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陪夜夢天四處行善,行善多少日,就神魂顛倒了多少日,直至夜夢天滿足到吃不消,主動開口試探:“善水和易錦去哪裏了?”


    金暮黎立馬拿出軒轅鏡。


    遠古神物皆有靈,原本是能不用就不用,但自從有了這一大家子,也就邊尊重邊委屈它了。


    軒轅鏡裏,冥尊坐騎~神獸雪麒廟即將落成,善水看著被工匠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高大神像,佇立片刻,才含著溫柔笑意轉身。


    離開鳳棲城,他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不分晝夜,隨時為窮苦百姓免費診病。


    久住神居,讓善水的身體素質比以前強百倍,即便步行,也很少覺得累,加上青羽、墨擎禦不定時出現,倒也順利平安。


    唯有辦完事後、離開暮黎山莊的易錦獨身一人,形隻影單。


    通過袖珍獼猴的鑒定,那孩子確實是易融歡的親生骨肉。


    父子倆被劃破手指,獼猴妖獸輪流舔傷品嚐,點頭表示血乃同源時,他們的傷口也迅速愈合。


    之後,易錦又陪他一起將山莊過戶,並留下金庫鑰匙。


    易融歡在易錦離開時,第一次流下眼淚,哽咽說,此時方知親兄弟的珍貴,卻無法讓時光倒流。


    易錦默默上前,第一次擁抱大哥。


    易融歡在同父異母的弟弟連背影都已很遠時,還在原地傷感。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


    妻子紅杏出牆,最熟悉的管家因背叛而受死,半個血緣關係的弟弟也將一去不回,他以後,徹底成了孤家寡人,餘生再無半個至親。


    想想就很淒慘。


    易錦原本就是路癡,離開暮黎山莊沒多久,便辯識不了方向。


    無奈之下,他帶著獼猴妖獸見路就走,也不拘哪裏對哪裏。


    神獸主人不來帶自己回家,獼猴妖獸不敢亂跑,隻能跟著他。


    隻有跟著他,主人來找時,才能把自己順便帶走,否則以後再也去不了冥界神居,虧大到撞牆。


    金暮黎查看之時,一人一獸正行至一座危橋。


    木橋因年久而裂開,走在橋上的十幾名百姓噗嗵噗嗵掉下河。


    橋兩頭的百姓齊聲驚呼。


    易錦直接掠身於河麵,但也隻能接住兩人。


    將他們放下,易錦一頭紮入水中。


    “我草,”金暮黎騰地站起身,“這旱鴨子雖然會遊了,但並不精通,那麽急的水~~”


    “那還等什麽,”夜夢天不待她說完,便推她一把,“趕快去救!”


    金暮黎側首定定看他一眼,露笑親他一口,才迅速出門化出原形,直奔出事地點。


    神獸踏著虛空奮力狂奔,不過幾個呼吸,便達斷橋上空。


    易錦正拖著一人費力遊動,湧過來的浪頭眼看就要將他淹沒。


    雪麒狠狠一尾巴甩過去。


    急流如同被抽斷,巨浪帶著落水之人高高拋起。


    緊盯河中狀況的百姓這才猛然抬頭,失聲驚叫。


    易錦喊了句:“姐姐!”


    金暮黎見他咧著嘴笑,不由斥道:“救人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易錦借力騰身,帶人落到地麵,一臉的委屈巴巴:“姐姐……”


    金暮黎沒理他,長尾連續卷起落水之人,將他們全部救上岸後,才化成人形,一把將他拉到身邊:“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了?”


    “不委屈,”易錦嘴裏說著不委屈,臉上卻是一副更委屈的表情,且委屈裏還多了一絲傷心,“姐姐罵得對,錦兒不該不酌實力就下水。”


    “……”這是哭給誰看呢,金暮黎輕聲歎息,將他擁入懷中,“如此莽撞,教姐姐如何放心?”


