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山與福間一夫帶著馬隊狂奔一陣兒,慢了下來。眼見得再走三、五裏就到了珠河縣城,兩人並轡而行商量細節問題。


    馬遷安隻是給他們指出了大概行動方向和準則,並未給他們製作詳細的計劃,很多事情都要自己隨機應變。


    通過甘方吉的描述,徐剛得知珠河縣城舊況依然,沒有什麽大的改變遂自告奮勇擔任了“地圖”,走在李鳳山他們倆前邊不時也摻和一聲。


    研討了一會細節過後,李鳳山想起剛才福間假裝“凶惡”的神態,撲哧一笑打趣他,“福間你太老實了,你本來就是真日本人,咋演起鬼子來還不如我像呢?要不是我穿不了你的小衣服,我還真想跟你換換。”


    福間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將手指塞到帽簷裏,為自己“拙劣”的表演而羞愧,瞥了一眼後麵的黑田才說道:“我看還是讓黑田君發號施令吧,我實在是下不了狠手打人。”


    福間一夫性格良善,當初就是因為看不得日本把頭欺壓勞工才投奔的抗聯,如今要讓他當著眾人的麵表現出鬼子的蠻橫與蔑視一切中國人的神態,確實與他的性格有衝突,關鍵時候不能“虎軀一震”欺負人,豈不讓熟悉鬼子的滿洲軍民感覺到奇怪麽?這是一個小漏洞。


    珠河縣警察指導官遠間重太郎正在公署大院內逗弄他的狼犬,正興致勃勃之際,忽見警士劉昌慌慌張張跑進來直奔大院內的警務科,沒有看到牆角的自己,勃然大怒,低聲怒罵了一句快步尾隨過去。


    遠間重太郎6年前就是珠河縣警察指導官,6年前強迫“滿洲”人搞集團部落搞得好,又因親自帶隊抓獲了抗聯匪首趙一曼而立了功,獲得濱江省警務廳的表彰,基於他的貢獻本應提升一級做副縣長,掌管珠河縣的生殺大權,無奈時運不濟得意忘形之下衝撞了長官,提升副縣長的事煮熟的鴨子飛跑了,從此他就十分注意尊卑有序的體製,對簪越禮儀的事情深惡痛絕,如果一個下級給他鞠躬的身體幅度不超過九十度都會被他視為大不敬,是要打上十幾個耳光的,這個劉昌跑過去了竟然對自己視而不見?八嘎!


    尾隨到警務科科長辦公室門口,就聽劉昌上氣不接下氣的向科長張福興匯報,說有一夥人占領了縣城北門外的火車站,霸占了一列正準備開往旅順的裝大豆的列車,控製了火車頭。


    聽到這裏,遠間重太郎也來不及懲治劉昌的目無尊長的行為了,一步跨了進去大聲吼叫起來:“納尼?什麽人的幹活?多少人的幹活?”


    劉昌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急忙轉頭鞠躬,這位爺可是暴脾氣,劉昌親眼看到過遠間重太郎殺人,手段極其殘忍,原因卻微不足道,他不想趕倒黴撞上這種邪事。


    劉昌鞠完躬依舊點頭哈腰的匯報道:“太君,小的也沒敢細問,對方也是太君,剛問兩句一頓大嘴巴就煽過來了,我這還好就挨了倆耳光加一腳,另一個兄弟可慘了,倒在那爬都爬不起來了。”


    遠間重太郎聽著劉昌囉裏囉嗦的回話,臉都氣青了,眉毛唰的抬了起來掄圓了手臂啪啪左右開弓賞了劉昌幾個嘴巴。


    “八嘎!快說!”


    “是是!”倒黴的劉昌不敢擦自己嘴角留下來的一絲血線,用一隻手捂著半邊臉,委屈的哀嚎:“太君,他們就說自己有特種任務,在珠河縣境內抓了抗聯地下組織的大頭目,要征用火車馬上回哈爾濱,兄弟們讓他們做晚上的票車,他們二話不說舉手就打,他們還笑話說本地治安的不好,警察的窩囊廢。”


    什麽?嘲笑本地治安不好分明就是嘲笑自己!擾亂火車站秩序也分明就是無視本地警署,說什麽在本地抓到了抗聯大頭目,這不是給自己上眼藥呢麽?珠河縣曾是抗聯三軍的地盤,當年反日活動“猖獗”,經大力討伐搜繳,已經沒有了抗聯的蹤跡,但因本地山多林密適於隱藏,若有漏網之抗聯還在偷偷活動也說不定,但怎麽可能還有什麽大頭目呢?若有大頭目隱藏在此地不就說明我的剿匪工作不力麽?


