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劇組是很常見的整人手段,因為導演對鏡頭有要求,誰也不能指摘。


    薛楚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發火。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忍過這一段就好。導演總不能一直不給她通過吧?那咱們就試試,看誰耗得過誰。


    果然,就算不是薛楚,別的工作人員也開始有怨言了。畢竟這麽熱的天,大家拍了這麽久。而且一會天色暗了就不好拍了。


    最後導演終於讓她過了。薛楚心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看你還能怎麽樣,反正我是資方的人。


    導演拿著大喇叭喊:“行,就這樣吧。畢竟薛老師代表資方,我隻能放低標準。”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她一個入行數年演技不差的女演員,現在因為一句話,變成了劇組的累贅。


    細細碎碎,有一些隻言片語傳入薛楚的耳中:“哼,爬了資方的床,估計是沒爬上導演的床。”


    薛楚想發火,但大家一哄而散,沒人願意跟她正麵較量,她這一拳都不知道應該打到哪。


    程導為了整薛楚,把一場戲拆分成兩場。


    接下來費利入場。


    薛楚終於迎來了她最喜歡的環節。


    費利還沒有入場,她就開始搔首弄姿,小動作不斷。薛楚就等著這場不期而遇呢。


    她回眸一個驚喘,嬌滴滴地質問:“是誰?”


    她之前和費利對戲時就說明了情況。她要費利表現得驚訝,抑製然後爆發。她覺得這很有性張力。


    誰知費利卻很平淡,他直勾勾地盯著薛楚看了一會,看得薛楚都毛了,才悠悠說出了台詞的那句話:“金警官,你怎麽在這裏。”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隱隱有一絲嘲諷。他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表情,顯得極為恐怖。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她明明把她的要求和費利說過。而且導演也知道該怎麽演。費利演錯了,她等著導演喊卡。


    但導演很安靜。


    所有人都看著她。她本來可以自己喊停的,但因為剛才那場戲她已經耽誤很長時間,為了不引起公憤,隻能硬著頭皮按照自己的設定接著演。


    她嬌媚地說出了自己的台詞。費利微微一笑,非常紳士的一個笑容。但是令人想不通,他平時明明是一個很張揚的人,為什麽可以有這種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恐怖笑容。


    薛楚心驚,心想這就是真正的演員嗎?僅僅是跟他對戲就感覺被他的氣場碾壓。她精心琢磨的那些狐媚在他麵前沒有了一點氣勢,她感覺自己是一隻在屠刀前搔頭弄姿的魚,異常可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與費利親密接觸的戲。


    她給自己打氣,這可不行,我也是演員,我也是科班畢業的,豈能如此輕易認輸。不管他氣勢多凶,我就隻當他是一隻白菜。


    薛楚畢竟年輕,缺少臨場隨機應變的能力,隻能按照設計好的演。


    她開始搬那塊壓在鐵盒上的石頭,像在舞台上一樣,軟綿綿地搬了半天,就等著費利那句:“金警官,我來幫你吧。”


    可半天,費利隻站在旁邊不說話。她終於抬起頭看他,心裏一驚。


    費利含著意味不明的笑容,正端詳著她。見她抬頭,費利挑了挑眉,緩緩眨了下眼,溫柔地說:“金警官,我來幫你吧。”


    他加重了那個“我”字,顯得更恐怖。


    薛楚終於接不住了,大喊:“導演,停一下!”


    程導不耐煩地拿起大喇叭:“怎麽了,尊貴的女主?”


    薛楚道:“不是這麽演的!”


    大喇叭:“什麽?”


    薛楚懶得跟導演廢話,急急地跟費利說:“你不能這麽演。你要表現得一見到我就很興奮。剛開始你要表現出抑製自己欲望的感覺。這時候你可以眼神對我有些躲閃,我呢,是那種美而不自知的人,會進一步跟你親近。我不知道我的每一個舉動都在吸引著你,這在你看來是欲拒還迎。你終於壓抑不住了,想要得到我。所以你現在這場戲,要演得更加不知所措一點。”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等著費利的回應,費利卻沒說話,隻看著她。


    薛楚焦急地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費利這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你在教我演戲嗎?”


    這句話一出,薛楚臉都紅了。


    她剛才急於糾正劇情,隻想著自己腦子裏的事,完全沒在意人情世故。


    費利風頭正盛,還得到陸振業導演的青睞,怎麽說也輪不到薛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糊咖對他的演技指指點點。自己確實越界了。


    薛楚隻好心虛地解釋:“我……我這也是為了戲好看……”


    費利問:“導演!我這樣演可以麽?”


    大喇叭:“沒毛病!”


    費利看著薛楚,道:“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薛楚心說,我治不了費利,我還治不了導演麽。她走過去對導演說:“導演,這場戲不能這麽演!”


    雖然薛楚已經走到程導麵前,二人對話可以清晰地聽到,程導還是舉起了大喇叭:“為什麽不能這麽演?”


    薛楚就把跟費利說的話又跟導演說了一遍。


    導演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指了指自己的椅子:“來,你來導,行嗎?”


    導演大喇叭傳遞出的陰陽怪氣使所有工作人員都圍了過來。這裏麵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還偷偷帶了手機。大家盯著薛楚的臉,讓她臉頰有些紅。


    她道:“導演,您這是什麽話?我隻是作為演員提出自己的專業意見而已,您沒必要這樣針鋒相對。”


    大喇叭:“謝謝你的專業意見。我不接受。繼續。”


    薛楚:“你為什麽不接受?!”


    大喇叭:“薛老師,劇本是你改的,拍之前你看了,也同意了,現在你說劇本有問題,又要改。我們這麽多人忙前忙後,好幾天了。今天這麽熱的天,你在這扭扭捏捏演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有個能用的鏡頭,你又要改劇本?”


    薛楚急了:“我什麽時候要改劇本了?我讓你別這麽導!”


    程導也急了,大喇叭:“我怎麽導戲用得著你來指點?你也是導演係畢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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