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世修仙派的最大行為特征,就是低調。


    他們視斬妖除魔為己任,卻盡量不讓人們知曉。


    之所以這麽做,原因有二。


    一則,隱蔽行事不會引起百姓恐慌。


    二則,不為人知的陰德,比人盡皆知的陽德,更能積功累德。


    所以當百裏釗親自登門拜訪、說明來意時,他們立即答應了。


    為免心術不正、易被誘惑的武者渾水摸魚,讓流風國亂成一鍋粥,百裏釗一直壓著邪魔修士殺人奪丹的事,未予公開披露。


    於是,八大仙門弟子對各城的除魔行動便變得順利無比,他們通過蛛絲馬跡和道術暗中查訪,將隱藏在城中的修邪魔者一個個揪出,或當場斬殺,或交給長公主。


    修邪魔者的思想都比較頑固,即便真的撬破他們嘴巴,也很難問出什麽。


    但在長公主麵前,這個“很難”,卻消失了。


    因為她不僅是長公主,還是蠱族聖女。


    她沒有浪費時間試用普通蠱,而是直接召喚蠱王。


    蠱王發威,沒有問不出的東西。


    另外,除了蠱王,她手裏還有一大殺器~~魔頭傅常升。


    相同卻強大百倍的修魔者氣息,讓那些普通邪魔修士變成了鵪鶉小雞。


    他們和假乞丐一樣,因修魔之氣的強弱,而產生本能的服從。


    有這兩大殺手鐧,問供便極其順利,區別之在,他們知道多少。


    大部分修魔者,都不互相聯係,隻能靠修仙弟子分頭尋找。


    級別不夠的普通修魔者,更不可能知道教主行蹤,甚至,很多人都沒真正見過。


    但好在,教主老巢確定了,就在流風、瓊雨、夏雷三國交界之處,流、瓊邊境線綿延高山的最後一座。山北有條長河,傳聞河裏藏有吃人水獸。


    鏟除修魔教主,乃大功德。八大仙門立即派實力最強的長老,帶領精心挑選出的高級別弟子,前往老巢所在地,聯合誅殺。


    這是增長大見識及豐富閱曆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各派長老無不帶上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為免消息泄露,他們騎馬趕路,直到行至渺無人跡的荒山野嶺,才休息片刻後,禦劍飛行。


    軒轅鏡前,易錦坐在金暮黎身後有些羨慕道:“真好,真方便。”


    “這有什麽好,修仙成功,飛升仙界,直接飛著走路,才叫方便好看,”金暮黎道,“這個又要掐訣又要禦劍的,麻煩死了。”


    易錦:“……”


    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一個凡夫俗子,實在沒必要跟生下來就是神獸血脈的人爭論。


    “不過相比普通百姓,這個確實很方便,”金暮黎看了眼易錦平靜無波的臉,心中暗笑,“若我恢複真身之前會禦劍,也不至於那麽慘。”


    易錦瞬間柔軟,心疼得探臂抓住她的手:“現在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真好哄,真好騙。


    金暮黎低低“嗯”了一聲,暗暗勾唇,同時,心裏又很暖。


    夜夢天本來也很心疼,但看到她的偷笑表情,便忍不住輕哼一聲。


    軒轅鏡裏,提前到達約定地點的百裏釗等八大仙門聚齊後,說完感謝之類的場麵話,便請他們從八個方向圍攻。


    因為沒有花時間派人往修魔教臥底滲透,所以目前並不知道對方的具體情況,更不清楚對方真本事到底有多大,百裏釗隻能叮囑大家小心。


    八大仙門長老抬首遙望。


    那座無名之山,因邪魔之氣太濃,導致整個山體寸草不生,一片光禿。


    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麽。


    惚恍山皦昧長老皺皺眉,卻沒說任何抱怨的話,隻道一聲:“走!”


    禦劍飛向分配好的西南方。


    立在他身後的搏微、聽希、視夷等眾弟子禦劍跟上。


    有人帶頭,另七派也火速奔向自己的攻擊位置。


    百裏釗也沒閑著,即刻帶周不宣、傅常升及百裏音塵等六十多人,衝向被黑霧籠罩的無名山。


    金暮黎輕嘖一聲:“這個百裏音塵,怎麽什麽熱鬧都想湊?”


    當年魂珠全部歸位,她恢複真身,百裏音塵趕過去看。


    獅蠍獸被複活,她和青羽與其廝殺,他也在場。


    如今圍剿邪魔之首他也跟去,真是好奇起來不要命。


    青羽抱起跑過來的青鳳逍道:“他不傻。”


    金暮黎扭頭:“因為傅常升?”


    “嗯,”青羽搬椅子往鏡前湊了湊,以便讓青鳳逍看清楚,“再說即便沒有傅常升,百裏釗都敢去的地方,他為什麽不敢去?”


