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多,黃昏將盡,夜幕初臨。


    北條修哉看著窗外的天色,心情真得是糟糕透了。


    他有想過爺爺那邊會安排人過來,但完全沒想到剛下列車,一群便衣公安就圍了上來,把他護在中間。


    當那時的記憶再次從腦海深處浮現,北條修哉滿腦子又都是當時從四麵八方射過來的,那種看稀有瀕危物種的奇異眼神。


    閉了閉眼,北條修哉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


    “咚咚!”


    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恰如其分地讓北條修哉轉移了思緒。


    打開門,是姬發少女和寸頭青年。


    北條修哉的目光從兩人的手上劃過,猜到了這兩個朋友過來得目的:


    “你們先進來吧。”


    姬發少女並沒有推讓,更沒有半點拘謹,她仍舊像北條修哉初見時那樣,自信而又鮮活,眼裏充滿了對紅葉寶藏的熱愛。


    寸頭青年亦是如此。


    即便通過車站那一幕,意識到了北條修哉的出身家世遠比他表露出來的要深。


    但他始終記得,他們幾人是因為對紅葉寶藏的熱愛,才走到了一起。


    不論北條修哉的家世是貧是富,是權是貴,人是醜是美,是老是少,他在乎的,關心友善的,都隻是那個和他們在網絡上相處了很多年的朋友。


    門口守著的便衣公安有心想要阻攔,但在看到北條修哉抬眼掃過來的眼神後,還是咽下了已經湧到嘴邊的話。


    半開的房門被很快關上,北條修哉招呼著兩人坐下,一邊給他們倒茶,一邊讓他們嚐嚐桌上的新鮮果盤。


    半點沒有要問兩人來意的意思。


    即使看見了兩人手上明晃晃地拿著東西,也直接當作視而不見,


    然而他不開口,剩下兩人卻沒有繼續保持沉默的想法。


    姬發少女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嚐了一塊水果,然後放下叉子的同時,將手上的相冊集遞了過去。


    “喏,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吧。”


    北條修哉愣了一下,伸手接過卻並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凝視著相冊集那略有些粗糙厚重的皮質封麵,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他知道這是一份代表著道別的臨別贈禮。


    “怎麽,嫌我封麵整得糙?”


    姬發少女見北條修哉接過相冊集半天沒有反應,故作生氣的開口道。


    “嫌棄也沒辦法了,這點時間就隻夠我打印照片,沒功夫去給你整個好看點的封麵。


    就這,還是我用包裏的牛皮本子現改的呢,那個店家提供的相冊集封麵更醜。


    你就先將就將就吧,回頭你自個兒去換個更好的。”


    北條修哉抬起頭,想說他不是嫌棄,卻被寸頭青年給截住了話頭。


    “好啦,別再繼續調侃修一郎啦,他這哪兒是嫌棄昭美你的禮物,分明是感動得要哭出來了,是吧,修一郎。”


    北條修哉臉上剛流露出來的感動之色,瞬間就僵在了那裏。


    金原昭美聞言再也繃不住臉上佯裝的生氣表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屋裏的氣氛眨眼間便輕鬆起來。


    反應過來的北條修哉捏著手裏的相冊集,著急忙慌的大聲反駁寸頭青年剛剛說的話:


    “沒有的事,金原你別聽他胡說,我怎麽可能因為一本相冊哭。


    還有你近田誌學,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哭了,我可不是那種人。”


    被罵近田誌學沒有半點生氣,邊附和,一邊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是是是,芳賀少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哪會因為一本相冊就哭呢。


    所以作為道歉,這就算作是給你的賠罪禮物啦,還請大人有大量的芳賀少爺務必要收下它。


    不然我一定會愧疚得整晚睡不著。”


    看著近田誌學遞順勢過來的淺青色長條盒子,北條修哉先將手上的相冊裏放至一旁的桌上。


    然後雙手伸出,將這個小臂長的淺青色盒子接了過來。


    打開,一柄扇骨折合的手繪折扇,靜靜地躺在鋪有淺色扇袋的盒子裏。


    “唰!”


