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牆壁皆由夜光石所砌、所有照明全是大大小小無數夜明珠的帝都西郊地底,一黑衣,一白衣,並列而立,看那僅僅一歲多,卻能一躥三尺高的小小幼兒。


    幼兒眼珠黑得純粹,幽如深淵墨洞。打架之前,尚未動手,目光就能盯得人毛骨悚然,渾身發冷。


    白衣女子道:“試驗很成功,但這地底已經經不起折騰,且條件有限,無法讓他接受更好的訓練。”


    “再撐一段時間,”黑衣女子道,“高級陣法師已在東部聚集,隻要把青壺峰、獅子峰、人麵峰等山峰用巨陣罩住,隔絕另五界的一切窺視,就可將他移過去。”


    白衣女子微微顰眉:“據說冥尊手中有麵軒轅鏡,可窺萬事萬物,前世今生。”


    “沒那麽邪乎,”黑衣女子擺擺手,“萬事萬物,相克相生,沒有誰能頂端獨大,毫無約束,此乃天地規則,軒轅鏡也一樣。”


    她輕聲哼笑,“若那鏡子真的什麽都能瞧見,妖界、魔界等各界忌憚之下,豈能讓它安然存在?早就聯手找出來毀掉。”


    “倒也是,”白衣女子微微側首,“皇史宬有載?”


    皇史宬乃皇家檔案庫。


    黑衣女子搖搖頭:“涉及六界,皆屬密中密,不會放那兒。”


    白衣女子不再問,換個話題:“真要留著那個女人?”


    “她的血,已經有大半換成妖獸血,殺了可惜,”黑衣女子淡淡道,“繼續生吧,積攢起來,總有用得著的時候。”


    白衣女子點點頭:“聽說夏雷國有異動,你可插手?”


    “已派田雪和覃孟哲過去,僅那些鷹,就夠夏雷國好受,”黑衣女子冷哼,“蕞爾小國,不自量力。”


    白衣女子歎口氣:“你是真不怕……”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


    黑衣女子卻明白,嗤笑道:“我是公主,不是皇子,忌憚我什麽?”


    “你不追名逐利,追名逐利之人卻不以你之心揣度你,何況至高寶座,無上強權,”白衣女子瞟她一眼,“別忘了,史上並非沒有女帝。”


    “我沒那個野心,”黑衣女子滿不在意,“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還是謹慎些,防著點比較好,”白衣女子恢複一貫的麵無表情,“忠心沒有刻在臉上,自古以來,將相藩王有好下場的很少。”


    “行了,知道了,”黑衣女子似乎受不了來自沉默寡言者的嘮叨,“等把夏雷國的事情處理好,我就留他們在邊境,專為龍椅效力。”


    白衣女子這才結束談話:“你該走了。”


    黑衣女子握住她的手。


    白衣女子抬眸,與她四目相對。


    兩人互相凝視片刻,黑衣女子輕輕低歎:“知我者,不宣也。”


    周不宣抽回手:“這裏的事,我會處理妥當,你隻需盯著東麵。”


    黑衣女子點點頭,又看了眼跳下石頭堆、再次爬上雙腳木梯的幼兒。


    周不宣道:“蠱族不安全,否則倒是可以由你教養。”


    身為公主,卻孑然一身,年紀越往上長,越覺寂寞。


    由她教養孩子,既能讓她不再孤單,又能培養感情。


    “孩子由誰帶大,就和誰感情最深,將來也最易受誰的掌控,”周不宣談及感情,麵龐卻如微瀾都沒有的死水,“這是你的心血,是冒著極大風險得來的,龍椅或朝廷,沒有接收的資格。”


    百裏釗沉默片刻:“待群峰陣法布成,我會經常過去。”


    周不宣微微點頭,側開身:“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沒了可效力的人。”


    百裏釗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去:“你也保護好自己小命,別讓我失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得力臂膀?”周不宣似乎哼笑了一聲:“不是最得力的心腹?”


