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出路被蟲牆堵死,蒲團下的洞裏還有蟲子源源不斷往外湧。


    被困四人隻能繼續燃火符。


    皦昧、不爭對付蟲牆,同塵、和光對付蟲潮。


    符火無煙,但被燒著的蟲子卻在一片刺耳叫聲中散發出焦臭與黑煙。


    之前四人覺得地下宮殿挺大,此刻在煙霧越來越多、氣味越來越嗆鼻的情況下,竟漸漸覺得它太小了。


    蟲牆太厚,符火的火力不夠,一次燒不透。燒死一層,後麵還有許多層,且不斷上湧填補。


    越來越濃的煙霧,越來越難聞的蟲屍焦臭,越來越高的溫度……


    皦昧長老、不爭長老的額頭已冒出汗珠。


    無窮無盡的蟲子,讓簡單卻不斷重複的燃符、扔符動作,變得越來越慢,同塵長老、和光長老竟感覺胳膊越來越酸。


    這是自修道以來前所未有的事。


    越來越厚的刺鼻煙霧不斷往下壓,距離四人越來越近。


    身體越來越不適、甚至有種窒息感的皦昧長老取出三清鈴,一邊輕輕搖動,一邊心中默念對不住了祖師爺,用聖鈴對付這麽惡心的東西。


    然而尚未念完,便見蟲牆緩緩崩塌,甚至部分蟲子四處逃竄。


    同時,剛剛出洞的蟲子也哧溜迅速往回跑,撞得蟲仰蟲翻。


    同塵愣住:“皦昧長老,你的三清鈴……”


    剛搖便停了,還有這麽大的威力?


    不爭的雙眼緊緊盯著甬道口:“是蠱王。”


    “什麽?”和光猛然扭頭,“百裏釗的蠱王來了?”


    問過之後,卻不用任何人回答,因為他已經看見了。


    一隻肥嘟嘟、肉乎乎的白色小東西,扇著金色小翅膀,穿過瞬間空掉一半的蟲牆,朝殿裏飛來。


    經過皦昧、不爭身邊時,圓溜溜的黑色小眼豆,似乎很不屑地掃了二人一眼。


    皦昧:“……”


    我沒看錯吧?


    不爭:“……”


    被個圓滾滾的蠱蟲鄙視了。


    接著,在經過和光、同塵身邊時,小眼豆幹脆看都不看,直接無視地飛過去。


    同塵道:“它是不是眼睛太小,看不見我?”


    蠱王戛然止飛,調頭瞪著他。


    “糟了,你好像惹它不高興了,”和光說著,便往甬道跑,“快走,它可能不想管我們了!”


    話音剛落,氣鼓鼓的蠱王便果真往回路飛去。


    四人拔腿就往外奔,緊緊跟在它身後。


    費了半天勁、終於撞開大門的百裏釗等人候在教主寶座旁,見四人平安出來,盡皆鬆了一口氣。


    同塵往地上一坐:“福生無量天尊,幸虧邪魔不顯靈。”


    百裏釗皺眉:“怎麽回事?”


    同塵把事情一說,眾人都吃了一驚:“供邪尊?”


    百裏釗緊鎖的眉頭一直未舒展,聽完後,她垂眸片刻,便起身躍下石台:“先出去。”


    六名長老和留在殿外的兩名長老匯合,同塵看到外麵的情況,不由愣住:“人呢?邪魔教徒呢?”


    “跑了,”周不宣道,“大門關上後,殿下擔心你們,四位長老也怕你們被困,注意力都在如何打開大門上,結果門開之後一轉身,人已經不見了。”


    皦昧驚道:“除了叛寺還俗的靜思躺在地上,其他教徒明明在和仙門弟子持劍對峙,怎麽會……”


    同塵奇道:“連靜思都被救走了?”


    百裏釗道:“同塵長老知道他?”


    “略知一二,不多,”同塵道,“據說是被冒領軍功,一氣之下出了家,後來不知怎的又突然還俗,還俗之後便再也沒人見過他。”


    “冒領軍功?”百裏釗看向皦昧長老,“若我之前沒聽錯的話,邪魔教主說他是被頂替狀元之名?”