    “倒也是,”金暮黎道,“他肯定想著百裏釗必有所仗,才這麽大膽,跟著她,性命應該有保障。”


    這時,夜冥珠也雙手各拿一個玩具跑過來,使勁往她腿縫裏擠:“娘親!娘親抱!娘親抱!”


    金暮黎將她抱起放在腿上,笑道:“兩隻手都占著,看你怎麽玩。”


    夜冥珠將右手裏的遞給她:“娘親幫寶寶拿。”


    金暮黎:“……”


    夜夢天笑得像朵花兒。


    夜冥珠一邊玩玩具,一邊看向軒轅鏡,然後便一直盯著,眼睛眨都不眨。


    青鳳逍坐在青羽腿上揮著小拳頭,踢著小短腿:“打!打!打!”


    不小心挨了一拳的青羽毫不生氣,隻道:“別掉下去摔個臉朝地。”


    夜上淵、小虎犢等五個小家夥被夜冥珠的專注神情和青鳳逍的動靜吸引,也都跑過來搶位置,不一會兒,五人大腿便都沒了空閑。


    五大七小一起看直播現場。


    八大仙門已直接落在山腰黑色結界外,百裏釗則從山腳往上摸,見一個殺一個,清剿外圍。


    眾人正聚精會神殺得歡,傅常升突然道:“不宣,我身上的紫線顏色好像淡了些。”


    “嗯?”周不宣猛然扭頭,並立即扒開他的衣衫領口看了看,驚奇道,“好像真的淡了些!”


    百裏釗臉色一黑,迅速拉開周不宣,冷冷道:“要不要把他褲子脫了給你看?”


    周不宣:“……”


    百裏音塵挑挑眉。


    傅常升變臉:“你敢凶她?”


    “我不僅敢凶她,還敢凶你,怎麽,想和我動手?”百裏釗冷聲道,“紫線變淡,是因為你協助我抓了不少邪魔修士,積累了一點功德。今日若能斬殺邪魔教主,你身上的雷電紫線說不定會徹底消失。”


    傅常升怔住。


    “我是在幫你,你可不要恩將仇報。”百裏釗說完便不再搭理,拉起周不宣就走,並順手一劍刺死借黑霧悄悄靠過來的邪魔教徒。


    百裏音塵也一劍砍倒從背後靠近傅常升的邪魔教徒:“還不快走?邪魔教主這個大功德等著你呢!”


    傅常升回神,連忙追上去。


    百裏音塵也趕到百裏釗身邊,語氣有些焦急:“他們怎麽還沒用法器弄走黑霧?再這麽下去,不用別人動手,我們就被毒死了!”


    被百裏釗拽著手腕疾行的周不宣這才開口:“別擔心,我們提前服下的藥物還能保一會兒。”


    說著,她掙開手,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布袋,遞給百裏音塵:“保險起見,你們再服一顆吧。”


    百裏音塵還未伸手接,便見一隻體型和雕一般大的綠色長喙鳥緩緩飛來,它一邊振翅,一邊將黑霧吸進口中,快速吞下。


    接著,左前方也飛來一隻。


    百裏音塵看了片刻,才覺出不對勁,愣愣道:“它們……不是真鳥?”


    “說了是法器法器,哪來的真鳥?”百裏釗喝道,“黑霧將散,還不快殺!”


    百裏音塵反手刺向身後:“那你知不知道它是什麽鳥?”


    黑霧越來越少,能見度越來越高,百裏釗大開殺戒:“不知道!”


    傅常升卻答了他的話:“鴆。”


    “鴆?”百裏音塵疑惑,“古書上不是說鴆鳥的喙和腿是黑色嗎?”


    傅常升道:“這是法器,紙折的。”


    百裏音塵這才恍然大悟,可隨即又問道:“你怎麽知道?”


    傅常升呆了呆:“我……我不知道自己怎麽知道。”


    百裏音塵:“……”


    軒轅鏡前,金暮黎道:“哥,一直查不到傅常升的真正來曆嗎?”