    百裏釗的腳步微微一頓,繼續前行:“是,也不是。”


    周不宣低嗤,再不作聲。


    百裏釗也未解釋。


    周不宣抬眸淡淡瞧著,直至黑衣背影消失在穹窿窈窕的甬道裏。


    回身看向由半獸人孕育出的稚子幼兒,她的嘴角現出一抹淡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小弧度。


    雪麒回冥界養胎,她們遮人耳目的強嗣計劃則漸臻佳境。


    而百裏釗永遠都不會知道,幼兒身體裏流的,除了神獸小虎犢的血,還有她和百裏釗的血。


    這是她們共同的孩子。


    所以絕不能交給朝廷,交給任何人。


    ~~


    喂過升級為母親的第一次奶,神獸雪麒重新化成人身金暮黎,還正兒八經坐起了月子,使喚夜夢天熬湯伺候,看得青羽直發笑。


    三個孩子,長得又一模一樣,夜夢天忙得團團轉,還經常搞錯。


    輔喂羊奶牛奶稀粥時,喂過的又喂一遍,沒喂過的餓得嗷嗷叫。


    金暮黎看了笑話,還不停支使他,讓他更加焦頭爛額。


    月子裏,三個小家夥一會兒人形嬰兒,一會兒雪白小獸,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因為不止一個,孩子根本沒有漾奶的機會,隻怕不夠吃。


    絡繹不絕的各路仙神或單獨來,或結伴來,帶著各種禮物輪流拜訪,快把冥界帝君的門檻踏破。


    以前沒能把小雪麒搶走,如今下了崽兒,仙神們的心思便又活了。


    再看那雪白雪白的三小隻,我的媽,又軟又奶,連睡著都那麽可愛。


    她們將小奶獸抱在懷裏摸了又摸,揉了又揉,個個愛不釋手,恨不得直接偷走。


    奈何雪麒盯得緊,她那個人界夫君也盯得緊,青羽以及殿內外伺候的小仙小卒,都跟防賊似的,生怕少了一個。


    沒辦法,以前被她們偷雪麒偷怕了。


    每次雪麒丟了,整個冥界都人仰馬翻,找得嗓子都喊破。


    這麽可愛的小東西,誰舍得送人?


    尤其是雪麒的孩子,那可是人家夫妻倆經過某種努力生下來的。


    懷胎兩年,才得這麽三個,誰搶跟誰急。


    易錦原本羨慕得很,但看夜夢天吃不好,睡不好,嘴角還起了皰,不由好笑又同情,主動幫他承擔了照顧金暮黎的任務,每天熬各種湯給她補,補得胸腹都增大好幾圈,愈發肥胖。


    金暮黎毫不在意,還洋洋自得的說:“這不叫胖,這叫豐滿。”


    “是是,叫豐滿,”夜夢天一隻手臂抱一個,嘴巴還要哄媳婦,“再豐滿,為夫也不嫌棄。”


    金暮黎“嗛”了一聲:“冬天抱著更暖和,手感也更好,你當然不嫌棄。”


    夜夢天親了親也不知是女兒還是兒子的小家夥,犯愁道:“醒著就是人,睡覺就是獸,怎麽分得清?”


    一種狀態都很難分清,再換來換去,夜夢天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金暮黎道:“時間長了就能分清了。”


    剛生出來不久,夜夢天又不是獸,能和她一樣根據氣味分清自己的寶寶,混淆在所難免。


    金暮黎忽然想到什麽,不由嬉笑道:“什麽時候男人能生娃,孩子成了男人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們就能立刻分清,再也不會搞混了。”


    夜夢天道:“如果是這樣,人界女子就該沒飯吃,也沒人要了。”


    金暮黎的笑容微微斂了斂。


    另一個空間在理論上隻有天地人三界,工業科技比較發達,女子可以工作賺錢養活自己,對男人的依賴度不大。


    這個六界空間,雖然人界尚有靈氣,可修煉飛天武功,僧道皆能修成大道正果,但女子的地位,仍是低多高少。


    不過,倒也並不太可惜。


    畢竟有失必有得的定律,能讓六界空間科技不發達的同時,人類物種延續更久。


    道德的徹底淪喪,私利私欲的極度膨脹,將引發物種加速更迭的後果。


    人類會和恐龍一樣,被另一物種取代。


    此空間六界謹守規則,正常運轉,不會被天道輕易抹殺。


    否則無論神界、仙界、人界、冥界、妖界、魔界,都逃不過灰飛煙滅那一劫。


    除了運轉不息的天道,沒有任何物種能永恒存在。


    區別隻在被大地孕育而出後,至滅亡之間,所存在時間的長短。


    三個崽崽兒滿月那天,冥界帝君神居有些熱鬧,因為青羽想辦滿月酒,而帝君同意了。


    這天,金暮黎收到的禮物堆成小山,但臉也快笑僵了。


    白嫩嫩、肥嘟嘟的嫛婗嬰兒被土匪哄搶般一再轉手。


    別說臉頰,連那藕節般的小胳膊小腿兒都被親個遍,沾滿口水。


    三個小家夥很給力,不僅不抓不撓,不煩不躁,還用軟乎乎的小手摸人臉頰鼻尖,睜著圓溜溜的藍眼豆、琉璃眸,看著人家啊啊奶叫,好像誇讚人家好看般跟人交流,說高興了還會嘟起流口水的粉嫩小嘴兒親人一口,比他們娘小時候還會拍馬屁,惹得眾神又把貼身寶貝掏出來往他們小小衣襟裏塞,愣是把三個小奶娃塞成了搖錢樹。