    易錦緊緊抱著她,伏肩不語。


    獲救百姓抖著身體上前謝恩。


    其他剛上橋以及未來得及上橋的人也都想快卻慢、遲遲疑疑跟了過去。


    一雙雙眼睛,盡皆直勾勾瞧著二人。


    “要謝就謝易錦吧,是他不顧自身安危跳水救你們的,”金暮黎淡淡道,“我來這裏,隻為救他。”


    眾人一並感謝。


    沒有他們,今日得嗚呼哀哉十幾條命。


    易錦看看斷橋,又看看附近山林:“姐姐,我想伐木搭橋。”


    金暮黎默視他片刻,才道:“易錦,你是否想過,他們為何會被阻在這裏?”


    眾人:“?”


    因為橋斷了啊。


    多明顯啊。


    “路遇橋斷,說明今日不宜出行,”金暮黎道,“被阻在這裏的人,很可能因此免去了某些災禍。”


    在神居讀過道經的易錦點點頭:“錦兒明白了。”


    聞聽此言的百姓也恍然大悟。


    “難怪我家婆娘前兩日就說眼皮子跳,讓我出門要小心。”


    “這麽說,我家小黑莫不是通了靈,我今早出門時,它一直叫,還死咬我褲腿,拖著拽著不讓走。”


    一名落水被救的男人也忍不住道:“我婆娘跟我吵了架,我是一氣之下才摔門出來的,沒想到……現在橋斷了,我可怎麽回家啊!”


    金暮黎:“……”


    合著我還把你送反了方向。


    她掃眼百姓,又看向山林,最後將目光落在易錦身上。


    易錦立即道:“姐姐,正橋不知多久才能建成,要不咱們先幫忙搭個簡易小橋吧,不然附近百姓無法通行,總不能一直不出門。”


    眾百姓知道眼前女子乃神獸所化,定有神通,便齊聲懇求。


    金暮黎摸摸易錦的頭,無奈道:“好吧,看在易錦的麵子上,我就勉為其難助你們一把。”


    言畢,再次化出原形。


    山林上空,神獸雪麒露出鋒刃利爪,一爪子下去,刀切豆腐般,三棵百年大樹應聲而斷。


    為免弄髒自己的尾巴,雪麒用爪尖一勾樹杈,再往斷橋上一丟。


    三棵粗壯大樹連枝帶幹並列緊挨,成了臨時新橋。


    獲救男人連忙跑過去,見橋麵雖然不平,中間還有兩道縫隙,但隻要稍加注意,就能安全通行。


    他興高采烈地蹲下身,也不管丟人不丟人,就那麽手腳並用、翻枝跨葉往前爬。


    眾人都屏住呼吸緊張瞧著。


    畢竟那是圓滾滾的樹,即便有寬度,還有兩道縫隙凹陷,也不敢輕易嚐試。


    不過,待獲救男人揣著小心爬到對岸後,他們便歡呼起來。


    不出門是可以不出門,跟命比起來,天大的事也能留到明日再辦,但今天……得過橋返家啊!


    他們抬頭就要拜謝,哪知,此時的神獸雪麒已經消失無蹤影。


    金暮黎懸空立在結界裏,看眾百姓對著易錦千恩萬謝。


    易錦待人走完,才舉目四望。


    他故意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卻還是沒能留住。


    閉了閉眼,他騰身從橋上直線掠過,繼續前行。


    金暮黎默默跟著。


    獼猴妖獸不知從哪冒出來,躥到易錦肩膀上吱吱亂叫。


    “想回神居?暫時打消念頭吧,”易錦無精打采道,“我們三個都在人界,姐姐肯定不會隻帶你回去,你啊,就老實跟著我,能出力的時候幫忙出力,別偷懶,否則我告你的狀,讓你再也去不了神居。”


    獼猴妖獸:“……”


    這人,咋變壞了呢。


    “看到大哥的孩子,我就想到了玉兒,”易錦頓住腳,幾不可聞地輕輕歎氣,“也不知逍兒和玉兒怎麽樣,有沒有想我。”


    金暮黎看眼在儲物袋裏玩耍的寶貝,還是等易錦走到無人之地,才把五崽兒放在不遠處。


    易錦說完那些話,就在分心聽動靜,孩子出現在麵前他雖不意外,卻還是忍不住驚喜:“玉兒?”


