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文婷好像有點怕馬遷安的指責,將白嫩的小手伸到耳朵後麵撓了撓,歪著頭稍稍帶了一點小心回答:“咋樣嘛?來都來了,看都看了,我保證他們不會瞎說。”


    “那不行。”馬遷安盯了一眼穿夾克,高腰皮鞋,腳脖子收口叢林褲的幾個“保鏢”,“我派人送你回去,他們留下,以防泄密,順便上點軍事訓練課。”


    尤文婷見馬遷安鐵麵無私起來,也臉一板,搬出一尊大神:“姑父讓我來的,他讓我檢查你有沒有偷懶,還讓我問問他什麽時候能從星加坡出來溜達溜達,他都憋壞了。”


    這麽不正規的語言怎麽可能是陳老先生說的呢?還溜達溜達,是你自己吧?馬遷安忍住笑,故意驚奇的問,“嘖嘖,臉紅什麽?沒扯過謊嗎?稀奇稀奇,眉眼都不動隻是臉紅,稍加訓練就可以當特工了。““真的?”受到“表揚”的尤文婷一下子激動起來,“我真的可以當特工?”


    啥真的假的,特工那麽好當?尤文婷這麽單純的姑娘撒個謊都錯漏百出,真要訓練還不得訓練成精神崩潰?


    “假的!”馬遷安重新板起臉,“就說你動不動就臉紅吧,你受得了天天在欺騙和謊言的環境裏生活嗎?一眼就看穿你。”


    “李大哥說了,那叫精神煥發,不叫臉紅。”尤文婷靈機一動扯出來李鳳山。


    “哦?怎麽又黃了?”


    “防凍塗的蠟!”


    馬遷安張大嘴巴驚訝得看著尤文婷,“防凍塗的蠟?你見過雪嗎?”


    馬遷安曾經有一次在無聊的時候,給李鳳山講過“智取威虎山”的故事,不過時間地點主角當然做過改動。沒料想李鳳山這老土匪竟然拿自己的料去哄小姑娘開心。


    尤文婷一聽馬遷安反問,知道自己生搬硬套出了笑話,支吾了一陣改口為防曬塗的霜。


    行了行了小姑奶奶,您就別添亂了成不?馬遷安指著十幾步遠的汽車,召喚駕駛員下來,“你,就是你,別假裝看不見我,那個開車的下來。”


    “開車的”磨蹭著下了車低頭走了過來,戴著一頂遮陽帽看不清麵龐,但這個身軀馬遷安有印象。


    馬遷安上前一步一把揭掉“開車的”頭上的帽子,瞪了他一眼,“磨磨唧唧的,見了大哥還裝蛋,記得不?你得給我洗一個月襪子還沒找你呢。”


    開車的是陳嘉申的貼身保鏢陳晃,很怕見到馬遷安,更怕他提到洗襪子的事,提到這事就不可能隱瞞比力氣輸給馬遷安的事實。他是這群“武裝警衛”的偶像,咋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糗事。


    “什麽洗襪子?”尤文婷聽到八卦,興趣大增,眨著大眼殷切的望著陳晃。


    陳晃心一橫,當麵扯起謊來,“沒什麽,我和大哥在延安認識,有一天他無意中洗了我的襪子,我答應他給他也洗一次,就這麽地。”


    吆!你小子行啊!臉不變色心不跳,人才,將來把你培養成特工。馬遷安心中“惡狠狠”的把陳晃的下半輩子給安排了。看到陳晃眼巴巴懇切的目光,馬遷安嘻嘻一笑,沒有揭穿他的小把戲,配合的跟了一句,“啊,是這麽回事吧,我都忘了,隻記得他答應給我洗襪子的事了。”


    尤文婷目光狐疑的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以期發現點什麽不正常,但哪裏知道厚臉皮的威力,什麽都沒看出來。


    見到陳晃,馬遷安正經起來,問道:“陳老先生派你來,有什麽事吧?”


    陳晃轉著脖子四下張望,“也沒什麽大事,先生又籌到一筆錢,讓我給你帶點,你昨天不是打電報說錢不夠嗎?”


    啊,是這麽回事。馬遷安望了汽車一眼,吩咐道:“去拿來,屋裏說。”


    陳晃一溜小跑跑回駕駛室,拎出一個大旅行包,又飛快的跑了回來,跟上了馬遷安回轉的腳步,尤文婷見兩人不理她,隻好委屈的跟在兩人身後一同向前走去,汽車邊的幾個小弟無聊的收起槍支,嗅著飯菜的香氣向著心目中的聖殿開始新的征途。


    馬遷安邊走邊問身邊的陳晃,“陳老把你派出來了,他身邊的防衛力量還行嗎?”


    “還行,我們自己的叢林鱷保安公司也招了十幾個人還不錯,現在他們接替那個美國人的安保工作,做核心防護,美國人的公司做外圍防護,不過大哥,老板確實叨咕過,也不能總是待在星加坡那個小地方,他也需要到處走走開展活動的。”


    你懂什麽?馬遷安瞥了他一眼,陳嘉申現在待在星加坡是最安全的,那裏是殖民政府所在地,好幾萬駐軍,日本人絕對不敢在英軍眼皮子底下搞出大事,可要是到了外邊,保不齊日本人會出什麽幺蛾子。


    “日本人的動向呢?”


    “還是老樣子,跟蹤盯梢弄點小摩擦。”


    “沒什麽特別的?”


    經馬遷安特別提醒,陳晃認真思索了一下,不太確定的回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有一個員工反映,我們大樓對麵的那座樓裏有人拿望遠鏡偷窺,還不止一個窗口出現過。”


    “那個員工男的女的,辦公室幾樓?”


