不由得想給自己掬一把辛酸淚。


    就在這時,一個突然推門闖進來的警察打破了這場熱鬧的會議進程。


    跟著搜查一課管理官黑田兵衛列席參會的目暮十三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誰,看著屬下如此莽撞,他剛站起來想要厲聲嗬斥,就被高木涉的一番話震在了原地。


    “呼…呼…不好了…東京…東京好幾個地方發生…發生了特大暴亂…警視廳的電話…已經…被…被打爆了…”


    高木涉一邊倚著門喘著粗氣,一邊斷斷續續地將話說了出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會議室的所有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手機鈴聲讓所有接起電話的人都變了臉色。


    東京,神奈川,京都,大阪……


    霓虹大半地區,不約而同的發生了暴亂。


    隻進行到一半的警界高層聯合會議立時宣布解散,所有人神色匆匆的離開了會議室。


    廝殺,哭喊,鮮血,眼淚。


    原本氣氛壓抑緊張的東京,此刻就像一個被點燃了引線的炸藥桶,炸得整個東京人仰馬翻。


    被無數保鏢牢牢護在莊園中心的烏丸蒼信聽著外麵隱隱約約的喊殺聲,對著突然衝進門的栗源愛枝子安慰道:


    “放心吧,莊園裏這麽多保鏢,肯定不會出事。”


    驚魂未定地栗源愛枝子看著安然無恙的烏丸蒼信,原本的恐懼與不安也在烏丸蒼信的安慰下散去了不少。


    長這麽大,栗源愛枝子頭一次知道,東京竟然會有一天變得這麽危險。


    身穿黑色西裝的極道成員竟然敢光明正大手持武器,在大街上打砸搶燒。


    並且,還有膽子在富人區動手。


    想起從監控中看到的那幫極道人員,那龐大的數量,那寒光凜凜的長刀,那渾身凶神惡煞的氣勢,栗源愛枝子不由得慶幸。


    幸好這次家主為了安全著想,硬是讓少爺留在這處莊園,不然以少爺之前住的那處別墅私宅的安保防護,肯定擋不住外麵那看起來起碼有上百名的暴徒襲擊。


    想到這兒,栗源愛枝子不免為東京警察的龜速出警而感到憤恨,她一邊怒罵著那群拿著民眾稅金卻保護不了民眾安全的薪水小偷,一邊時刻關注著莊園外的動靜。


    當然,她並不知道,這種情況,不止發生在莊園附近,整個東京都被卷入了這場來勢洶洶的暴亂。


    東京警視廳,除了僅剩的幾個接線員,剩下的全都在各部門領導的帶領指揮下,奔赴不同的暴亂發生地。


    等到發生在莊園外的暴亂徹底平息,栗源愛枝子怒氣衝衝地離開了房間,她打算跟姍姍來遲的警察好好地討要個說法。


    目送著栗源愛枝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烏丸蒼信收回目光,轉身朝窗邊走去。


    木屐踩在地板上發出極為規律的“噠噠聲”,因著烏丸蓮耶的吩咐,這處莊園裏的衣帽間中,除了各式各樣繡紋精致,樣式華貴的和服以及與之相稱的各種配飾鞋襪,並沒有其他衣服。


    因此,時隔兩月,烏丸蒼信再次披上了繡有烏丸家的家徽的和服。


    當然,對此一向不滿的烏丸蒼信照舊隻穿了件黑色小袖,對於那些華貴異常的紋付羽織直接視而不見。


    望著窗外錯落有致,布置得極為賞心悅目的峰石林木,烏丸蒼信的目光平靜而又充斥著深深的冷漠。


    明明溫暖的陽光就照在他的身上,但卻瞧見的人心中升不起一絲暖意。


    特意操控了媒體,讓霓虹民眾心中對封鎖全境的命令產生極深的厭惡排斥情緒,想以此讓霓虹高層盡快收回這道命令的貝爾摩德,看著電視上突然爆出來大規模暴亂的新聞,頓時被氣得不輕。


    她立即通過手機聯絡手下線人,然後得知了這場大規模暴亂發生的原因。


    泥參會的現任首領,於今日上午,首次以真麵目出現在泥參會的最高會議上,然後,當著一眾幹部以及中高層管理的麵,口吐黑血,中毒身亡。


    隨即,自先代首領鬼童捺房在時就擔任幹部之位,並在新任首領的清洗中安分守己的兩位幹部,毒島桐子以及小野寺良昌二聯手發動了叛變。


    至於目的,那自然是為了奪得空出來的首領之位。


    當然,作為已經結成臨時同盟的兩人來說,他們眼下最大的競爭對手,並不是彼此,而是被現任首領提拔上來的那兩個幹部。


    因此,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泥參會在霓虹的各個分部,爆發了史無前例的混亂爭鬥。