    “不可能,”同塵長老道,“咱們且不管傳聞怎麽說、是否有出入,單看他那身材、體格,都不像個文文弱弱的讀書人。”


    皦昧微微點頭:“他還練成了金剛之身。”


    “那就更沒錯了,”同塵將拂塵往臂上一搭,“把所有朝代文官都數一遍,有能練成金剛之身的嗎?”


    周不宣道:“邪魔教主說的若是假話,那他撒謊的目的是什麽?僅僅是為了獲得我們憐憫、讓我們放鬆警惕、為救人做準備?”


    百裏音塵道:“目前來看,應是如此。”


    “竊賊千麵,狡兔三窟,既然能輕易放棄這裏,隻把教徒帶走,就說明老巢不止一個,”百裏釗向八位長老抱拳,“此事還請各位仙家長老多多費心,哪怕能提供一點線索,百裏釗都感激不盡。”


    八人回禮:“長公主客氣,懲惡揚善之事,貧道自當盡力。”


    “多謝,”百裏釗道,“勞煩八位仙家長老重設結界,封住此地。”


    同塵長老一甩拂塵,微微傾身:“長公主請。”


    百裏釗帶人撤離。


    臨走時,百裏音塵看了皦昧長老一眼,而恰巧,皦昧長老也正好在看他。


    百裏音塵單獨向他行了個禮。


    皦昧長老淡淡頷首,沒說話。


    故人之子,已經長這麽大了……


    軒轅鏡前,金暮黎放下看完之後、小身體不停扭動的夜冥珠,語氣肯定道:“我敢說和光、同塵他們手裏有東西沒拿出來,就等著皦昧用三清鈴。”


    易錦也將易祾玉放到地上:“姐姐為何這樣說?”


    “你想啊,連搏微那個仙門弟子都有紙鴆紙蛇吸霧吞毒,他們堂堂仙門長老,連對付區區破蟲的法器都沒有?”金暮黎輕哼,“說出去誰信啊?”


    易錦覺得好像有道理。


    青羽笑看青鳳逍一邊模仿燃符扔符動作一邊跑開:“搏微是個天才,他這樣的人不多。”


    金暮黎道:“那也不應該連個區區蟲子都應對不了。”


    “你大概是沒往深處想,”青羽道,“它們不是普通的蟲子,而是長期生活在邪尊供殿、吸收邪魔之氣長大的東西。皦昧他們隻是修仙,並不是仙,那些符火能把它們燒死,已經是修為深厚,道術了得。”


    “這樣?”金暮黎輕嘖一聲,“這麽說是我誤會他們了?”


    “倒也不全是,”青羽畢竟年長雪麒幾萬歲,又經常協助帝君處理事務,懂的自然比雪麒多得多,“他們三個,法器肯定是有的,但能否用得上,就得另說。總得相克才行不是嗎?”


    “好吧,”金暮黎被說服,“弄個芭蕉扇吹得蟲子滿殿飛,還真是沒啥用。”


    “為什麽沒用?”易錦奇怪,“可以把它們吹到牆上撞死啊!”


    “億萬億的蟲子,你能撞死幾個?”金暮黎道,“何況它們還不是普通的蟲子。”


    “倒也是,”易錦頭皮一緊,“長著三頭六臂呢。”


    夜夢天一邊目視夜清玥、易祾玉、鶴鹿兒回到玩具堆,其他孩子則模仿表演剛看到的打架畫麵,一邊道:“你們說,蒲團下的那個洞,會不會通往什麽地方?比如那條藏有吃人獸的河?”


    “應該不會,畢竟想養出三頭六臂蟲,就必須有個封閉的環境,”金暮黎好奇看他,“你怎會有這種想法?”


    夜夢天回頭朝她笑了笑:“亂猜的。”


    青羽不再閑聊,起身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正在參與打鬧、時不時被哥哥姐姐推倒摔一屁股墩兒的青鳳逍立馬顛著小短腿兒跑過來,伸著小胳膊奶叫:“爹爹抱!爹爹抱!”