    “女的,挺漂亮的一姑娘,在三樓。”


    有人監視偷窺,不用問那是日本人的特工,這幫癟獨子以公謀私,拿公家望遠鏡看小姑娘,也太不敬業了,偷窺的傳統果然很強大。


    尤文婷在後麵聽到,心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慶幸自己的辦公室比較高,沒被人窺視到。


    “我們公司員工裏有沒有可疑人物?”問到這句話的時候,三人已經走進了屋子。


    陳晃眨巴著眼睛,半天回答不出來,最後隻能無奈低聲答道:“我沒這個本事,看不出來。”


    最近新進的員工數量很大,馬遷安還未來得及係統排查,要做這項工作,必須是經驗豐富的老特工領頭,安排力量才能搞得清楚,現在落入馬遷安眼中的懷疑對象隻有那個下屬勘探公司的工程師謝木香,其他的他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還有可疑人物。


    被人打入內部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是自己這方沒有人打入對方,更令馬遷安寢食不安。


    馬遷安坐定,帶著一絲期盼問:“你回去後,想辦法抓一個跟蹤監視你們的日本人,要一個級別高一點的,要頭目,能做到嗎?”


    陳晃迅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經常看到的那幾個日本人,很有把握的回答:“應該沒問題,抓到後要怎麽處理?”


    “關到隱秘處,套點情報,注意防止他自殺。”


    “這可不容易,他要是死也不說或者自殺呢?”


    馬遷安氣惱的拍了一下桌子,瞪著眼,“那就再抓,這還用我教你嗎?做事利索點,萬一事情敗露,就地處決俘虜,不要留線索。”


    尤文婷實在受不了兩個男人像沒事兒人似地在這裏討論殺人,雖然她曾經“很勇敢的”率領小弟要找日本人麻煩,但從來沒想過血淋淋的殺人。她睜大驚恐的眼睛盯著馬遷安,“你你,隨便殺人,那是犯法的。”


    馬遷安白了她一眼,這種事要是解釋起來,一時半會說不完,國仇家恨的,三天三夜吧。


    “犯什麽法?幼稚!我們與他們本來就是敵人,他們殺了多少中國人?隻不過在馬來亞這裏,我們還假裝不是那麽一回事兒,維持著一種虛假的和平,但這種和平絕對掩蓋不了事實,時機成熟,我們不僅互相殺,還要大殺特殺,殺得越多越能達成真正的和平,記住小姑娘,掃帚不到,灰塵是不會自己跑掉的,讓我們把日本軍國這堆垃圾掃到曆史的垃圾箱裏去吧!戰爭不是請客吃飯,它的殘酷和殘忍遠遠超出你的想象,你這個溫室花骨朵。”馬遷安套用了一句語錄,“教訓”了尤文婷,得意洋洋。


    “你是神,你是救世主,你維護世界和平得了吧?”見馬遷安說得嚴重,尤文婷心裏的柔弱黯淡了下去,但嘴上不服氣,“惡狠狠”的諷刺了一句。


    我維護世界和平?我還真想練成如來神掌,在廣島長崎上空狠狠的拍兩下,順便再拍一下近衛東條那幫老光頭,那多爽?可能嗎?


    馬遷安哈哈一笑,“靠大家,靠大家,我們要依靠千千萬萬不做亡國奴的中國人,我就是鐵人也架不住硫酸泡啊,全身披上鋼甲也架不住大炮轟啊,嘿嘿,我知道自己是誰。”


    馬遷安故意逗趣,終於換來了尤文婷的“諒解”,找了一隻杯子給馬遷安倒了一杯水。


    陳晃神色奇怪的看著尤文婷做這一切,末了“捎帶不解”的嘲笑了尤文婷一句,“婷婷,你晃哥給你開了一夜的車,也渴了。”


    尤文婷與陳晃自幼相熟,哪裏不知道他的意思,板起臉又尋了一隻杯子,倒了水重重往桌上一放,“欺負我,當心我找晃嫂告狀。”尤文婷說的很理直氣壯。


    馬遷安驚訝,“晃嫂,你成親了?你多大了?”


    陳晃反問,“咋?23了還不成親?大哥你多大?”


    “快24了。”


    “你有嗎?”


    馬遷安尷尬的看了陳晃一眼,“有個娃娃親,還沒過門。”


    尤文婷眼神撲閃了一下。


    “等啥呀?快點辦了,在等黃瓜菜都涼了。”陳晃很自豪自己有老婆。


    “嗯!這個”馬遷安輕輕咳了一下,“早婚早育是不好的,身體機能心裏機能還未成熟,會貽害下一代的。”


    陳晃與尤文婷麵麵相覷,這算什麽理由?咋這麽牽強?


    算了扯遠了,陳晃回到正題上,問:“大哥,我們這麽搞,會不會出大亂子?日本人能善罷甘休嗎?”


    馬遷安用手指敲打著桌子,“我們這麽做,正是避免出更大的亂子,主動出擊總比防守挨打強。日本人目的很明確,文的不成來武的,不狠狠給他們一下子,他們又怎會收斂呢?”


    “英國人那邊怎麽辦呢?不會管嗎?”


    “不會!他們很快就會轉變態度,暗中幫助我們。”


    “怎麽會這樣呢?萬一呢?”


    馬遷安瞪著陳晃,“你咋這麽墨跡?”


    “萬一呢?”陳晃不退步依然堅持。


    “那就連英國人一塊打,打完栽贓給日本人。”馬遷安惡狠狠的說出了自己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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