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下一驚:“端王世子的夫人怎麽如此年輕?”


    話音未落,他突然有所領悟:“世子夫人似乎是你妻子的姐姐?你為何不過去打個招呼?”


    紀胤禮自然不會錯失這個良機。


    他們紀家正值急需援手之際,嶽父家不過是個商家,能指望的唯有這位姨姐。


    於是,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疾步上樓,至顧芩瀾麵前便抬手行禮:“胤禮見過大姐,大姐可曾用膳?若還未用,不妨將賬目記在我名下,權當是小妹婿款待大姐。”


    顧芩瀾眉梢微蹙,目光如炬地打量著他:“紀家三郎?”


    她此生未曾與紀胤禮謀麵,裝作不識才是常態。


    紀胤禮微微欠身,笑容中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正是小妹婿。”


    顧芩瀾輕嗤一聲:“用我妹妹的嫁妝銀兩來請我吃飯,你還真是別出心裁。飯,我是不會吃的,芩漣的嫁妝本就有限,你們慢慢享用,我先走了。”


    語畢,顧芩瀾便徑自離去。


    紀胤禮的麵色沉重如烏雲密布,而他身旁的隨從們卻相互交換著譏諷的笑容,仿佛觀賞著一出精彩的滑稽戲。


    那位先前引薦紀胤禮欣賞美人的同伴,踱步至他身旁,目光斜視著顧芩瀾婀娜的背影,譏誚道:“這位世子夫人真是非同小可,幸虧當年你未與她結緣,否則恐怕要日夜受到她的轄製,不得自由。”


    紀胤禮緊抿著嘴唇,未發一言,然而內心卻波濤洶湧,滋味難明。


    盡管他對顧芩瀾的了解並不深透,但他清楚地意識到,無論是家世背景、容顏風采,還是學識才情,顧芩瀾都遠勝顧芩漣一籌。


    早年間,家中確實為他挑選的是顧芩瀾作為配偶。


    然而,自從他在書店與顧芩漣不期而遇,並有了肌膚之親後,紀胤禮便將顧芩瀾拋諸腦後。尤其是得知顧芩漣將會攜帶巨額嫁妝與他聯姻,為他鋪就前程之時,紀胤禮更覺得自己幸運非凡。能迎娶這樣一位知情識趣的佳人,並且她還能助力自己科舉奪魁,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然而,事與願違,現實的情形與他的憧憬大相徑庭!


    顧芩漣所表現出的知情識趣不過是虛飾!實際上她心胸狹窄、專橫跋扈,且愚昧無知。更令他憤怒的是,她當初承諾的豐厚嫁妝,竟然蹤影全無!


    反觀顧芩瀾,她帶著豐厚的嫁妝,堂堂正正地嫁入了端王府。


    紀胤禮深感上當受騙!


    如今再見顧芩瀾,她顯得那麽高不可攀,甚至在眾人麵前嘲諷他揮霍的是顧芩漣的嫁妝,這讓他既憤怒又羞愧,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悔意。


    如果他當初沒有被顧芩漣的表象所迷惑,現在的人生又會是何等的景象?


    紀胤禮越想越覺痛苦,心中愈發不平,於是在酒宴之上,他不禁多飲了幾杯,試圖借酒消愁。


    ……


    在端王府內。


    “我早就說過,區區學堂小事不在話下!”鄭奉暉揮舞著手中的短劍,神氣活現地踏入顧芩瀾的庭院,額頭上掛著晶瑩的汗珠,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芙庾看著他這幅得意洋洋的模樣,忍不住想要開口諷刺,卻見顧芩瀾用一個眼神暗示,隻得作罷。


    顧芩瀾微笑著說道:“看來你是被野狗追逐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贏得這個機會,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鄭奉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仍咬牙堅持道:“你哪裏懂,這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信你看,若是換作是你,那頑固老者定不會給你麵子。還是我機智,以苦肉計換取了老者的心軟。”


    顧芩瀾輕輕嗤鼻,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尋一處學府竟費盡周折,竟然還使出了計謀,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以為我們端王府無人。”


    鄭奉暉冷哼一聲,傲氣十足:“那些學府巴望著小爺光顧,小爺我還不屑一顧呢。”


    他正自鳴得意,冷不防後腦勺遭到了重重一擊,痛得他嘴角抽搐,一邊齜牙咧嘴一邊怒斥:“哪個混賬!”


    鄭懷虞怒目圓睜,斥責著他:“是我!你這是跟誰稱小爺呢!是不是皮癢了!快向母親賠禮道歉!”


    她本是想過來向顧芩瀾再次表達感激之情,畢竟鄭奉暉能夠順利入學,多虧了顧芩瀾的幫忙。哪知剛進門,就聽見鄭奉暉在那裏大言不慚。


    簡直是無禮至極!悖逆天理!


    鄭奉暉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你該不是吃錯藥了吧?”


    幾天前,這丫頭還一口一個商戶女子地稱呼自己,怎麽現在“母親”這兩個字叫得如此自然?


    鄭懷虞瞪大了眼睛:“你才吃錯藥了呢!我叫你道歉,聽見沒有!”


    在血脈的威壓之下,鄭奉暉不得不低頭,對著顧芩瀾誠懇地道:“對不起!”


    顧芩瀾並未與他計較,隻是淡淡地說:“既然你費盡心力才獲得這個機會,今後在學堂就要好好學習,即便學不會,也絕不可搗亂。”


    鄭奉暉有些不耐煩地回答:“哎呀,知道了。”


    為了能夠入學,他可是煞費苦心,哪還願意再遭受幾天狗吠之苦。


    “沒事我就先去練劍了,破浪大哥說今天要測試我一番。”


    話音剛落,他便提著小劍飛快地跑開了。


    鄭懷虞一臉鄙夷地說:“這孩子真是太沒規矩了!母親,依我看,還得給他找個懂禮儀的師傅,免得將來出門丟了我們端王府的臉麵!”


    顧芩瀾微微一笑:“這世上對男兒總是寬容有加,隻要表麵上不犯錯,誰會去深究他們是否真正懂得規矩。”


    鄭懷虞深以為然,規矩仿佛是專為束縛女子而設,而男子則無需受到過多規矩的束縛。甚至過於拘泥於規矩的男子,還會受到他人的輕視。


    這個世道啊,似乎總是對女子不利。


    顧芩瀾見她若有所思,便進一步開導:“規矩雖然刻板,但人是活的,關鍵在於如何靈活運用。運用得當,規矩便是助你成功的基石;若是運用不當,規矩反而會成為束縛你的枷鎖。”


    這番話對鄭懷虞而言,雖然比較晦澀難懂,但她還是將其銘記在心。


    “母親,你為何不直言相告,是你親自尋覓蕭夫子,才使得奉暉得以踏入學府之門?”


    如此,鄭奉暉豈不是立刻明白自己欠下了何等深厚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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