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仁一劍斫下,劍尖遇到一陣阻力,這柄長劍上,他已浸淫了四十年寒暑之功,劍已與手無異。這種阻力,與劍削入人體的感覺,明顯大有不同,他略吃一驚。


    此時,門栓已被人撞斷,大門敞開,一陣北風裹挾一道人影呼嘯而來。


    楊重梧手腕一陣劇痛,然而手卻未斷,這才想起,手腕上正戴著石磊大哥送的黑曼巴蛇皮腕套。


    當時,石磊說這蛇皮雖然柔軟,然刀槍不入,他未曾試過,隻是想起結義之情,便一直戴在手上,不想正是這副蛇皮腕套,讓他免於斷手之厄。


    謝嘉仁劍上的內勁非同小可,震得他眼前又是一陣發黑,撞門進來的人已和謝嘉仁動上了手,一時之間,刀劍相交之聲不絕。


    楊重梧頭腦昏重,四肢百骸懶洋洋的,已無半絲力氣,隻想就此睡去,正在雙眼即將合起之時,心裏有一個念頭突然冒出:“是什麽人與謝嘉仁動手?是來救我的麽?”他勉力偏頭去看,這一看,不由得睜大了雙眼,連身上的痛楚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和謝嘉仁動手的那人身軀輕盈,玉麵嬌妍,一襲黃衫,披著一件黑色白邊的鬥篷,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柳依萍。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柳依萍出手展示武功,她左右二手分持長短雙刀,身法靈動,右手長刀,走的是劈、砍、削的剛猛路子,而左手短刀,卻在手中盤旋飛舞,由刀法時而變成劍法,忽而又變成判官筆點、挑、撇、捺、揮,忽而又做短槍刺、掃、打、拍,忽柔忽剛,變化萬端,招數精妙以極。


    謝嘉仁著她一陣搶攻,不由得徐徐退後了三步,柳依萍擋在楊重梧身前,左手短刀橫在胸前,右手長刀斜指身前一尺之地。楊重梧見她雙肩略略起伏,想她必是在調勻呼吸,想要張口喚她,卻發不出半分聲息。


    謝嘉仁心中大感驚訝,見來人是一個如此年輕俊美的少女,刀法偏又如此詭異,他側耳細聽路上的馬蹄聲,卻已了無聲息,想是就在剛才動手時,那人已經過去了。


    楊重梧的氣息在喉中翻滾了幾次,還是發不出一絲聲來。謝嘉仁看了看楊重梧,又望了望柳依萍,含笑問道:“小姑娘,剛才你這幾手可帥得緊啊,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門下?”


    柳依萍麵罩寒霜,冷聲說道:“你這個欺世盜名的小人,還不配知道家師的名諱。”


    謝嘉仁也不生氣,橫過長劍,伸左手中指在劍身一彈,遊龍劍嗡嗡之聲不絕,朗聲說道:“自古心憂天下而成大事者,又有幾人能知其心?就以方今百姓而論,同樣是爹生娘養,每日裏勞作不息,可為什麽在達官貴人眼中卻性命不及草芥?在那朱家人看來,百姓更是直如螻蟻一般,榨幹血汗,供他們享樂婬逸。歸根結底,草民得天下而王者,因其本身並無貴族教化,窮凶極惡,不重生靈,不尊天道,若我輩取而代之,豈非天下蒼生之福?”


    柳依萍撇嘴不屑道:“花言巧語,足下剛才瞬息之間,連殺三人,談何尊重生靈?舉事起兵,烽煙一起,天災戰禍,生靈塗炭,百姓流離,虧你還在這大言炎炎,說甚麽蒼生之福!顛倒黑白,牽強附會,本姑娘真沒見過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


    謝嘉仁老臉一紅,哈哈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小姑娘牙尖嘴利,能有幾番見識,我也懶得與你爭辯。你呼吸急促,雙耳下各有潮紅,最近大病一場吧?招數雖精,刀上卻無甚勁力,不知道你能擋得我幾劍?”話一落音,他右手一抖,劍身斜指而上,正是華山劍法之“白雲出岫”,劍尖上嗤嗤有聲。


    他這是以“紫霞神功”運氣禦劍,這“紫霞神功”為華山派掌門不傳之秘,謝嘉仁本就是華山派的上一代掌門,數十年功力非比等閑。柳依萍即使未曾生病,內功也要遜他一籌,若在平常,仗著奇巧精絕的招式,或能支撐到三百招不敗,可是要走,卻是不難。


    可現下,楊重梧這個冤家就倒在身後,自己若是走了,他定然無幸。當下柳依萍不敢閃避,凝神接招,每接一劍,雙臂都是一陣劇震,虎口酸麻,她緊咬碎玉,勉力苦苦支撐。


    謝嘉仁麵帶冷笑,一劍劍的劈將過來,“金雁橫空”、“白虹貫日” 、“天坤倒懸”,待他使到第五劍“無邊落木”時,柳依萍的雙手刀已架不住遊龍劍,“嘡”的一聲,長短雙刀脫手飛出,謝嘉仁遊龍劍來勢如風,劍鋒直削她的脖頸。


    柳依萍奮力往右一側身,但覺左肩劇痛,鮮血噴濺而出。遊龍劍上傳來的勁力不衰,她站立不住,往後便倒在了楊重梧的身上。


    謝嘉仁的左手掌如影隨形,跟身而至,柳依萍若要閃開,這一掌就會打在楊重梧的身上,當下妙目一闔,心道:“罷了,死在一起也好,省得左右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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