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殿君率領的12支隊1千3百多精兵強將已經到達齊齊哈爾外圍。他的路途較遠,他是早於馬遷安一天出動的,一路上12支隊避開有人煙的地方,盡走荒涼的小路。


    翻越明水縣附近的小興安嶺支脈後,隊伍就行進在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原上了,在平坦的地形下,馬隊稍稍加快了速度,期間甚至還走了一段明水通往齊齊哈爾的汽車路,不過還是擔心這一大隊人馬被路人看出倪端,耿殿君又率領他們離開了大路。


    12支隊第3大隊是一支蒙族大隊,他們是去年夏天加入的12支隊,參加了馬遷安組織的鐵驪戰鬥,表現極其出色,最後關頭,滾滾馬隊衝鋒摧垮了野崎茂的中央主力陣地。


    第8中隊的兩名指揮官巴特爾與卓力格圖並轡而行,相互間低聲交流著什麽。卓力格圖在前不久的伊春盆地圍殲戰中作戰勇敢,手刃敵酋,戰後提升為中隊副中隊長。


    巴特爾眼一瞥,瞥到卓力格圖的右手又不老實的伸到青驄馬側腹處,知道他想摸酒囊。卓力格圖身上的品質無愧於勇猛、直爽、光明磊落,但他有個小毛病就是太貪杯了,作為蒙古人喝點酒沒什麽,但也得分時候啊!也不能想什麽時候喝就什麽時候喝,尤其是成為抗聯戰士以後,軍紀嚴明,其中也涉及到關於喝酒的問題。


    “嗯!”巴特爾用嗓子眼擠出一聲咳嗽,意在提醒卓力格圖不要打酒的主意。


    卓力格圖的手僵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回瞧了巴特爾一眼。


    “哎你說”,卓力格圖頓了一下,思索著說道:“前幾天耿支隊長來咱隊時好像也說了一點酒的事兒,說什麽血管膨脹什麽的,我沒聽懂但我覺著不對。”


    哦,那次耿殿君來3大隊跟大家閑聊,是說到一個“科學理論”,叫什麽其實在寒冷的野外喝酒並不好,會刺激血管膨脹加快血速加快散熱,喝酒時暖和,但喝完後會使身體熱量加速流失,更容易使人感到寒冷,減弱對抗嚴寒的能力。


    巴特爾其實也不太認同這個理論,但他又不願附和卓力格圖,那樣的話不就表示承認卓力格圖質疑有理了嗎。


    稍稍複述了一遍耿殿君的“理論”後,巴特爾半真半假噓了卓力格圖一句,“耿支隊長說的,你聽著就是,聽說這還是馬司令教他的,馬司令總不會胡咧咧吧?再說了,你比人家有文化咋的?你說不對,那你給我整個對的來?”


    卓力格圖吱唔兩聲,沒憋出什麽話來。你這家夥!卓力格圖雙腿夾住馬腹,側過身體用右拳去鎚巴特爾的肩膀,巴特爾靈活的也向右一側,卓力格圖的拳頭走了空。


    兩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學文化的問題上,他們倆人所在的部落裏識字的人寥寥可數,隻有部落首領巴雅和大薩滿騰格爾識文斷字,可他們原先也僅僅認識一些蒙文和滿文,接觸的書籍太少,也不可能教給部落其他子民一些“先進的知識”。


    後來部落裏的青壯年參加了抗聯,在抗聯的訓練戰鬥的間隙,很多人從識字班學會了認字算數,在這些同胞中,巴特爾算是學習優異者,卓力格圖就差一些。


    “你要加緊努力了呢!”巴特爾像兄長一樣勸勉著卓力格圖,“抓緊時間多學點東西,我聽大隊長賽罕說,打完這仗就要過春節了,春節前他要考考大家,看我們都掌握了哪些新東西。”


    啊?卓力格圖驚訝的張大嘴巴,又要考試?考那玩意幹嘛呀?又不能當飯吃當酒喝。心裏的想法不知不覺就嘀咕出來了,惹得巴特爾很不高興,遂正色勸這個壯碩的兄弟。


    “上邊可說了,等我們打跑了r本人,我們就要投入到國家建設中去,沒文化怎麽行呢?你怎麽帶領你的人搞生產呢?要是不識字連個嘎查(村)都管不了,還能管蘇木(鄉)和旗(縣)?”


    “真這麽說的?”


    “當然,那可不!”


    得到巴特爾肯定的答複,卓力格圖的腦筋開始轉開了。嘎查、蘇木、旗……,哎呀那得管多少人呐?有了文化就可以做官員?要是管一個旗,那不和王爺一樣大了嗎?


    卓力格圖忽然被自己的“雄心”嚇了一跳,他以前從來都沒敢想這樣的“美事”,如今巴特爾的話就像一盞照進他心田的明燈一樣,讓他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打鬼子、學文化、然後當旗長,讓自己管轄的地方上處處水草豐美、牛羊遍地。


    喔,以後再上文化課的時候可千萬不能打瞌睡了!