    青羽搖搖頭:“生死簿,三生石,根本沒有他的前世今生。”


    金暮黎驚道:“不會真的是……”


    青羽再次搖頭:“沒有證據,不好亂說。”


    無名山上,八大仙門各顯神通,費了半個時辰,才破開結界。


    結界一破,便見一座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宮殿高高矗立,像個能隨時將人吞入腹中的冥獸魔窟。


    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進個門都如此費勁,加上即將對戰修魔邪教真正厲害的人,仙門弟子便誰都不敢放鬆警惕。


    他們手執法器,小心前進。


    果然,剛走沒兩步,一批高級別邪魔修士便殺了過來。


    刹那間,藍色靈力夾雜著黑色魔氣在雙方展開廝殺時狂飛亂舞。


    額心厾了個紅色圓點兒的搏微收回吸盡黑霧的八隻鴆鳥,再取出金黃紙蛇,念念有詞。


    皦昧長老看了眼他額頭上的薄汗,溫聲提醒道:“搏微,不要耗盡靈力,必須留一部分自保。”


    搏微點點頭,沒說話。


    視夷一符變萬符,疾速砸向邪魔修士。其他仙門弟子也甩出各種靈符,貼向邪魔修士後背或腦門。


    聽希一劍在手,濃濃的藍色靈氣彰顯著他即將突破,而這次的圍剿行動,便是他的契機。


    月白色的長劍不斷刺出,收割邪魔修士的人頭。


    此刻隻有殺與被殺,沒有人問對方到底是誰。


    隻有各長老記得逼問他們教主在不在這裏,可惜,無一人回答。


    如果答不答都是死路一條,為何要答?


    聽希的劍解決一個,刺向下一個。


    然而下一刻,他卻愣住。


    對麵是個老家夥,他伸手摸向抵在心口處的劍尖並捏住,笑得陰森:“小娃有點兒本事,可惜,時運不濟,遇上我。”


    聽希欲退,劍卻紋絲不動。


    沒有猶豫,他立刻棄劍,疾速後移:“刀槍不入煉體術?”


    老者嘿嘿森笑著直接用手指折斷他的劍扔到地上,在聽希做出戒備姿態時,突從兩肩扒下衣衫,垂至腰下,露出泛著一層淡淡金色光澤的皮膚。


    聽希驚呼:“金剛之身?”


    搏微朝這邊瞟了一眼:“莫非是叛寺還俗的老和尚靜思?”


    老者見說話之人最多二十歲,很是意外:“你知道我?”


    皦昧長老也很驚奇,畢竟這兩人的年齡差距太大,又從未有過交集,搏微的師尊還動不動就閉關,不太可能有閑心跟他聊閑事。


    搏微未答,隻低聲跟皦昧長老說了兩句話。


    皦昧長老麵露一絲古怪,隨即壓下恢複正常,向聽希、視夷傳音。


    正在前方殺敵的視夷突然轉身,萬張黃符朝老者疾飛,快速貼向他全身各處,遠看像個紙人。


    老者低頭一看,不由嗤笑:“這點小把戲也想~~啊!”


    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聽希抓住機會,指尖迅速射出兩根長絲,直取老者雙眼。


    老者一聲痛叫。


    聽希又迅速將長絲抽回。


    在老者下意識抬手去捂流血雙眼時,搏微的金黃大蛇迅猛撲來,一口咬住他的孽根。


    “我草!”金暮黎脫口而出,“這招兒狠!”


    夜清玥、夜冥珠和易祾玉的眼睛同時被三隻大手蒙住,引來無效抗議。


    金暮黎這才想起此畫麵少兒不宜,連忙接替夜夢天:“不好意思,太激動,給忘了。”


    一手擋夜冥珠、一手擋夜清玥的夜夢天道:“好在玥兒乖巧,不然肯定得掉下去摔個臉朝地。”


    自從夜冥珠被奶奶家的樹杈掛在半空、說了句“那寶寶肯定臉趴地上,摔得很難看”後,這句話便成了夜家專用梗,時不時拿出來曬一下,連青羽等人都跟著學會了。


    金暮黎輕笑兩聲。


    再次看向軒轅鏡,老者的淡金皮膚已經還原成普通肌肉。


    被斷劍抵在血糊糊的傷口處,他死都不肯透露教主行蹤:“殺了我吧,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道士下山,雖殺氣騰騰,卻沒有重刑逼供的毒辣之心。皦昧長老見他寧死不說,隻能放棄。


    然而,就在斷劍離開之時,一隻皮靴卻迅速踏上,皮靴的主人微微蹍了蹍,在老者發出慘叫時,冷冷開口:“不說的話,我就這麽一下一下,慢慢蹍,蹍到你奄奄一息,再迫你服下藥丸,繼續蹍。”


    皦昧長老狠狠打個冷顫。


    對剛被咬掉那玩意兒的男人來說,如此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


    老者也被嚇得猛打一個哆嗦,疼得直喘粗氣:“我、我不知道他在哪裏,真的,教主行蹤不定,根本沒人知道他何時離開,何時回來。”


    百裏釗用力蹍了下。


    老者發出聲音扭曲的非人慘叫:“啊!”


    皦昧長老別開臉。


    “不過是個被人頂替狀元之名的可憐人,放了他吧,”一聲歎息從黑色宮殿裏幽幽傳出,“我在這裏,想殺我,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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