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麵的最後,北條廉宗向真田雅彥說了一聲抱歉。


    但真田雅彥並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平靜地告辭離開。


    從問出那句話開始,他其實就知道,那是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話。


    之所以還要問,是因為他心有不甘,是因為他有著滿心的憤怒卻無從宣泄。


    是他真得在那一刻,對北條廉宗生出了憎恨。


    對整個高層生出了憎恨。


    安室透看著真田雅彥那看似冷靜實則失魂落魄的背影,緊接著沒過多久也提出了告辭。


    他想要知道的內容,已經在這次會麵中得到了答案。


    說不震驚當然是假的。


    在知道答案的那一刻,安室透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推開了一扇異時空的大門。


    門後,明明是熟悉的人和臉,卻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


    或許,從來都不是記憶中的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安室透心中對現在的一切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懷疑自己以為的重生不過是黃泉女神給他的一場夢。


    不然怎麽會聽到威士忌的誕生,是政府高層和黑衣組織合作的產物這種可笑至極的話。


    還是從他敬重的北條委員長口中聽到。


    安室透一直都知道警界高層裏有組織的臥底,也知道政府裏有一批和黑衣組織有著利益勾結的腐敗份子。


    可是,他沒想到,烏丸蒼信這樣一個可怕而又強大的敵人。


    竟然是由這個國家的最高領導層聯手締造出來的。


    一方和黑衣組織達成合作,一方選擇了默認放棄。


    就這樣,將一個本該在警界璀璨閃耀的天之驕子,推入了黑暗深淵。


    並抹掉了他在光明的一切過往,斬斷了他重回光明的一切可能。


    理智告訴安室透,北條廉宗的選擇從大局上看,是明智的。


    可從情感上來說,他真得很難以接受。


    別看安室透在跟真田雅彥解釋時,講得那麽得義正言辭,將北條廉宗等改革派高層的默許決定所說得那麽迫不得已。


    可很多東西,沒經曆過的真田雅彥不知道。


    混跡於黑白之間,前世結束臥底後,以公安警察和警界高層,政府高官們打過交道的安室透卻看得明白。


    誠然,以北條廉宗為首的改革派高層沒有選擇營救,有他所說的那些原因。


    但放棄營救後,漠視黑衣組織以及守舊派高層抹銷威士忌身份檔案,卻和迫不得已這個詞沒有任何關係。


    要想徹底抹銷一個人在光明下存在的過去,一兩天的時間根本就辦不到。


    從幼稚園到大學的教育經曆,基本不可能在同一家醫院就醫的問診記錄,還有隨著年紀增長而不斷擴展的人際關係網。


    這些痕跡所呈現出的資料,零碎而又雜亂。


    別說三兩天,就是三兩個月都不太能消除幹淨。


    可安室透在派風見裕也去查的時候,那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查出來。


    即便通過調查走訪得知烏丸蒼信曾經就讀的學校,找過烏丸蒼信曾經的同學,也依舊沒有查到除了偶爾話語外的一絲痕跡。


    他們記得記憶中有一個脾氣不好,長得看好,但打架很厲害的同學。


    也記得那個同學有著一頭在陽光下耀眼奪目的暗紅色頭發。


    可當問起有沒有照片,知不知道名字之類的話語時,得到的永遠隻有否定答案。


    如果說放棄營救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那麽眼睜睜看著威士忌過去的資料被一點一點抹除,卻什麽都沒做這事。


    體現出的就是極其冷酷的上位者態度。


    因為選擇了放棄,所以,不會對那個淪為棄子的人再給出任何善意。


    斬斷其回到光明的所有退路,不僅僅是守舊派高層和黑衣組織首領的想法。


    甚至可以說是北條廉宗這些改革派高層所希望看到的。


    在這期間,什麽都沒做,不是不能做。


    而是不想做。


    因為覺得不需要,因為覺得沒必要。


    因為覺得守舊派和黑衣組織首領的這個做法能更好的讓這件事不被人掀出。


    所以,哪怕隻是保留一點點代表著烏丸蒼信過去存在痕跡的資料這種對北條廉宗而言。


    可以說是並不費力,完全可以悄無聲息,輕而易舉做到的事。


    也不願意花力氣去做。


    然而,


    安室透不知道的是,在這場會麵交談中,北條廉宗是有所隱瞞的。


    他將威士忌誕生的原因透露了出來,但很多方麵卻並未提及,僅是一語帶過。


    這也就導致了安室透理所當然的和真田雅彥走入了同一個誤區。


    並且在會麵結束後,北條廉宗第一時間和真田昌勇打了一通電話。


    不過,這並不影響安室透此時對烏丸蒼信的複雜心境。


    在看到帝歐吉亞等人盡心盡力地為烏丸蒼信做事,為向那些對泰斯卡等人下手的人製定報複計劃。


    齊心協力一致對外,半點沒有之前吵得你死我活的模樣時。


    安室透總忍不住想:


