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來嗎?”牛不耕大為驚訝道:“我們會想念你的。”


    “好。”龍中堂心頭一熱,含糊應允道:“隻要有機會,我便和武羅一塊來。”


    “再帶上姬雲兄弟。”牛不耕嗬嗬笑道:“讓他認認路,以後也好常來常往。”


    龍中堂微微一愣,卻依然點了點頭,順口敷衍道:“行,若能見到他,我一定把你的心意轉達與他,告訴他,牛大哥非常想念他,請他前來一塊玩耍。”


    牛不耕大為高興,嘿嘿笑道:“你們一塊前來是最好的了,咱們一塊玩耍……”


    說到這裏,牛不耕忽然一頓,旋又不無感傷道:“說實話,兄弟,我真不想離開這裏。”


    龍中堂非常體諒牛不耕此時的心情,生怕牛不耕心腸一軟,轉眼又改變主意,急忙勸慰道:“大哥,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族人的長治久安,忍一時別離之苦,也是值得的。”


    “你說的道理,我也明白,隻是心中難以割舍。”牛不耕長歎一聲,滿懷憂傷道:“唉!還有你,敖繼兄弟,等我們離開後,你獨身一人,橫跨大海,我也是放心不下。”


    “放心吧,大哥。”龍中堂聽著牛不耕的肺腑之言,又深知牛不耕不是花言巧語之人,心中更加感動,卻故作輕鬆的自詡道:“小弟雖然比不上大哥乘風破浪的本領,可駕船出海,也是常來常往,從未出過意外。”


    牛不耕點了點頭,深信不疑卻依然不無擔憂道:“但憑你方才憑空變出小船的高明法術,早已遠勝於我,也應該不在意那些深海猛獸。可是,若遇到狂風巨浪,還是要多加小心啊。”


    “我會的,大哥。”


    龍中堂應了一聲,忽然想起離家之時,母親和翠兒也是這樣千叮嚀萬囑咐的。當時,他還覺得母親和翠兒有些過於嘮叨,可現在想來,這種牽腸掛肚的感覺,不經過切身體驗,是難以體會到其中萬一的。


    牛不耕與他之間並無多少交集,甚至算得上萍水相逢,可臨別之際,牛不耕卻像親人一樣對他殷殷叮嚀,不得不讓他感慨萬端,心想:即便情深手足,也不過如此吧?待他們離去之時,一定要問清楚詳細的方向和路線,等救出武羅,一定要前去看望他們。可眼下,不能讓他再為我分心了。


    於是,龍中堂故作輕鬆地笑道:“我媽說,我一出生便大吉大利逢凶化吉,區區三天時間,不僅不會遇上大風大浪,說不定還會天賜東風,一帆風順的。”


    龍中堂一番胡吹海侃似的玩笑話,讓牛不耕心頭的霧霾稍稍驅散,嗬嗬一笑,順勢祝福道:“自古好人有好報,兄弟慈悲心腸,必定吉人天相,一帆風順。”


    其實,世上很多事,往往很奇妙。


    有時候,有人無意中口吐凶言,往往遭遇災禍,是謂一語成讖。反之,還有些時候,有人無意中抒懷言誌,卻也有實現之日,是謂心誠則靈。


    正如眼下,龍中堂和牛不耕灑淚而別後,龍中堂施展木遁術,化出一艘三桅雙槳的大帆船,果然一路順風,暢通無阻。


    但是,盡管帆船的速度不慢,卻依然比不上牛不耕的遊泳速度,直到第六天日出不久時,他才遠遠望見海天一線間漸漸現出一道連綿起伏的綠色。


    他驚愕片刻,瞬間醒悟——這道綠色,正是生長在海岸邊的高大樹木。


    他頓時驚喜萬分,幾乎跳將起來,卻又強自忍住,握緊船槳拚命緊搖,心中還暗自僥幸後怕——橫跨茫茫大海,足有三千多裏,不僅無驚無險,居然還一帆風順,不知是牛大哥的真摯祝福感動了天地,還是數日來的黴運已到盡頭,今後便會否極泰來,無往不利……


    可是,正當他欣喜若狂漸漸靠近海岸之際,忽覺船槳越來越重,劃船的力量越來越大,而帆船前行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驚訝之中,他急忙抬頭看帆,隻見原來鼓如滿月的船帆已經疲軟下來,好像幾個碩大的吊死鬼似的垂掛在高大的桅杆上。


    他頓時醒悟過來——臨近海邊,東風已弱,後麵的路程要全靠搖槳驅動了。


    無奈嗟呀中,他忽然靈機一動,急忙施展木遁術,把這艘三桅大木船驀地變作一艘短小輕盈的雙槳木舟,好像賽龍舟似的,急急慌慌地向著岸邊衝刺過去。


    可是,當他汗流浹背地劃著小木舟漸漸靠近岸邊,望著岸邊越來越近的怪石嶙峋,忽覺有些不大對勁,稍一思忖,頓時醒悟,不由暗暗叫苦,卻又哭笑不得。


    原來,他離開海粟島之時,牛不耕雖然對他詳細解說過航行的方向和路線,可茫茫大海中,他不僅沒有太多的參照物,甚至一路順風而行,隻知一路向西,根本不懂得還要細細確定方向——他畢竟第一次出海,哪懂得航海技術呢?


    如此一來,便應了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的古話,不僅沒有如願來到與牛不耕的相遇之處,反而來到一處高出海麵足有十幾丈的懸崖陡壁下。


    望著刀砍斧劈般豎在眼前的懸崖峭壁,他暗自嗟歎片刻,卻又感到慶幸不已——一路平安無事已經是上天恩賜了,何必強求更多呢?有幸欣賞到眼前的驚濤拍岸,不也是美事一樁嗎?


    感慨之中,他順著石壁,上下左右地細細張望打量,發現視線所及之處,除了懸崖峭壁,便是長在懸崖上的樹木草叢,不僅並未發現任何意外的驚喜,也沒有發現比較合適的登岸點,不由使他鬱悶漸生。


    不過,他之所以鬱悶,並不是擔心眼前這座十幾丈高的懸崖。


    因為,他早已身懷絕技,即便這座懸崖再高上三五十丈,即便不用木遁術或流雲索,他也不見得爬不上去。


    所以,他目前所擔心的是,他不僅已經偏離了預定的落腳點,不僅不知道此處與預定地址相距多遠,甚至也不知道上岸後應該南下,還是北上?更不知道九黎城距此多遠,在何方向?


    而且,如果他冒然攀上懸崖,萬一懸崖上是一望無際的大森林,又該如何?是一頭紮進茫茫林海?還是重新跳下來順著海岸尋找當初預計的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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