    金暮黎淡笑著望過去。


    為見她而耍小心機的男人,她自不會厭棄,除了憐惜,便是一絲絲對方拿生命來冒險的生氣。


    易錦一把抱住女兒,又在四胞胎頭上摸了摸,挨個兒親了親。


    “爹爹!”易祾玉也很興奮,“爹爹,娘親帶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


    易錦用手臂虛圈著她,任她在原地一邊說一邊蹦:“哦?那能不能告訴爹爹,都吃了什麽好吃的?”


    “好多好多,都是禦廚做的宮廷大菜,”易祾玉表情豐富、小手蝴蝶般不斷比劃,“我說要八個溏心蛋,卻伸出五根手指,弟弟便學我伸出小巴掌,哈哈哈,笑死我了!”


    金暮黎:“……”


    易錦輕點女兒額頭:“不可如此戲弄弟弟,會把他們教錯的。”


    “好的爹爹,”易祾玉笑嘻嘻地摟住他脖子,“爹爹你是不是想玉兒?”


    “當然,”易錦道,“爹爹想你,也想逍兒,還有哥哥姐姐們,爹爹都想。”


    “哥哥姐姐在讀書,爹爹回去再想,不然一直打噴嚏,影響學習,”易祾玉嚴肅道,“青鳳逍跟著舅舅,還有那個魔界大將軍,肯定在學武藝,爹爹也不要想。”


    易錦快要忍不住笑:“因為爹爹想他、他會打噴嚏影響學武藝?”


    “嗯!”易祾玉用力點頭,“若是一個不小心,傷著他自己,可就不好了。”


    “好,”易錦的嘴角已經笑開,“那爹爹隻想你。”


    “嗯嗯,”易祾玉連連點頭,“爹爹真聰明!”


    易錦終於噗哧一聲樂,親口她的小臉蛋兒:“那四胞胎弟弟爹爹能想不?”


    易祾玉剛要答,卻卡住,扭頭看著四胞胎,想了想,才勉為其難道:“他們倒是可以少想點。”


    易錦哈哈大笑。


    金暮黎笑罵:“這小東西!”


    獼猴妖獸吱吱吱叫個不停,興奮地直在五崽兒腳邊亂跑亂躥。


    易祾玉一把捉住它:“安靜!”


    她奶聲奶氣訓斥道:“不要打擾我和爹爹娘親說話。”


    獼猴妖獸看看金暮黎,再看看易錦,見兩人隻是笑,並無解救自己的意思,便渾身一軟,空中放癱。


    易祾玉瞧它垂掛在自己手心裝死不動,不由嫌棄一扔:“才不要你,還會拿小眼睛告狀。”


    正要往金暮黎腳邊躥的獼猴妖獸聞言,立馬原地不動,直到易祾玉奶聲奶氣輕哼一聲,才哀哀匍匐,受傷殘廢了般慢慢挪蹭。


    “小玩意兒長不大,戲倒挺多,”金暮黎看樂了,“玉兒也是,之前沒這麽多話,今兒是開閘了?”


    易錦也很驚奇:“還以為她是比冥珠、清玥她們說話晚,沒想到一口氣能說出這麽一大串兒來。”


    “咱不是不會說,隻是不想說,”金暮黎打趣道,“然後今天是摁到哪個開關了,才放了聲。”