    為了搶奪地盤,奪取分部勢力,那些分屬於不同幹部陣營的成員,在各自部門老大的命令下,手持各種刀槍棍棒,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拚殺。


    緊接著,似乎是想從這場混亂中分一杯羹,以往一直盤踞在關西,與泥參會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霓虹第二大極道勢力鳴見川,也加入了這場混亂。


    不僅成功將事態升級,並且還把範圍擴展到了整個霓虹。原本的內部混戰成了兩大極道勢力的火拚。


    隨後,一些實力比不上泥參會和鳴見川的極道勢力見此情景,紛紛生出了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心思,於是也加入了這場混戰。


    最後,本就混亂升級的事態直接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深度發展,一些原本隻敢收收保護費,最多偷偷錢包的混混團體也加入到了這場四處開花的暴亂中。


    原本的內部鬥爭漸漸地演變為幫派混戰,最後變成了一場遍布整個霓虹,波及無數民眾的暴動。


    這個夜晚,除了年幼不知事的孩子,沒幾個人能睡得安穩。


    如同前幾日一樣,今晚的警視廳大樓照舊是燈火通明,不過,比起前幾日的緊張忙碌,此刻的東京警視廳,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悲傷。


    隨同其餘同事奔波了一整天的萩原研二,此刻臉上沒有一點兒笑意。


    往常總會跟幼馴染開個小玩笑,說點搞笑八卦,想方設法地緩解這種壓抑氣氛的萩原研二第一次任由自己沉浸在這種壓抑到令人忍不住發瘋的悲傷情緒中。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修長,整潔,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三百一十二,這是他今日親手搬抬過的屍體數量。


    而這,隻是死在今天暴亂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人。


    萩原研二從來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麽多的屍體,在奔赴暴亂現場時,他第一次見識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是怎樣一個具象化的震撼場麵。


    手持砍刀的極道人員,染著各色頭發的街頭混混,西裝革履的公司社畜,麵相和善的商店老板,妝發精致的愛美少女,牙牙學語的天真孩童……


    萩原研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那些人的麵容特征,回憶著那些觸手冰涼的殘肢斷臂,直到臉上傳來一抹冰涼的觸感,他這才從那些不斷循環的慘烈景象中掙脫出來。


    眼見萩原研二回神,鬆田陣平這才把貼在萩原研二臉上的冰汽水收回來,然後把另一隻手裏的汽水遞了過去。


    “還在想白天見到的那些?”


    萩原研二接過汽水,但並沒有打開,隻是把它握在手裏,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後不知為什麽會說了這麽一句:


    “呐,小陣平,今天的研二醬沒有什麽開心的事可以跟你分享。”


    萩原研二想要勾起一抹習慣性的笑容,卻怎麽都做不到,他的聲音很輕,眼中盛滿了極致的悲傷與茫然。


    在說完這句話後,萩原研二才恍然發覺自己說了什麽,他張了張嘴,低低的說了一句:


    “抱歉。”


    說完,萩原研二又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錯了,他抬起頭,鬆田陣平正定定的瞧著他,沒有感到一絲奇怪,也沒有露出一絲異樣表情。


    “我也沒見過這麽多屍體。”


    鬆田陣平往嘴裏灌了一口飲料,他平靜的說:


    “我今天搬了六十三具屍體,有三個是當地警署的同事。


    不過,我還救了八十一個人,其中有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臉圓圓的,傻乎乎的,被我救出來後一個勁兒的要把懷裏的洋娃娃塞給我。


    估計是剛換牙,說話都漏風,笑得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豁牙巴。”


    說完,鬆田陣平就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了那個在他看來醜得奇形怪狀的洋娃娃,然後塞進了萩原研二的懷裏。


    萩原研二愣愣的看著手裏的娃娃,似乎看到了那個臉圓圓的,笑起來眼睛都忍不住眯起來,傻乎乎地露出了一個豁牙巴的小女孩兒。


    一股滾燙的溫情悄然抹去了他心底剛升起沒多久的陰暗情緒。


    “叮鈴鈴…”


    隨著電話鈴聲的響起,東京中央區西處,南處又發生了幾起暴亂,需要警視廳派人過去。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對視一眼,立即朝外走去。


    鬆田陣平三兩口喝完了手中的汽水,一個標準的三分球投籃姿勢,手中的汽水罐子呈拋物線投出,完美的落到了五米外的垃圾桶裏。


    萩原研二則小心地將手中的汽水和洋娃娃分別放進了兩邊口袋。


    就在兩人剛走出警視廳大門,正好遇見了剛從外麵回來的伊達航,三人沒有說上一句話,目光對視之時,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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