    “這個小精兔子,”金暮黎忍不住笑,“一看我哥要出去,立馬粘上。”


    青羽將青鳳逍抱起道:“在家玩吧,爹爹很快就回來。”


    青鳳逍睜著灰藍色的小眼珠:“真的嗎?”


    “真的,”青羽點點他的小鼻子,笑道,“爹爹何時騙過你?”


    青鳳逍抱住他的臉吧唧親一口:“爹爹不騙寶寶,寶寶在家玩,等爹爹。”


    “乖,”青羽回親一下他的小臉蛋,才放下,“去和哥哥姐姐玩。”


    青鳳逍立即跑過去。


    青羽笑看顛顛兒小背影兩眼,轉身出門。


    金暮黎嘖嘖道:“我兒子徹底跟我哥姓了,這麽半天,哪怕是斜,都沒斜我一眼。”


    易錦噗哧笑出聲。


    善水也笑彎了眼,起身道:“我去熬湯。”


    金暮黎立馬苦起臉,拖腔拖調的撒嬌:“善水!”


    善水失笑:“給幾個寶寶喝的。”


    “啊,善水你真好!”金暮黎立馬歡送他,“快去快去吧!”


    三人都感到好笑。


    易錦也起身道:“孩子都在家,我去做頓好吃的。”


    “好主意!”金暮黎連吹帶捧,“咱家錦兒手藝越來越好了,比皇宮禦廚還厲害,每次我都恨不得連盤子一起吃掉!”


    夜夢天:“……”


    要不要這麽誇張?


    明知誇讚有水分,易錦還是從後腳跟開心到頭發絲兒,假裝嗔怪地看她一眼,便翹著嘴角喜滋滋快步走向廚房。


    金暮黎托著肚子站起身:“夢天,七個崽子交給你,我去草園休息一下。”


    夜夢天伸手攙她,溫聲道:“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不用,你把寶寶看好就行,他們打架可以,但不能撓花臉,”金暮黎拍拍他手背,“辛苦你了。”


    “你我是夫妻,說什麽客氣話,”夜夢天湊上去親她一下,低聲道,“暮黎,我們好久沒……”


    除了剛回來那天碰她一回,後麵都沒在一起,夜夢天有些內燥。


    金暮黎還是相同的理由:“這不是身子太重,不方便嘛。”


    接他回冥界時,即使生著氣也沒拒絕,不過是怕他被拒之後太失落太難受,自覺身心孤單,在這無親無友的異界待不下去。


    後來雖能和他像往常一樣說笑,心裏卻始終有個疙瘩,每次看他胸腹腰部,都會想起那地方被風塵女子抱緊貼住的畫麵。


    忒他媽刺眼。


    “暮黎,你……”夜夢天握著她的手,垂下眼睫,聲音有些委屈,“你是不是嫌棄我?是不是還忘不了……”


    “沒有,”金暮黎別開眼,不看他,“我隻是身子太~~”


    “你撒謊!”夜夢天打斷她,“易錦,善水,他們……你……我、我都看見你從他們寢殿出來了!”


    “從他們寢殿出來怎麽了?不是很正常嗎?”金暮黎淡淡道,“隻是去說事而已,又沒做什麽。”


    “真的嗎?”夜夢天抱著希望道,“沒騙我?”


    “一問便知的東西,騙你幹什麽,”金暮黎微微皺眉,“快要站累死了,你還讓不讓人休息?”


    夜夢天心裏雀躍不已,陰雨天直接轉晴:“讓,讓,暮黎你去睡會兒,等飯好我給你送過去!”