    聽說帝歐吉亞等人都是被威士忌慧眼識珠,提拔培養出來的。


    要是當初威士忌進了警視廳,以他的能力,必定也能培養出一批優秀的後輩。


    烏丸蒼信對此並不感興趣。


    別說安室透腦子裏想得是什麽,一般情下,他對任何人腦子裏的東西都不感興趣。


    北條廉宗和安室透,以及真田雅彥三人的秘密見麵在烏丸蒼信這裏,和實時轉播沒有任何區別。


    當時一字一句地聽完後,烏丸蒼信心中唯一的感受就是覺得可笑。


    笑北條廉宗為了穩住真田雅彥和降穀零,竟然真得不惜把守舊派和黑衣組織的合作交易說出來。


    笑北條廉宗到現在還在想方設法的騙這兩個人,顛倒主次不說,還把真田健次郎的存在給隱瞞了下來。


    在之前響二十歲生日宴的時候,烏丸蒼信看出了安室透心底某些信念的崩塌。


    知道自己隻要輕輕推一把,能讓他最根本的信仰,都發生動搖。


    但烏丸蒼信目前並沒有這個打算。


    更沒興趣將自己過去的痛苦翻出來供別人評價。


    現在他最關注的,是今年的年終會議。


    年終晚宴地請帖已經在三天前送到了烏丸蒼信手上。


    這也意味著距離今年的年終會議僅有四天。


    而四天後,又是新的一年。


    烏丸蒼信翻看著手機上,響新發來的一封郵件,一目十行地掃過響抱怨金賓天天給他吃草的內容。


    剛打算回複,一通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認出這個號碼歸屬烏丸蓮耶後,烏丸蒼信目光微閃,按下了接聽鍵。


    “日安,父親。”


    “琴酒失蹤了。”


    烏丸蓮耶的聲音帶著些許凝重。


    開頭就聽到一個重磅消息的烏丸蒼信垂下眼眸,語氣感歎:


    “這樣啊,那看來今年的年終會議他沒法出席了。”


    電話另一邊的烏丸蓮耶真得沒想到,收到消息的烏丸蒼信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原本凝重的神情一下子被打斷不說,就連原本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卡了一秒。


    但這並不影響他繼續開口。


    簡單簡述了一下大致情況後,烏丸蓮耶命令道:


    “這件事交由你負責,務必把琴酒活著帶回來。”


    看來琴酒那邊的情況真得很不妙啊。


    烏丸蒼信一邊想著,一邊開口,但卻並不是立馬答應,而是:


    “今年的新年禮物,我可以提前挑一個喜歡的嗎?”


    “朗姆暫時還不能死。”


    烏丸蓮耶語氣平淡。


    烏丸蒼信輕抬眼皮,眼中劃過一道冷意:


    “我明白。”


    “那你想要什麽?”


    “朗姆不是一直很好奇那款曾經在我身上用過的藥劑的發作期嗎?


    他自己用上的話,應該就不會好奇了。”


    烏丸蓮耶思考兩秒,說道:


    “我讓茴香安排。”


    “多謝父親。”


    烏丸蒼信語氣淡淡的開口道謝。


    掛斷電話,烏丸蒼信收到了烏丸蓮耶發來的郵件。


    裏麵是導致琴酒失蹤的任務內容。


    不過關於琴酒是怎麽失蹤的,以及調查內容這塊,並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唯一的消息來源伏特加剛把消息發給烏丸管家,就失去了蹤跡。


    烏丸蒼信的目光在琴酒的任務信息上掃過,轉頭把電話打到了貝爾摩德那裏。


    早就預料的貝爾摩德剛一接通便說:


    “我就猜這個任務會落到你手裏。”


    “鵝蘿斯那邊的情報係統出了什麽問題?”


