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萍有一個心腹侍女,就是楊重梧上次在燈展上遇見的小芸,二人雖名為主仆,然情同姐妹。柳依萍要去福建,小芸便想跟隨同去,柳依萍麵嫩,心下總覺著,帶她與楊重梧相見,頗有些不便,就隻是不許。


    小芸軟磨硬泡了許久,小姐卻總不鬆口,隻得安排人先去戚繼光軍中打探。


    白蓮教信徒眾多,軍士中也有不少,柳依萍剛出浙江地界,便接到小芸的飛鴿傳書,說楊重梧已去了武夷山中,柳依萍便趕到武夷山下。


    正是無巧不成書,她剛好撞見楊重梧與一個美貌女子同行,一路上有說有笑。她心中狐疑,便不上前招呼,隻遠遠的跟在後麵。


    途中,她見到那個女子揪楊重梧的耳朵,而那冤家也是眉花眼笑,二人神態親密得很。柳依萍心下甚是氣苦,沒想到,才幾個月的光景,他便已移情別戀。


    柳依萍憤恨交加,縱馬從他們身旁飛馳而去。楊重梧雖然望了一眼,卻隻是驚鴻一瞥,覺得背影相似,然所騎的馬又不是赤兔馬,又加上王瑛有傷未愈,當時情形,他自然也不能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背影,就撇開王瑛追上前去。


    柳依萍卻是柔腸百結,隻覺得楊重梧負心薄幸,在南平尋間客棧住下,輾轉一夜未眠。她萬念俱灰,心中打定主意,第二日便回轉京城,稟明老母,此生已無他念,青燈古佛,隻伴在老母左右。


    不想,她第二日早晨起床時頭腦昏重,竟然病倒,這一場病來得甚是突兀,然沉重之極。她孤苦伶仃,病中獨自撐持,心中更是淒苦。


    在病榻上,柳依萍想起,父母生下自己不久便棄她而去,自己幸得白蓮老母搭救,十幾年來,文字武功,勤習不輟,不敢絲毫懈怠。


    然而,在她十幾年的人生之中,卻不得如其它稚兒少女般,得一日童真之樂,楊重梧又是如此的薄情寡義。柳依萍回思往昔,盡是恨事,隻恨爹娘為何要將她生在這個世上,讓自己受盡煎熬。


    所謂窮人多心,病人小氣,即使如她這等通達之人,亦不可免。


    小芸自小姐走後,一直有些心神不寧,過了幾日,實在是放心不下,便南下到福建來尋。


    在南平的客棧中,終於找到小姐。見她容顏清減,與十天前相比大是憔悴,不由得鼻子發酸,便問她是否見到楊重梧,柳依萍簡要說了。


    小芸是個仔細的人,又身在局外,上次在京城分舵中,她見到楊重梧失魂落魄的樣子,顯然對小姐是用情極深,這是決計做作不出來的,可依小姐現在所說,卻是大大的不合常理。


    小芸想了一下,說道:“我看楊公子不像是薄幸的人,是否是小姐看岔了。”柳依萍黯然搖頭,並不說話,小芸又歪頭道:“即使沒有看錯,是不是小姐誤會了?楊公子有姐妹沒有?”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柳依萍忽然知道那個女子是誰了,腦海中快速回想了當日形狀,楊重梧在馬下步行,而王瑛卻騎在馬上,二人雖言笑無忌,打打鬧鬧,卻還算是守之以理。


    如此看來,確實是自己先入為主,給想偏了,又憶起《列子.說符》中那個疑鄰盜斧的故事,柳依萍“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小芸見小姐雲開霽月,自然也是高興,心中一動,忙告訴她另一個事情,這幾天為了找她,她安排所有福建的教中弟子,打探小姐與楊重梧的信息。


    昨日她得到傳報,楊重梧已啟程北上,日前已過處州府。江湖中卻有幾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也正趕赴蘭溪,具體是什麽樣的人物、要做什麽,還沒打探清楚,隻是說那幾人都是厲害至極的人物。


    柳依萍心病一解,身子便輕快了許多,聽到這個消息,楊重梧的武功內力,她都很清楚,所以倒不怎麽擔心,可聽小芸反複說得鄭重,便從床上起來,略事梳妝,便往蘭溪而去。


    小芸與她同行,可無論是腳力,還是騎術都與她相差甚遠,柳依萍想到即將與楊重梧相見,心中急切,叮囑小芸緩緩趕來,自己禦馬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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