    既然現了身,就陪他前行。


    兩人五娃加一小妖獸,路途很是熱鬧,易錦心裏無比滿足。


    遇到需要幫助的人,便由他去做,金暮黎隻在旁邊看著,不摻和。


    到了飯點就吃飯,到了夜裏就睡覺,作息和以前一樣。


    無憂無慮度朝昏的五個崽崽兒小獸態睡在儲物袋,既看不見,也聽不見或客房、或林中、或泉邊、或澗旁的動靜。


    敦厚而不愚的善水由青羽親自護駕,前往帝都看山建廟,帶徒種草。


    雍容爾雅的夜夢天~~特意從遐方絕域之地趕回來的酈新桐沒見著孫子孫女兒媳婦,氣得直接拉著夜循謙跑了,哪還管兒子幹什麽。


    生個小孩,原本就不是抱著養兒防老的心思,長大成人後,也沒烏鳥之情、乞兒終養的的想法,如今隻是接到信、拚命趕回想看看孫子孫女都不能遂心,哪能不氣。


    夜夢天獨行俠般先在郕王封地助人行善,後又自個兒去往別處。


    俊俏風流的易錦不用說,每日玉匙金鎖,過得比誰都快樂。


    就是不斷轉移戰場、時間久了之後,也覺得有些吃不消。


    好在此時已近春節。


    金暮黎要回冥界,帶夜清玥、夜冥珠、夜上淵去妘家堡赴約。


    而臘月二十六,四皇子郕王百裏音塵,則在瓘城舉行大婚。


    無召不得離開封地的皇族各兄弟都差人送來了賀禮。


    身穿喜服的百裏音塵親自到城門口迎接正妃。


    這待遇,讓轄內所有百姓都明白,即將進入郕王府的女主人,很受郕王看重。


    然而,還有更讓他們吃驚的。


    郕王妃竟是騎馬而來。


    浩浩蕩蕩的車隊跟在後麵,那是一車車、一抬抬數不清的陪嫁。


    坐在馬車裏的年江春掀開簾子,極力伸脖子探頭,想看新郎姐夫,卻被一隻手強摁回去。


    兩匹頭戴大紅花的高頭大馬已經齊頭並進。


    喜慶高昂的鑼鼓聲中,新人攜手邁進王府大門。


    沒跑太遠、得信便及時趕回來的夜循謙、酈新桐穩坐高堂之位。


    夜夢天為了避嫌,沒有出現~~百裏音塵還不知道當初在芳草城,年灞泠曾心儀於他,更不知道年江春為了二姐,下藥未遂。


    金暮黎也沒湊這份熱鬧。


    百裏音塵拜完堂、和新娘喝那一個匏瓜兩個瓢的永結同心合巹酒時,妘宇然正抱著三隻雪白獸崽兒不撒手~~真是連睡著了也不放過。


    來妘家堡做客的魏庭枝笑看那人對神獸崽崽兒愛不釋手。


    燭光中,他放輕腳步湊過去,溫聲低語:“你若喜歡,我們可以領養一個。”


    妘宇然垂著眸,淡笑不語。


    魏庭枝握住他輕撫小獸崽兒雪白軟毛的手:“你是心有顧慮?”


    妘宇然沉默片刻,才低低道:“長久與否,還是兩說。”


    魏庭枝凝視那人燭光下的長睫:“你不信我。”


    妘宇然心中一悵。


    以為二人關係要因此而涼,沒想到,魏庭枝卻伸指抬起他的頜:“無妨,我會讓你信我的。”


    妘宇然眸光微動。


    “離開京都之時,家父已知曉全部內情,”魏庭枝從袖中摸出一封信,“他說,單門獨院已備好,隨時歡迎另一個兒子回魏府。”


    妘宇然愣住。


    魏庭枝將信塞到他手中:“家父還有一封信,讓我時機成熟時呈給妘伯父,伯父若不嫌棄,我便也是他的另一個兒子。”


    妘宇然眼圈漸紅。


    魏庭枝的話意味著什麽,他很清楚。


    忐忑完全被震撼和感動替代,他拆信展閱,隻這親筆信的開頭,便讓他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魏父寫道:“宇然我兒……”


    “你……”妘宇然抬首間,雙眼模糊,“你們……”


    魏庭枝用指腹輕拭他的淚:“過去無法抹去,但可以填平,你的餘生裏,除了妘家,便是魏府。”


    說罷,又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幾句極其霸道,卻令人如同吃蜜且心安的話。


    焚香煮茗、娓娓而談皆因相合,朝雲暮雨、溫情脈脈皆因情動。


    但這次,無論結局如何,都不會後悔。


    “初見之前的出門半月,其實並非隻是為了辦事,”魏庭枝坦白道,“我在鳳鳴山玉皇宮求了數年,直到那日前夜,才於月老殿被虛靜真人告知,姻緣繩的另一端,已從千裏之外,到達京城。”


    妘宇然胸中湧起一股熱意。


    “那些年裏,虛靜真人總說我姻緣未到,我卻總也不信,如今才知,”魏庭枝笑中有愧,“我的姻緣,根本不在這個世界。”


    妘宇然驚呆:“你……”


    “金暮黎雖非刎頸之交,對你卻是真的好,怕你受委屈,把什麽都告訴我了,”魏庭枝道,“其實,即便她不說,我也能感覺得到,畢竟你如此與眾不同。”


    妘宇然有些羞惱:“你是想說我的毛筆字醜得無法見人吧?”


