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賊人所說汾河邊的大宅院,離這寺廟也就八九裏路,楊重梧加快腳步,一柱香的時間便已趕到,在離那宅院十丈左右,停下來駐足察看。


    汾河兩岸每隔一兩裏地,便有一處高門大院,能在這裏建房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而眼前的這所宅院,占地之廣卻不是邊上幾幢房屋能比的,所以分外顯眼。


    楊重梧飛身跳到一株大樹上,手搭涼棚,往裏一望,遠遠看見亭台樓閣,真是有種庭院深深幾許的感覺。這時已接近夜半時分,裏麵還是張燈結彩,不時傳出歡聲笑語,夾雜著唱曲敬酒的聲音,楊重梧怒氣暗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位朝廷的賑災大官,不但不能體恤百姓,反而趁災斂財,還做下那些個禍害無辜女子的禽獸行徑,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正要飛身躍入高牆,忽聽到右側前方不遠處,樹葉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卻不似風吹樹葉的聲響,雖然極輕,然而楊重梧內力深厚耳目聰敏,聽得是真真切切,他心下一凜,靜心凝神細聽,還有若隱若無的呼吸聲,那大樹的樹冠之中,應該藏有好幾個人。


    楊重梧心中奇怪,轉了幾個念頭,還是覺得先辦正事要緊。側耳聽了聽,左麵沒有人,便從樹上徑直躍上左麵的樹冠,緊接著又跳到另一株樹上,連跳了五顆樹,長身一起,便已飄過院牆,落入府院之中。王馳威曾指點他輕功的訣竅,此時他的輕身功夫與上崆峒山之前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一連串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卻沒有半分聲響。


    偌大的院子中沒有一個人,前麵廳堂之中似乎宴席剛剛結束,傳來一陣椅子推動以及寒暄道別的聲音。楊重梧想著先去救出灰衣光頭說的那個女子,崆峒派俠義為先,遇不平事定要出手管上一管,這一點無論是義父還是師父與師叔都跟他講過多次,而且以他自己的為人秉性,斷斷不會見難不救的。


    楊重梧估計那個女子應該是被關在後院,便從右麵斜廊直奔而入,一路上都沒有遇見人,想來是這家中的仆人,大多都在前廳伺候著。來到後院,楊重梧不由得心中叫苦,這回廊九曲十八彎,怕麽有上百個房間,這讓他怎樣去找?總不能每個房間都去查看一番。


    正做沒理會處,聽得前麵回廊的拐角處傳來了腳步聲,忙縮身站在一個大廊柱的後麵,看見有兩個丫鬟模樣的人,端了木盤迎風擺柳般往這邊走來。


    聽到其中一個說道:“小桃姊姊,你說咱們老爺怎麽會突然發了善心,放那四個姑娘走了?”另外一個說道:“小碧妹子,你下午不在,那刀疤臉兩兄弟又領了一個女子來。哎呀,我是從沒有見過長得如此美麗的姑娘,那臉蛋,那眼鼻,那腰身,我要是個男人,可能隻看一眼就要著魔了,跟她一比,那四個姑娘和我們都不能算是女人了。你說這樣的天仙般的女子,進了老爺的眼中還拔得出來嗎?”


    先前那個笑著說道:“我呆會要好好瞧瞧,是怎樣的一個勾魂模樣,讓我們都不是女人了。”


    兩人漸漸走遠,楊重梧聽她們說話的意思,似乎就是要去被騙的女子那兒,便悄悄地跟上。又聽到那個小桃輕輕笑道:“小蹄子說得酸溜溜的,是不信我了,等下你一見保管你就呆了。這姑娘似乎是被刀疤臉他們騙過來的,有些像是哪家大戶的小姐,她在園子裏逛了一圈後便說想回家了,趙管家怎會讓她離去?後來她鬧得實在有些厲害了,被周婆子綁了手腳,塞住了嘴巴,放到了老爺床上了。”


    小碧緊接了說道:“我們得快些了,老爺那邊已經散了,伺候了這位小姐洗漱後,我們得趕緊離開,別在那裏礙眼,老爺發起脾氣來不是玩的。”


    兩人都顧不上扭了,加快了腳步,沒走多遠,在一個大房間門口停住,裏麵點得有燈,二人推門進去了,那叫小碧的丫鬟順手關了房門。楊重梧不願對女人動手,便想等那兩個丫鬟走後再將那姑娘救出,就沒有跟著進去,聽得裏麵一聲驚叫“好美嗬!”,估計是那個小碧了。


    隱隱聽到裏麵的那個小桃丫鬟說道:“姑娘,我們是奉命來伺候你梳洗的,我倆都是下人,請姑娘不要為難我們。”裏麵便沒有話語聲音,似乎是那女子已經坦然接受了。


    這時,遠遠的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楊重梧提氣一縱,便上了房簷,見這屋頂的上方似乎還有個小閣樓,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楚。


    腳步聲越來越近,探頭往下一看,隻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斜後方有一個人提了燈籠,一路躬身小跑為他引路。等他們走到楊重梧所伏的屋簷之下,那提燈籠的人哈腰說道:“老爺,到了,就在這韻春閣中。”前麵那人說道:“唔,知道了,你去吧。”提燈籠的人應了聲是,躬身後退,往來路走去。


    楊重梧心中暗道,這人必定是那個通政史趙文華了。那男子推門進了房間,裏麵兩個丫鬟都斂衽行禮,喚道:“老爺。”趙文華負著雙手,微微點頭道:“罷了,小桃,把這位姑娘的封口巾取下來,你們就出去吧。”


    小桃依命上前,把那女子嘴上的封口巾解了下來,與小碧一起退出房去。那姑娘也不叫喊,隻是冷冷地看著趙文華。


    趙文華上前幾步,凝目端詳著她,脫口吟道:“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那女子雙手被反捆背後,雙腳也被綢帶捆綁,便斜目一瞪,冷哼一聲。趙文華哈哈大笑,又吟誦道:“斜倚牙床嬌無那,爛嚼紅絨,笑向檀郎唾。”


    那女子冷笑一聲,說道:“世間豈有強搶民女之檀郎?看你年歲也不小了,還自以為風流年少,可知人世間尚有羞恥二字?”


    她雖是罵人,然而語音清亮,有如珍珠落入玉盤,好聽得就像仙界倫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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