    小脖子,小手腕,小手臂,小腳踝,全都掛著繞著神物玉器。


    看得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小虎犢、鶴鹿兒也連蹦帶跳的跑來捧場。


    鶴鹿兒懂事乖巧,幫著添鮮果,遞瑤漿,忙個不停。


    小虎犢卻專門跟著三個小奶娃轉,看誰想另送東西卻沒地方塞,就把自己衣襟撩起來,替他們收,替他們兜,把個眾神笑得要命。


    珍樹猗猗,奇卉萋萋。


    仙樂縹緲,彩蝶翩躚。


    到晚上佳醞飲盡,曲終人散時,眾人都精疲力盡,差點癱瘓。


    身累心更累的易錦歇了好一會兒,才從軟榻上爬起來拆禮盒,看那或精巧或普通的禮物。


    他不笨,能感覺到眾神眼裏寫著:小麒兒怎麽會看上這麽普通的凡人?眉清目秀的相貌,跟上乘完全不搭邊。武功低微,身材也一般,怎麽看,都沒出彩的地方。


    可是有什麽關係?隻要姐姐寵他喜歡他,別人愛怎麽說怎麽說,愛怎麽看怎麽看,他根本不在乎。


    “咦?這是什麽?”他從其中一隻小盒裏拈起一枚白色玥珠,對著光翻轉觀望,又用鼻子聞了聞,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夜明珠?不對,太小了。珍珠?也不像啊!”


    金暮黎臉上湧出笑容:“那是東海龍王送的辟水珠,也叫遁水珠,帶著它,你可以暢遊海底,而不會被海水淹死嗆暈。”


    易錦“哇”了一聲:“這可真是好東西!”


    的確是好東西。


    來冥界給帝君的坐騎送禮,就相當於給帝君送禮,看的都是帝君麵子,拿不出手的,哪好意思送。


    但若說多珍貴,辟水珠也不是就這一枚。隻要想辦法讓海中生物~~人魚流眼淚,就可一次性收聚凝結,製成此物。


    貴重與否,單看送給誰。


    能被邀請來冥界做客,就不可能不曉得雪麒的夫君來自人界。


    別人對是否擁有辟水珠無所謂,但人界凡夫卻極為需要。


    對他們,這種禮物最實用。


    經過羝羊森林的磨練,易錦早已今非昔比,雖然路癡這一點沒怎麽改變,遊泳卻學會了。


    可在海上,不是會遊泳就能活命的。


    一場風暴,一個大浪,就能輕易把人掀翻,埋葬海底。


    彼時,避水珠將會變得尤為重要。


    “喜歡就拿去,南海龍王也送了一顆,正好你們一人一個,”金暮黎向來大方,尤其對自己家的,“還想要什麽,自己選,但要收好,別亂放。尤其是夢天,過兩日回人界見爹娘,你把該帶的東西整理整理,都放儲物袋。袋子不夠的話,就跟青羽哥哥打聲招呼,去庫房拿。”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夜家椿萱並茂,她也得帶著孩子隨夫省親見姑嫜。


    夜夢天愣了愣:“還要過兩天嗎?”


    他恨不得現在就動身,把媳婦兒孩子帶回去給爹娘瞧。


    再辦個雙喜臨門的酒宴。


    金暮黎瞥他一眼:“自從來到這裏,就沒帶你們出去玩過。咱倆走後,又剩錦兒一人在家。不如先去觀賞一下真正的雲海,再去月宮轉一圈,抱抱嫦娥丫頭的兔子。”


    易錦頓時瞪大眼:“真的嗎?”


    他撲過去抱住金暮黎的脖子:“姐姐你太好了!”


    “早知道你想去,”金暮黎笑拍他的背,“帶你們見見月宮真正的主人,免得你們被神話故事誤導,總把小仙娥當成月宮之主。”


    易錦咧著嘴笑。


    這時,青羽走了進來,道:“玩的事暫且放一放,當務之急,是求請神帝點骨化靈,長出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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