    伴隨著北條修哉打開折扇時的利落動作,扇麵上栩栩如生的紅葉圖映入了三人眼簾。


    知道近田誌學是個青年畫家的北條修哉僅一眼便猜出這扇麵上楓葉,是他親自畫的。


    “謝謝。”


    北條修哉真摯地表達了他的感謝。


    見北條修哉擺出這副一臉真誠,眼中止不住流露出感動之色的架勢,長得像個練家子的近田誌學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其實吧,我原本就想著畫幅扇麵給你,剩下的盒子還有盒子裏的扇袋,都是金原給的建議。”


    “你要是就送把扇子,沒那些東西,我也會高高興興地收下的。”


    “是啊是啊,那可是未來國畫大師的傾情之作,給我我也高興啊。”


    金原昭美這略帶酸氣的話一出,近田誌學迅速出聲安撫:


    “怎麽會少得了美麗善良的昭美小姐的份呢,隻不過送給女士的扇麵,得精心雕琢一番才行。”


    北條修哉亦是笑著附和:


    “對,近田肯定給你準備了個更好的。”


    “哦,那我可等著啦。”


    金原昭美聞言,臉上笑得越發燦爛。


    七點多,夜幕早已在三人這場尋寶之旅的最後相聚中悄然降臨。


    漫天的星子在夜空中閃爍,月亮隱在薄雲之後若隱若現。


    直到扭頭時,不經意間看到窗外的夜空,北條修哉才意識到他們錯過了晚餐時間。


    此刻,夜,已經深了。


    他們這場相聚,也該結束了。


    從見到那些便衣公安的那一刻,北條修哉就知道他無法再和他的朋友們繼續這段尋寶之旅。


    他有想過要怎麽去告別,卻不曾想金原昭美和近田誌學會率先找上門。


    這場氣氛活躍輕鬆地聚會中,三人都知道今晚是他們此次相遇的結束,但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討論這件事。


    隻是,氣氛再熱烈歡樂的聚會,也總有離別時,有些事,也並非避而不談就不用麵對。


    “以後總有機會再見的,而且,線下要是沒有機會,我們還可以線上聊。”


    北條修哉將兩人送至門邊,開門前,近田誌學看著北條修哉眼中流露出來的不舍,伸手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出聲安慰道。


    走在前麵的金原昭美打開門後,轉身對著北條修哉道:


    “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趕快去吃點東西,然後早點休息吧。”


    將朋友們言語上,以及臉上流露出來的對他的關心盡數看在眼裏。


    北條修哉站在半開的房門旁,望著已經轉過身邁開步子離開的金原昭美和近田誌學,忽然出聲說道:


    “我不叫芳賀修一郎,我姓北條,北條修哉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很抱歉,在這點上,我刻意欺騙了你們。”


    北條修哉這話一出,不等近田誌學和金原昭美反應過來,守在門邊的一個戴著眼鏡的公安立馬露出一個震驚臉。


    眼睛瞪大的同時,風見裕也心中的土撥鼠也瘋狂地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北條家的這位繼承人為什麽會突然自爆身份。


    近田誌學轉過身,一臉嚴肅地問道:


    “那除了這個和你的家世,你還有其他地方騙我們了嗎?”


    北條修哉搖了搖頭:


    “沒有了,但我知道朋友間隱瞞姓名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所以真得很抱歉。”


    “那沒事了。”


    近田誌學的臉色霎時間又恢複成之前平靜隨和地模樣,隻要這個朋友不是抱著欺騙的目的來和他相處,他並不在乎這點隱瞞。


    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個人出門在外,小心謹慎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同樣反應過來這件事的金原昭美訝異地打量著北條修哉,直把北條修哉瞅得疑惑不已後,說道:


    “居然用假名字,看來你家比我想象得還要有錢,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見近田誌學和金原昭美都沒有追究他的欺騙,一直覺得有些愧疚朋友的北條修哉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坦白後的北條修哉一身輕鬆,他邊上的風見裕也心直接是提到了嗓子眼。


    其他公安不知道這人的身份,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公安委員會委員長的孫子,名聲赫赫的鐮倉北條家下一任繼承人,下個月那場強強聯姻的主人公之一。


    這麽個身世顯赫,金尊玉貴的主,要是因為身份泄露而出了點什麽事,風見裕也毫不懷疑自己的職業生涯會就此走到盡頭。


    沒準兒還能喜提牢獄之災,連尊敬的降穀先生都撈不起來的那種。


    因此,眼瞅著近田誌學和金原昭美消失在走廊盡頭,北條修哉轉身欲關上門。


    風見裕也一邊給身邊的同事使眼色,讓他務必帶人盯死了那兩個人,不要放過裏麵的半點動靜。


    一邊上前一步,卡住了北條修哉要關門的動作。


    “你有什麽事?”