    “嗯。”


    金暮黎走出大殿,心裏輕輕歎息。


    她知道,自己心裏這個坎,必須自己邁過去,誰都幫不了。


    神居的日子舒適悠閑,金暮黎每天吃吃睡睡的養著胎。


    那三人卻是一個比一個忙,既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她,還要抽時間誦讀經文、打坐修煉。


    善水更是拚命吸收神居醫書裏的知識,學了很多人界失傳的針法和藥方。


    有時青羽回來帶點人界消息,一家人便坐在一起看會兒軒轅鏡。


    邪魔教主自黑色宮殿被修仙長老的結界奪去主權,再也沒回來。


    城中偶爾還能揪出個把邪魔修士,但在百裏釗雷厲風行的有效操作下,流風國整體情況趨向好轉。


    修仙派無條件配合長公主,兩者強強聯手,力挽狂瀾。


    懷孕兩年後,神獸雪麒直接用原身躺在仙草園,生下四個寶寶。


    善水看著閉眼搶奶的嫩嫩幼崽兒,體會到了某種不一樣的心情。


    青羽說了,這幾個孩子可以都跟他姓,但最好是能分一個給易錦,然後全部給人認幹親。


    善水想起金暮黎要用崽崽兒稱霸神獸界的豪言壯語,不由低笑起來。


    她……真的好可愛。


    夜上淵等五個哥哥姐姐聞訊跑來時,四個崽崽兒已經吃飽小肚皮睡得香,善水則風一般去了廚房。


    “哪個是弟弟?哪個是妹妹?”夜冥珠驚奇地瞅著他們,還用手指戳了戳,“哇,好軟!”


    “我草,不能戳!”金暮黎情急之下,帶了句髒話,“弟弟妹妹太小,戳重了他們會受傷生病的!”


    夜冥珠忙道:“娘親,我沒用力。”


    “乖,”金暮黎用爪尖兒摸摸她的頭,“我冥珠真是個聰明寶寶。”


    夜冥珠爬到她腳掌肉墊上:“娘親,我也想變得像你這麽大。”


    “多吃飯,多喝湯,多跟幾個爹爹學武功,你們就都能變得和娘親一樣大,”金暮黎借機教育子女,“你們的身體裏有一半凡人血脈,所以要不怕吃苦,加倍努力,才能打得過父母都是神獸的孩子。”


    夜冥珠好奇道:“娘親,為什麽我們身體裏有一半凡人血脈?凡人又是什麽?”


    得,十萬個為什麽來了。


    金暮黎連忙大喊:“夜夢天!過來回答你女兒的問題!”


    待夜夢天把幾個好奇寶寶都領走,金暮黎才閉眼睡了過去。


    下第一窩時~~啊呸,生第一胎寶寶時,大家都稀罕得很,青羽還張羅著辦了個滿月酒。


    到後麵兩胎,便是平常過了。


    好在還有個坐月子待遇,被幾人捧在手心伺候的雪麒很滿意。


    以後應該不會再生了,所以這最後一次得格外珍惜。


    四個大男人被支使得團團轉,青羽戳著她額頭抱怨:“我哪是你哥,我是你債主!”


    “債主?”金暮黎故作疑惑,“那該是我欠你錢啊?”


    “對啊,”青羽道,“你不說欠錢的是爺爺、要債的是孫子麽?”


    “哈哈哈哈……”


    引來滿屋爆笑。


    青羽照她腦門上彈一下,笑罵道:“醜東西,怎麽還這麽壞?”


    金暮黎輕哼斜睨:“還不是被哥哥寵的!”


    “嘿喲,還有沒有天理,竟成我的錯了。”


    “那可不,我這叫狗仗人勢~~啊呸,我這叫恃靚行凶~~啊呸,更不對,我這叫……叫什麽來著?”


    眾人笑得不行,夜冥珠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娘親好笨笨!娘親不會說話!哈哈哈!”


    金暮黎:“……”


    “不過是腦子一時抽住了想不起來而已,這小兔崽子,要討打。”


    眾人說笑一陣,便要散去讓金暮黎休息,青羽卻道:“等一下。”


    他無視投過來的諸多目光,隻看向手指輕觸幼崽兒臉頰、溫柔笑意要從眼裏溢出來的善水:“四個寶寶的幹爹來了。”


    這麽快?


    所有人都愣住。


    善水更是直接呆了。


    當幹爹的這麽積極?


    他還沒給寶寶取名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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