    耿殿君從後麵催馬小跑趕過來,大聲給行軍的隊伍打氣加勁兒,“爺們兒們!加把勁走啊!可別掉了鏈子讓兄弟部隊笑話啊!”


    跑過卓力格圖身邊,耿殿君忽然一勒韁繩一個急停,停在卓力格圖身側,笑眯眯提醒他道:“你小子不準喝酒,別沒開仗呢你就醉過去了,巴特爾給我看好他,這是命令。”


    “哪能呢?我還要當紮薩克(旗長)呢,多建軍功多學文化,喝酒誤事咱不能幹是吧?”卓力格圖異常認真的反駁耿殿君。


    “好小子!有誌氣!”耿殿君一提韁繩又呼嘯而去,臨走扔下一句。


    耿殿君喜歡卓力格圖,這小夥子打仗不要命,而且時不時弄出點“小聰明”,在戰場上往往解決大問題。


    前麵就是齊齊哈爾,12支隊中有不少人都知道這座“名城”,這是北滿地區最大的城了,足足有11萬人口,是一個經濟和軍事重鎮。


    在這一段路上,部隊整整走了半個下午加一個夜晚,天明時分在距離齊齊哈爾20公裏的地方遇到了第一波人。


    此時的鬆嫩平原上,地廣人稀,如果不是刻意去尋找居民集聚點,有時在大草原上走上幾天都碰不上幾個人,尤其是在嚴寒的天氣下,願意離家活動的人就更少。


    但不願意離家活動的人中不包括商人,為了生計他們必須忽視天氣。如果說中國的這些小生意人是為了糊口而出現在嚴寒的草原上,那麽這些r本商社的家夥們就是因為貪婪了。


    齊齊哈爾境內有嫩江、諾敏河、雅魯河、罕達罕河、烏裕爾河等一百七十多條河流,此外,大大小小的湖泊數百個,以漁獵為生的達斡爾族,就休養生息在這裏。在達斡爾語中,“齊齊哈爾”,就是“天然牧場”的意思,而這座北方的城市,也確實像一個遼闊的牧場。


    在一片緩和的丘陵之間,坐落著一個達斡爾人的村落,這個村落屬於半漁獵半遊牧的性質,入冬後遷徙到此處準備度過冬天,首領說了,如果感覺本地好,明年他可以申請在此定居。


    達斡爾人是遼朝契丹人的後裔,元建立後,契丹族分散到各處,其中一部遷徙分布到了外興安嶺與大興安嶺之間。17世紀中葉由於沙俄入侵黑龍江流域,達斡爾、鄂溫克等族人民受到野蠻的掠奪與屠殺,被迫內遷。達斡爾族最初多數遷至嫩江流域,後來,由於清政府征調該族青壯年駐防東北及西北邊境城鎮,才有一部分達斡爾遷居愛輝,呼倫貝爾,以至遠徙新疆塔城。


    達斡爾人與鄂倫春人一樣,英勇善戰性格堅強。但因其社會生產力低,他們的生活一直沒有多大改善。


    部落今年的收獲不錯,牛羊馬匹都有所增長,漁獵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小山般的皮毛與畜牧產品堆滿了好幾個大帳篷,今天是約好的與齊齊哈爾城內“酒井商社”交換物資的日子。原本部落首領想派人進城交易,但自己的人馬到了城邊卻被莫名其妙趕了回來,不讓入城。第二天就來了一個仁丹胡談買賣,拍著胸脯說自己商社可以來這裏交易,並可以收下全部貨物,價錢好說的。


    部落裏的人就一直等待那個仁丹胡的到來,仁丹胡許諾要帶來大大的多多的日用產品,糖、酒、火藥、花布綢緞,針頭線腦,總之一切部落裏所缺乏的東西。


    但當這一天真正來到的時候,達斡爾人發現他們上當了。


    隨著仁丹胡來到的是十幾輛軍車,帶來了龍江省警務廳的一群警察和上百個r本兵,一個所謂市公署的官員對著他們聲嘶力竭的宣讀了一份文件。


    大意是要這群遊離於政府管理之外的達斡爾人服歸“王化”,從部落裏挑選青壯當兵剿匪共建王道樂土。


    至於仁丹胡許諾帶來的物資則毛兒都沒一根,不僅如此,仁丹胡還要征收達斡爾人的毛皮山珍獸骨等貴重物品,作為歸建王道樂土的一點孝敬。


    部落首領華察兒憤怒極了,他沒想到自己毫無保留的相信仁丹胡酒井,竟然換來這麽一個結果。如果知道齊齊哈爾這個地方如此不講理,他還莫不如率領部落依然在山裏生活,在那裏也沒這麽多說道,隻要每年一次覲見呼盟盟主即可,獻上兩張獸皮就可保一年平安。怎麽到了這裏不僅強搶貨物,還要強行征發青壯當兵?還一口氣要200人,這200青壯一走,部落就完全跨了,剩下的婦孺怎麽活?


    屁個軍餉!華察兒現在是一點也不相信坐在自己麵前的酒井了,能騙我一次就能騙我兩次!我們達斡爾人眼睛裏容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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