    聽到烏丸蒼信開口就問到要點,貝爾摩德也沒說她那些謎語。


    “組織在鵝蘿斯的情報渠道被人暗中封鎖,負責人帕薩姿失聯,現在那裏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


    先生命我前往鵝蘿斯查看情況,我馬上就要出發去機場,預計晚上六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國際機場。”


    已經點開購票網站的烏丸蒼信快速搜索了一下航班,回道:


    “我這邊直飛不了,轉機要到晚上十點多。”


    “那我先到那裏等你,符拉迪沃斯托克見。”


    掛完電話,烏丸蒼信垂眸思索片刻,快速對外發了幾封郵件。


    然後起身朝實驗室門口走去。


    走出專屬於尊尼獲加的實驗室,烏丸蒼信並沒有直接朝核心實驗區的出口大門走去,而是來到了老組長的實驗室。


    “你又要走了啊。”


    不等烏丸蒼信開口,早已習慣的老組長率先說道。


    “嗯,有點事要處理。”


    望著跟前和他道別的烏丸蒼信,老組長那眼角布滿細紋的眼睛裏滿是關切。


    “早點回來,這裏還有一堆事等著你幫忙呢。”


    “好。”


    應了一聲的烏丸蒼信沒再多留,轉身朝門外走去。


    剛走沒兩步,身後的老組長忽然開口道:


    “等等,我去和格蘭帝說一聲,讓她把大門的解鎖按鈕裝上。”


    說著便抬腳跟上來。


    烏丸蒼信聞聲放緩腳步,等老組長大步流星地走到他前麵,才抬腿跟上去。


    被找到時,格蘭帝正在跟電腦上的數據大眼瞪小眼。


    聽聞烏丸蒼信要離開,格蘭帝當即把電腦屏幕掰向他。


    “那拜托離開之前,先幫我看下這個數據吧。”


    格蘭帝一臉期待的看向烏丸蒼信,並擺出一副威脅架勢:


    “不然,我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去想想,那個按鈕被我放哪兒去了。”


    但瞧見老組長眉頭一皺,她立馬就慫了。


    邊從外套兜裏把按鈕掏出來,邊小聲抱怨:


    “組長你偏心。”


    老組長冷哼一聲。


    “你要是能像尊尼獲加那樣聰明省事,不三天兩頭的給我添麻煩,我也偏心你。”


    格蘭帝不敢反駁。


    一邊往大門方向走,一邊小小聲地抱怨。


    “尊尼獲加可是天才中的天才,除了大人,咱們誰能比得過啊。


    不然怎麽他是中級代號成員,我們都是初級代號成員。”


    話是這麽說,但其實格蘭帝一直都很清楚。


    他們這些包括老組長在內的人之所以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初級代號成員,並不是他們沒資格晉升,也不是刻意打壓。


    而是他們老大威士忌對他們特殊保護。


    他們不需要對外和其他部門交際,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去防備從沒杜絕過的情報刺探。


    所有有可能發生的危險,全都被那位從沒在他們麵前露過麵的老大阻攔在外。


    日常工作之外,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品嚐美食,逛街購物,甚至是結伴旅遊。


    雖然忙起來的時候需要整宿整宿的熬夜加班,可除此之外,身為裝備組組長的威士忌給予了他們最大的自由。


    老組長人老,耳朵眼睛卻還是靈敏的。


    但他沒有對此訓斥什麽,隻催促她快點,別耽誤時間。


    格蘭帝動作熟練地把每天都要拆裝好幾遍的按鈕再次裝到控製麵板上。


    實驗區的大門也再次隨著按鈕的按下而重新打開。


    “一路小心。”


    老組長看著身旁的烏丸蒼信,再次輕聲叮囑道。


    “知道了。”


    烏丸蒼信語氣平靜地應道,說完就朝大門外走去。


    直到機械大門重新闔上,視線裏再也瞧不見烏丸蒼信的背影。


    駐足在原地的老組長這才慢悠悠地轉身朝自己的實驗室走去。


    同時也將眼底那抹擔憂深深藏進了心裏。


    格蘭帝見怪不怪的看著老組長這副模樣。


    把工具放回工具箱後,她抬手抹了把臉。


    氣勢洶洶地準備繼續去和那堆該死的數據死磕。


    然後剛走兩步,就聽到兜裏的手機傳來收到新郵件的提示音。


    她不怎麽在意的打開一看,發件人那欄明晃晃地寫著尊尼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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