    我倒要看看這幫人是哪裏來的,即使惹不起將來向上級匯報時也有個說辭不是?遠間重太郎的臉變成了紫茄子樣,陰沉著臉恨恨的吩咐科長張福興,“張桑,你的帶警隊的幹活,跟我出發的。”


    張福興是本地人,因考績優等而在幾年前從警隊隊長提拔為警務科科長,這個考績優等的評語不是憑空得到的,而是他九年如一日“盡職盡責”,賣力抓殺打反日分子換來的,他早已淪落為日本人的一條狗。


    警隊的駐地離此有百餘米,張福興得令披掛整齊一溜小跑前去整隊。20分鍾後,遠間重太郎領著沒有出勤的窩在家裏的60多人,氣勢洶洶向城外開去。


    烏吉密火車站自1907年,就開始發運貨物和大豆,至30年代開始,大豆發運量即達年一萬噸的規模,車站頗有點規模,旺季時平均每天都要裝運數百噸大豆,如今是淡季,大豆收儲量很低,十幾天才能湊夠兩個車皮的大豆,今天剛開來一輛機車想拉走支線上已經裝滿貨物的兩節車皮,不巧遇到一隊“蠻橫”的隊伍扣住機車不讓發車,說什麽要等匪首押來後上這列車去哈爾濱。


    這借口也太無理了,也太霸道了,車站上的警察不能坐視不理,試探著詢問情況,被人家不分青紅皂白揍了一頓,“腿腳利落”的劉昌趁人不注意閃入圓木堆後麵逃之夭夭。


    而腿腳不那麽利落的兩個偽警察則落入“魔掌”,哈巴狗一樣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在福間一夫等人麵前竹筒倒豆子說個一幹二淨。


    李鳳山與福間一夫順利的掌握了城內不少情況,經特意詢問也弄清楚了當時圍捕趙一曼的“有功人員”都是誰,還在不在城裏的問題。


    套問出了情報,李鳳山滿意的給了徐剛一拳,讚揚道:“好小子真有你的,這引蛇出洞的計劃恁是好啊,打了他們的臉他們肯定會來看個究竟。”


    徐剛嘿嘿笑著摩拳擦掌,“來了就別想回去了。”


    車站房頂放哨的戰士發出警告,“來了,已經出了城,60多人。”


    車站離城門並不遠,幾百米的路途一會兒就可以趕到,李鳳山對周圍的幾個戰士嘰咕一下眼睛命令道:“盯著點,他們一進車站範圍你們就開始表演。”


    遠間重太郎騎著高頭大馬率領著60多人,呼啦湧進小站,一眼看到3個神氣活現的“皇軍”軍官在那裏耀武揚威,純熟的帶著日本當地口音的日語顯示這幾個家夥是正宗日本人。十幾個身穿百姓服裝的彪悍的漢子正指揮著一群苦力將庫房裏的東西往空車向上搬,還時不時揮動手裏的家什揍苦力們,一看就是一群驕悍的“滿洲國”狗腿子,在主子的指使下正在欺壓良民。


    遠間重太郎沒有懷疑,催馬趕到福間一夫等幾個日本人麵前,先瞟了一眼對方的軍銜,見比自己還低了一個階級,雖然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在鄉軍人,對方是現役,但本人官銜也是拿命博來的,實打實的軍功,是少佐啊!對方一個大尉兩個少尉牛逼什麽呀?


    遠間重太郎虎著臉上前質問:“你們哪裏來的?擅自占領機車毆打警務人員,我要向你們上級報告此事。”


    黑田打量了他一眼,問明了遠見的身份,忽然哈哈大笑,滿臉不屑。


    黑田的態度更加激怒了遠間重太郎,激憤之下話不投機伸手掏槍威脅,很快被不知從哪裏飛來的一腳將手槍踢飛,隨即幾人拳腳相加打了起來。幾個日本人在打架,沒有人敢勸,珠河警隊的警察們瞪著詫異的眼睛,伸長脖子看熱鬧。直到遠見重太郎吃了虧,被3個“皇軍”壓在地上嚎叫讓警隊的人上前幫忙,張福興才猶豫著走上前想勸解,這活太他媽的難了,都是皇軍都是主子,哪裏敢上前就拽。


    還沒走到近前,就看見幾個後來的皇軍已經將遠間重太郎製服,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將遠間捆了起來。


    瞠目結舌的張福興點頭哈腰走到近前剛開口哀求幾位暴脾氣的皇軍放人,就忽然被一隻大手從後邊扯著脖領子拽倒在地,一個陰冷的惡狠狠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麽?”


    一個黑臉大漢瞪著比牛眼還大的眼珠子俯下身來問話,噴了張福興一臉唾沫星子。


    張福興不敢不答,顫抖著聲音回道:“張福興,我可是科長,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兄弟給個麵子吧。”


    “呸!張福興,找的就是你,捆了!”黑臉大漢一點麵子也沒給,一腳將張福興踹得翻了白眼。


    警隊的人都傻愣愣的站在那裏,兩個頭兒都被這夥凶人給綁了,當官的鬧矛盾,小兵可犯不著出頭。


    他們也隻愣了一會兒,就被四麵八方圍上來的人拿槍指著糊裏糊塗剿了械,他們並沒有把這件事看成多麽嚴重的事情,事情的演變就像日本人內鬥殃及了自己這堆池魚罷了,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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