    北條修哉從風見裕也的臉色中猜到了大致原因,他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失考慮。


    但他並不後悔,更不想聽到風見裕也對他嘮叨這件事。


    之前就說過,被北條廉宗寵著長大的北條修哉是個任性妄為的主,他會對他認可的好朋友關心體貼,將自己純粹友善的一麵展露出來。


    不過更多時候,北條家的繼承人在別人視角裏,一直都是一個被寵壞了,性情多變,不好相與的角色。


    而風見裕也此時麵對的,就是大多數人視角中的北條家繼承人。


    冷下來臉,意味不明的反問,和拒絕意味十足的視線,成功讓風見裕也咽下了原本的勸解,而換成了另外一句:


    “北條少爺有什麽想吃的?


    我去讓人準備好送到您的房間裏。”


    “隨便。”


    冷冰冰的扔下兩個字,北條修哉轉身就走,將半開的房門直接拋到了腦後。


    風見裕也是不敢直接進去的,他輕輕將門帶上,一邊示意其他人守好這位金貴的北條少爺,一邊往電梯方向走。


    進了電梯,風見裕也按下餐廳所在的樓層按鈕,然而在電梯行駛到餐廳所在的七樓之前,電梯在十五樓停了下來。


    伴隨著電梯門的打開,一身便裝的安室透走了進來。


    進來後,安室透掃了一眼電梯裏的情況,轉身按下一樓電梯按鈕後,裝作不熟地的走到距離電梯門稍遠的那個空角落。


    和站在電梯門旁邊角落裏的風見裕也形成一副肉眼可見不熟地畫麵。


    為了確保住客的隱私,霓虹很多酒店雖然會在公共區域裝有攝像頭監控,但基本采用得都是那種隻記錄畫麵,沒有錄音功能的監控設備。


    這家酒店,也是如此。


    因此,沒人知道監控顯示屏裏看著不熟地兩人,此刻正在快速交換情報。


    聽到公安已經派人趁近田誌學和金原昭美與北條修哉聚會時,在他們房間裏安放好了竊聽設備。


    北條修哉和這兩人見麵,不僅收下他們送來的禮物,還當場自曝真實姓名後。


    安室透語速極快地吩咐道:


    “盯死那兩個人,時刻監聽這兩人房間裏的動靜,一有動靜,立馬破門進去。”


    說著,安室透想到什麽,緊接著說:


    “還有,派人送餐的時候,進屋確認一下那兩個人送得禮物是什麽,然後把消息報給我。”


    風見裕也剛想點頭,就被安室透帽沿下掃過來的淩厲一眼給定在了原地。


    “叮~”


    電梯抵達了七樓餐廳,風見裕也走出電梯後,重新闔上門的電梯裏就隻剩下安室透一個人。


    電梯緩步下行間,安室透靠在身後的電梯廂牆壁上,壓低地帽簷將他那頭鉑金色短發連同五官遮了個七七八八的同時。


    亦將他那雙微微垂下的紫灰色眼睛裏的思緒,遮得嚴嚴實實。


    確定了貝爾摩德潛入的那支隊伍是宇都宮博誌背後的支持者秘密雇來的人,剩下的三個懷疑對象裏有一個是北條家的繼承人後。


    這次的任務的前期確認工作,即波本接到的任務已經正式結束。


    收到貝爾摩德發來的郵件後,安室透迅速意識到組織這是打算將剩下兩個嫌疑人直接帶走,等人到手,再去辨認誰是那個真正的目標。


    雖說他知道,北條修哉明早就會在公安的護送下離開大阪,回到北條家,組織要下手的話,明後兩天才是最合適的機會。


    但他總有一種預感,今夜,不會平靜無瀾地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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