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申哼了一聲道:“怎麽不可能?爵士您不要忘了,現在德國正在進攻英國,倫敦已被炸成一片廢墟,而德意日剛剛簽訂的三國同盟條約,他們的野心就是要瓜分全世界。詳細的分析在《南洋商報》上,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您如果還沒有讀過這篇文章,我倒是不介意下次給您帶來。”


    靳立德不懂華文,當然沒看過這篇分析文章,但那又有什麽關係?中國人總是誇大其詞,總是一廂情願的將世界形勢描寫的過於黑暗,而故意危言聳聽的意圖,不過是想拉英美下水,與他們共同對付日本人,這些小伎倆,嘿!


    不過靳立德也不是完全不同意陳嘉申的分析,尤其是德意日三國簽訂了同盟條約這個事實,曾經對靳立德的心理產生過衝擊。


    陳嘉申緊盯著靳立德,繼續自己的推斷,“爵士信息靈通,最近有沒有關注美國那方麵的動向呢?爵士認為美國對日禁運廢鐵及禁運機床和航空汽油意味著什麽呢?”


    “意味著美國人想限製日本人的貪心,給予警告。”靳立德回答得很快,這些答案都是他們上層早已達成的共識,不是秘密。


    “但是日本人收斂了他們的貪心了嗎?他們為何進占北部印度支那?”


    靳立德沒有馬上給予答複,他低下頭認真思考起來。瘸子羅斯福已經連任,如果不出意外,美國政府的政策會連貫下去,不會出現日美親善的情況,因為日美矛盾越來越大,幾乎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而英美不可分,美國的動向同樣影響著英國人的動向,美國現在頻頻向日本施加壓力,一旦雙方談崩了,立刻就是拳腳相加,日本人會把怒火撒到近在咫尺的英國東南亞殖民地也說不準,誰也摸不準那個東方小矮子的脈搏,就像前任首相張伯倫摸不準希特勒這個家夥的脈搏一樣。


    停頓了一下,陳嘉申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爵士一點想法也沒有?我們中國人可有句俗語,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對東方最強大的,又侵略成性好戰成性的武裝集團一點防備都沒有,萬一出了事,被日本人順利的奪占了大英帝國的屬地,你這個總督難道一點責任也不用負嗎?而若你能早作準備,做足備戰姿態,即使戰敗,責任也不在你了,帝國議會絕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他們會放過您,也許給您表彰也說不定呢?”


    靳立德帶著些苦惱抬起頭,望著陳嘉申辯解道:“陳先生,我正在做,我對帝國是負責任的,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的政府正在擴充義勇隊,而且我也正在考慮是否要把英籍的歐洲男子留下來,限製他們出境,為的是將來將他們編為預備隊。但是這很難,這很難。”靳立德一連重複了兩遍這很難,“我必須尊重首相的決定,不能大規模的大張旗鼓的搞這些,這你能理解吧?”


    陳嘉申眼珠轉了轉,決定趁熱打鐵,“爵士,我理解你的處境,你不想大規模備戰引起日本人注意,但是您總得做點什麽吧?日本僑民如此猖獗騷擾治安,難道您就沒什麽辦法?這馬來亞到底是英國的馬來亞還是日本人的馬來亞?您的軍隊不動,難道維持治安的警察也不動嗎?”


    靳立德複又低下頭,十分為難的說:“你讓我想想。”


    日僑與華僑的明爭暗鬥早有傳統,雙方已經鬥了幾十年了,尤其是31年之後,規模和力度越來越大,成為騷擾馬來亞治安的一大頑疾,最近幾年更甚,不時傳來雙方鬥毆的消息,打死人的情況也有,但血腥程度不是很高,還可以控製。但是現在日本人直接搞到了陳嘉申的頭上,太難辦了。陳嘉申做為南洋800萬華人的精神領袖,擁有崇高的威望,萬一不知輕重的日僑將陳嘉申打死或打傷,那就是一個大事件,搞不好會出暴亂,自己也有可能被連累吃掛落。


    “爵士,你知道,我與你簽署的股權轉讓協議可是有附加條款的,你不會這麽快就不認賬了吧?”陳嘉申在旁邊適時提醒了一句。


    附加條款?靳立德一愣,他記得很清楚,陳嘉申送他澳洲那個大鐵礦的股份時,確實又與他簽署了一份秘密協議,其中有一條就是隻要他健在,就一定要不惜一切力量來幫助陳嘉申,解決陳氏公司的麻煩。