    “沒有沒有,”魏庭枝連聲否認,“字寫得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我是說,你的談吐,你的偶爾用詞,你的畫,以及你無意中流露出的某些情緒,都在詮釋虛靜真人的八個字:非本非真,非假非虛。”


    “這都能算到?他……”妘宇然心驚,“虛靜真人也太厲害了吧?”


    魏庭枝點點頭:“畢竟是和萬金難求一卦杜宗師有交情的人,不厲害,才叫人意外。”


    “杜宗師?五千多歲的……啊不對不對,”妘宇然忽然想起,“暮黎都幾萬歲了,那杜宗師豈不……”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隻皺眉片刻,便抱起小獸崽兒往外走。


    魏庭枝欲攔卻縮回手。


    這麽晚還能無所顧忌打擾金暮黎的人,也許,不多妘宇然一個。


    他抱起夜清玥和夜上淵的小小獸身,快步跟上。


    果然,敲門聲把金暮黎吵醒時,那雪發藍眸的神獸沒有絲毫怒意,隻打著哈欠懶洋洋靠著門:“怎麽,我家崽崽兒不夠你玩兒?”


    妘宇然直接聽樂:“不是,我就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金暮黎雙眼半闔,“若是不重要,我就把你扔出去掛牆上。”


    妘宇然:“……”


    魏庭枝扭頭憋笑。


    “掛牆上就掛牆上,大不了我給你當空調,”妘宇然豁出去般道,“就你跟我說了那麽多,卻沒告訴我,杜宗師到底是不是你師父。”


    金暮黎噗哧一聲樂了。


    “笑什麽笑哦,到底是不是嘛,”妘宇然輕輕推搖她,“你倆年齡對不上,他不是你師父對不對?”


    “是,他不是,”金暮黎未斂笑容,“他是我哥,十幾萬歲的哥。”


    “……”妘宇然差點失聲驚叫,“十幾萬歲?”


    “昂,”金暮黎從他臂彎裏抱走夜冥珠,“我哥乃神界青鳥,杜宗師隻是他在人界行走時的身份。”


    妘宇然覺得自己自從認識金暮黎後,認知便一次次受到衝擊。


    他還想再問,金暮黎卻把夜冥珠放到床上,又從魏庭枝手裏接過夜清玥和夜上淵,趕二人出門:“日子久著呢,先回去睡覺,走走走!”


    說罷一揮袖,便是砰的一聲。


    險被夾臉的妘宇然:“……”


    “還好閃得快,不然鼻子沒了,”他毫不氣惱地嘟囔,“睡覺就睡覺,搶走小寶兒幹什麽……”


    魏庭枝見他叨嘮半天,屋裏的女人也不出來開門,便半抱半拖:“別打擾金閣主休息了,回去把那幾首詩拿出來,我要改改。”


    “嗯?”妘宇然愣,“什麽詩?”


    魏庭枝吟道:“緇塵霧茫茫,斜看燕無郎,倚欄醉獨闃,何處有情長。”


    “……”妘宇然麵露一絲羞慚,“隨手塗鴉而已,你笑便你笑,可別讓旁人知曉。”


    “哪裏笑你了,”魏庭枝頓覺冤枉,“明明是欣賞。”


    “魏府藏書萬卷,伯父又是儒商,你雖未上金殿,才華卻不輸狀元,我這浮淺小詩能入你的眼,不過是……”他輕咳一聲,沒把那句話說出來,“反正你別傳出去。”


    “你把跳過去的那句話與我耳邊小聲言,我就不外傳,”魏庭枝一反常態,“不然……”


    他又吟道,“折枝手中撚,眉深睫笑淺,滿園桃盡開,情比花期短~~我也一並傳了。”


    妘宇然:“……”


    這算不算異世版斯文賴類。


    脅迫之下,妘宇然微微踮起腳,忍著羞惱往他耳邊湊。


    魏庭枝早已傾身過來。


    妘宇然說完之後,捶了他一拳,便跑遠。


    魏庭枝看著那人背影,低笑出聲。


    千金難買宇然詩,萬銀難求青蕪賦。


    因其詩賦,隻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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