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二人一馬,王瑛坐在黑馬背上,楊重梧步行,馬蹄得得,走得不緊不慢。


    王瑛嘻嘻笑道:“大尾巴,自從下山來你就跟丟魂一樣,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舍不得周姑娘啊?”楊重梧拿她是沒有一點辦法,隻得認真搖頭說道:“這位前輩有些奇怪,問我騎上駁背沒有,我回答說沒有,她便顧左右而言他了,真不知道是什麽機鋒。而且,同樣的話,白蓮教的教主唐賽兒也問過,後來也是什麽都不肯說的。”


    王瑛道:“是啊,神神道道的,莫非那駁背上,有什麽玄機不成?”她眼珠一轉,朝楊重梧擠擠眼睛道:“你說這玉英大師和師祖是什麽關係,我看她年輕時定然美貌得很。”楊重梧笑道:“好啊瑛妹,你竟然敢瞎猜疑,看我回去不把你這話稟告師祖。”


    王瑛急了,在馬上伸出手來揪他的耳朵,就像兒時一樣,楊重梧偏頭躲過,聽到王瑛氣呼呼的叫道:“大尾巴,你要是敢跟師祖說,我一輩子都不來理你。”


    就在楊重梧偏頭之時,一騎青馬從右側快速馳過,馬上一個白衣女子背影婀娜,楊重梧心中大震,待定睛再看時,人馬俱已消失在彎道山後。


    楊重梧正要追將上去,忽覺左耳一痛,王瑛的纖纖玉手已揪住了他的耳朵,說道:“好啊大尾巴,我還以為你老實得緊,看不出來你一見了漂亮姑娘就想入非非。”


    楊重梧苦笑一聲,心裏卻翻湧不住:“是她嗎?應該不是吧?若不是,背影怎會如此相像?若是她,又怎地不是騎的棗紅馬?”


    王瑛見他並不還嘴,自覺無趣,聽見後麵又有馬蹄聲傳來,心想一個大姑娘揪著一個青年男子的耳朵成何體統,俏麵飛紅,便鬆開了手,隻拿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睛恨恨地瞪他一眼。


    待轉至彎道,楊重梧憑目遠眺,哪有黃馬的半絲蹤跡,內心深處的那絲隱痛又擴散開來,雖然官道上有行人三三兩兩,卻如同獨自行走於莽荒之地,四周盡了無生意。


    過了許久,仿佛一個聲音從遙遠之極的地方傳了過來:“跟個啞巴一樣,我明天就去京城找大師哥去,才不要跟個木頭說話。”楊重梧甩了甩頭,笑道:“師姐,你本來就是要去找大師哥的,隻是在找理由罷了。”


    王瑛又紅暈了雙頰,瞟他一眼,過了一會,也認真說道:“玉英大師說那個什麽金螭厲害得不得了,我還是和你一起吧,多少有個照應。”


    他二人情同兄妹,楊重梧怎會不知道她的擔心,便道:“瑛妹,這是行軍打仗,千軍萬馬之中可不是以個人武力能決勝負的,況且軍旅之中,女子有諸多不便,你放心,我一定會加意小心的。”


    二人進了南平,在集市中買了一匹青驢,王瑛叮囑了好幾遍,才騎上青驢望北而去,楊重梧自回了軍營。


    此時已是臘月二十八,進了帥帳,中軍見到是他,也不通稟,讓他直接進去,戚繼光正對著沙盤出神,並未留意到楊重梧。


    過了小半個時辰,戚繼光抬頭轉身,楊重梧便將武夷山之行的情況說了,見戚繼光沉吟不語,便問道:“戚將軍,你計劃何時攻島啊?”戚繼光眨了眨眼,笑道:“快了。今天刮了一天的北風,怕麽是要下雪。”


    果如戚繼光所言,臘月二十九早晨烏雲滿天,風是沒刮了,卻下起雪來。剛開始是雪粒子,後來就是雪花了,閩地氣候溫暖,極少下雪。


    軍營中將士都奔出來看雪,歡聲笑語,嬉笑打鬧,好一幅瑞雪兆豐年的過年景象,戚繼光破例讓各軍休整,不必練兵操演。


    那雪初時落地消融,待得午後,地表涼透,便積起雪來,雪一直下,至酉時已有一尺多厚。


    臨近年關,軍中膳房食物極豐,晚餐是燉肉,隻是軍中無令不得飲酒,有不少軍士鬧著要飲酒賞雪,便有幾個將軍去帥帳討令,都怏怏而回,傳令道:“大帥說了,明天便是除夕,今天若是飲酒,明日便不能盡興,明日俱可開懷暢飲,一醉方休。”軍令如山,那些個好酒之徒,雖然心中癢煞,卻也隻能安心等待十幾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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