    沒想到六月債還得快,陳嘉申今天來要求他的權利來了。不答應他吧?那得多大的勇氣?還想不想要那個股份了?隻要陳嘉申破釜沉舟將秘密協議公開,那自己可要名聲掃地,跌出上流社會了,嚴重點被某個敵手抓住把柄,要進監獄的。當時自己可是自信滿滿,認為在這塊自己隻手遮天的地方,絕不會出現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才簽署的這個文件。答應他吧?可陳嘉申提出的要求卻與首相的意圖相衝突,要自己動用武力清除日僑勢力,這也容易引起大亂子的。


    左右為難的靳立德呆住了。


    “爵士,我絕不會為難你,我們各讓一步吧,你不用出動軍隊或警察來幫我,我準備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你裝作不知道罷了。如果我沒有操縱好這件事,弄出一些影響,那也不打緊,你可以推脫是華人與日本人的戰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兩國已經打了數十年了,從日清戰爭開始算,快半個世紀了,僑民之間互相衝突,這可以理解。”


    聽到“善解人意”的陳嘉申開出了自己的條件,緊張的靳立德爵士立刻鬆弛下來,一番不太自然地動作過後,靳立德終於點燃了握在手中的古巴大雪茄,輕輕吐出煙霧後,靳立德用低低的聲音表了態,“陳老先生,希望你不要弄出什麽大的響動。”


    陳嘉申見狀也鬆了一口氣,輕輕地但堅定的保證,“爵士請放心,您就是我的保護神,我怎麽可能將自己的保護神弄倒了呢?您就聽我的好消息吧,保證悄無聲息。”


    當靳立德送陳嘉申走到門口的時候,笑容可掬的陳嘉申轉過身來,笑眯眯的對靳立德說道:“爵士認識不少有實力的歐美大亨,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興趣入股我的新公司呢?我的新公司在馬來亞又發現了幾處礦脈,很有前景,要是有興趣,我可以便宜點賣給他們股份。”


    靳立德站住了,眯起眼睛抖動著臉上的肥肉問道,“不知我又沒有那個幸運可以購到你的新股份,哦!上帝,難道您就那麽鍾愛嘉申陳嗎?”


    靳立德“抱怨”完上帝,貪婪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陳嘉申,“我手裏隻有50萬磅,這是我所有的現金了。”


    陳嘉申“友好”的拍了拍靳立德雄壯肥胖的肩膀,一臉“討好”的神態,“放心,您如果感興趣,我可以八成的價格給您。”


    “好的。”靳立德大喜,“請馬上派人將資料送過來,我來給您找願意購買股份的人。”


    送走了陳嘉申,靳立德興奮地在辦公室裏轉了幾個圈,這個陳嘉申足夠大方,不僅送了一部分股份給自己,還允諾可以低價購買新公司股份,參與這塊大蛋糕的分割。真是個好人,應該為這個好人做點什麽才對。


    思索了一陣,靳立德打電話叫來了自己的秘書,“焦,去把中央警署署長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克裏斯史密斯是盤踞在吉隆坡的有名的大軍火販子,每年私下裏可以售出數千件各種武器,僅軍火一項每年淨賺十數萬磅。此刻他正不耐煩的抖動著滿身的肥肉,瞪著銅鈴般大的暴龍眼對著手下大發雷霆。


    “媽的,怎麽還不來?我驅車60英裏來到這個鬼地方,難道就是讓我看這些苦力賭錢嗎?”


    史密斯經營的產業是黃賭毒軍火一條龍服務的,從死鬼老爹接下這個爛攤子後,憑借狡詐的頭腦,凶狠的性格,不出大家意外發展壯大起來,他現在呆的這個場所也是他的產業之一-馬六甲城“坤洪”賭場,當地最大的賭場。從二樓寬大的落地窗看向大廳,正看到一群群華人馬來人印度人亂哄哄的圍在各式不同的賭台前,大呼小叫賭的正高興。


    這些華人,天生好賭,賤胚子!


    啊呸!史密斯輕蔑的吐了口痰,一堆黃色的汙跡出現在腥紅的地毯上,一個馬仔輕手輕腳的過來擦地上的痕跡,被史密斯一腳踹出老遠,“滾!擦什麽擦?老子高興!”


    狗頭軍師勞埃德見狀,悄悄退出門外,向另一間辦公室走去。


    擰開辦公室的門,勞埃德正巧看到一個紅頭發身材苗條臉盤嬌俏的女人手忙腳亂的換衣服。這個女人是史密斯安排在本地賭場的掌盤人,也是史密斯過氣的情人,瑪麗。


    瑪麗聞聲看向門口,倒豎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來,懶洋洋召喚勞埃德,“哦,是你啊,我說誰敢開我的門,過來幫我把後背上的紐扣係上,謝特!克裏斯來幹嘛?是不是回心轉意照顧老娘生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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