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著胡惟庸,心裏笑開了。


    他這一招欲擒故縱,把胡惟庸拿捏得死死的,他這是故意將兩派之間的矛盾激化,但又彼此壓製,徹底形成互相製衡的局麵,這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麵。


    胡惟庸當然知道他心裏所想,暗暗罵道:“老狐狸!”


    朱元璋感慨說道:“朕有這麽好的丞相,朕何愁天下不太平,百姓不豐衣足食。”


    麵對著他的假惺惺,胡惟庸也假惺惺,慷慨激昂說道:“不管前路如何艱難險阻,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惟庸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朱元璋說道:“愛卿果然有諸葛武侯的遺風,朕坦白說吧,當年他們那一幫元勳大部分是反對朕讓你繼任為相的,先生還說你是一頭難馴的小犢,將來會僨轅而破犁,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吧?”


    胡惟庸嚇得直在心裏打哆嗦,但不能裝糊塗,說道:“劉軍師的意思說我胡惟庸將來會造反,我胡惟庸哪來的雄才偉略可以指揮打仗,如果有這能力,早就封侯了,是開國元勳的其中一員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說道:“朕不聽他們的胡說八道,依然封你為相,替朕管好百官治理天下。”


    胡惟庸感激零涕:“皇上的苦心,微臣明白。”


    朱元璋說道:“他們越是反對,朕就越是堅持,朕果然沒有看錯人,愛卿一任相,便把他們的氣焰壓了下去,哈哈哈。”


    他在大笑,胡惟庸卻在心裏苦笑,當聽到劉伯溫曾經在朱元璋麵前把自己比喻為一頭難馴的小牛犢之時,嚇得不輕,心頭大跳不止,並且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你個劉伯溫,如果不是這個猜疑心重的皇帝有心奪你們權的話,不讓你們包攬軍政大權的話,我胡惟庸差一點就栽倒在你手上,不能登上左丞相這一寶座上,有你劉伯溫一天,我胡惟庸就要提心吊膽多一天,你要非死不可,免得我坐如針氈寢食不安!”胡惟庸恨得牙根癢癢的,在心裏咬牙切齒對自己這樣說。


    他明白朱元璋在操弄馭人之術,讓雙方不可調和,否則不會說出這等秘密的事,他不想上這個當也不行,因為朱元璋肯定也會在那些人麵前說自己的不是,雙方鬥得越是厲害,朱元璋越是喜見樂聞,從而彰顯出朱元璋的馭人之術有多麽的厲害。


    朱元璋說道:“愛卿,朕準備成立一個新機構拱衛司,由帶刀侍衛和禦林軍精銳組成,專門負責調查緝捕那些不投降我們的反王舊部,偵查各地官員有沒有貪汙受賄的情況,你有什麽意見沒有?”


    胡惟庸一聽,差一點被嚇得跳起來,心裏極速在下沉,但臉上卻露出佩服神情:“皇上這招高明,皇上的睿智真是無人可以比擬,絕對是前無古人的創世之舉。”


    他這馬屁拍得啪啪的響,他不拍馬屁不行,朱元璋明為征詢自己的意見,暗地卻是觀察自己的反應,即使自己反對,能反對得了嗎?還不是照樣實行,倒不如順水推舟,誇讚朱元璋的厲害。


    他感覺到後背涼颼颼的。


    在許多的官員眼中,胡惟庸是個不是皇帝的皇帝。


    怠慢皇帝是死罪,怠慢了這個宰相同樣是死罪,有許多從三品以上的朝廷大臣就是因為怠慢了他胡惟庸而遭到下獄的。


    做宰相做到這樣,可謂是隻手遮天了。


    若問胡惟庸還有什麽欠缺,就是欠缺了兵權。


    他雖然牢牢掌握住朝中大權,上至一品大員下至九品芝麻小官他都有權力推薦任免,但就是得不到他夢寐以求的兵權。


    按曆代王朝的慣例,宰相是皇帝的首席輔助大臣,無論是國政還是軍政都可以過問,管束,可謂是集國政軍政大權於一身,他的前任魏國公徐達就是,性格稍微軟弱的皇帝就會因此而大權旁落,反過來要聽宰相的說話,被宰相操控住一切,任之魚肉。


    可他這個宰相卻沒有這樣的福分。


    這並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因為兵權都被分化掉,屬他管轄範圍之內的兵部隻管軍械糧草和兵員編製,沒有實質上的操控權與指揮權,根本沒有什麽作為,除非他能夠連掌管軍中將領的“大都督府”也可以控製得了,那他才有興風作浪的資本。


    偏偏大都督府是獨立於中書省外的軍事機構,不受他這個宰相的節製,直接聽命於皇帝,從而形成了軍政分治的局麵。


    掌管大都督府的盡是那些王公侯爵,他想拉攏也拉攏不了,即使他如何打擊,朱元璋就是當他是放屁,不動這些人。


    想出這“餿主意”的人就是那個可惡至極令他咬牙切齒痛恨的劉伯溫,目的就是分化和削弱宰相的權力,不讓宰相獨攬軍政大權,對皇帝構成嚴重的威脅。


    這樣好的建議朱元璋當然采納,同樣地,朱元璋也不想那些在軍中有極高威望的將帥公侯兼任宰相一職,以免對他的帝位構成比文官掌軍權更嚴重的威脅,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把當時兼任宰相一職的統軍元帥魏國公徐達免去宰相一職,最後連大謀士言行謹慎的韓國公李善長也不留任。


    朱元璋本想劉基和胡惟庸一同擔任左右二相的,但考慮到劉基和軍隊的關係太過密切了,在軍隊中有崇高的威望和巨大的影響力,因此也不放心,幸好劉基洞悉了他的想法,並沒有接任相位,朱元璋暗暗歡喜,幹脆讓胡惟庸一人接任宰相一職,後來胡惟庸接任李善長左丞相後,才起用和劉基同時封為伯爵的汪廣洋任右丞相,在他精心的安排之下,形成了今天公侯將相分權分治的局麵。


    盡管朱元璋得到了他想看到的朝野局麵,但是仍然不放心,對那些開國元勳依舊心存諸多的猜疑。


    雖然他心有諸多猜疑,但是也不敢做得太過,不近人情,畢竟江山是他們打下來的,自己的兒子們還沒有太多的治理江山經驗,還需要這些人作為大明江山的定海神針,如果過早地逼這些元勳們全部交出權力閑賦家中享福,不準再過問朝事,會讓文武百官寒心的,令天下百姓恥笑的,罵他是個忌才小人,無情昏君,隻能與人共患難不能與人龔富貴,這樣的話就會失信於天下人,還有誰肯為他效命拚殺疆場?


    胡惟庸正是瞧準了朱元璋這一種心病,因此才敢肆無忌憚地諸多刁難那些王公侯爵,這個做法深得朱元璋的歡心,但也僅限於此,每當胡惟庸聯合其他文官大臣進言要加害那些王公侯爵想收攬軍權歸丞相掌管時,朱元璋總是一口回絕。


    朱元璋把這一種君臣關係處理得十分微妙,馭人之術玩得爐火純青,將君侯將相之間的關係維係得極之平衡,恰到好處,你不能超越他,他不能超越我,像一條鎖鏈般把他們緊緊鎖在一起,起到了互相監視互相製約,一有風吹草動便有連鎖反應的絕妙作用,永遠為他這個皇帝所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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