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遷安當然不知道在這十幾天中,他的名字已經被八路戰友們和林b,還有孔二小姐及老蔣一群人提到過很多次。這些天馬遷安隻是偶爾感覺到身體不適,有時候後背會滾過一陣或溫暖或冰涼的顫栗。


    今天春陽高照風和日麗,特種中隊經過長時間不間斷的訓練生活,身心俱疲,特申請了一天休息時間放鬆緊張的精神。中隊長張小花有意守在司令部不遠處探頭探腦,磨磨蹭蹭半天,看樣子想進司令部找馬遷安又沒想出來什麽冠冕堂皇的借口,正犯愁著呢。


    馬遷安與周玉成,還有參謀長張方榮幾人正在埋頭研讀整風文件,這些文件都是通過秘密電台前不久接收的,先期傳達到旅地級幹部學習試點。對於整風的前因後果,馬遷安當然知道,但他未讀過所有的文件,此刻也在老老實實的苦讀。


    除了苦讀,三人之間有時也有幾句小小的交流。


    “老周?能看懂嗎?”


    “不太好懂,要是有教員深入淺出講解就好了。”周玉成實話實說,周玉成初中畢業,在抗聯中也屬文化較高層次的,但有些東西還是理解困難。


    “我給你講解一下怎麽樣?”


    周玉成拿眼睛白了一下毛遂自薦的馬遷安,不動聲色回絕了:“一遍不成我就兩遍,兩遍不成我就三遍,無數遍,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印象深,實在不行了我再找你請教。”


    整風的主要背景是以王ming為代表的“左”傾機會主義、教條主義尚未肅清,黨內仍然存在著黨風不正、學風不正和文風不正的問題。而且,抗日戰爭以來,***吸收了一大批農民和小資產階級分子入黨,許多非無產階級思想被帶進了黨內,為黨內錯誤思想的滋長提供了新的土壤。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黨中央為了統一全黨思想,爭取抗日戰爭的勝利,領導全黨進行了整風運動。


    抗聯迄今為止還是一支完全軍事化的部隊,兵員絕大多數都是與鬼子有深仇大恨的勞工,其中以質樸的農民為主,教育方麵側重愛國主義,所謂的三風不正的現象較輕也好矯正。況且抗聯在前期與敵鬥爭中吃了不少左傾主義與教條主義的虧,馬遷安相信楊靖宇他們能夠順利通過整風學習。


    22個文件,其中包括《整頓黨的作風》《反對黨八股》《改造我們的學習》《反對自由主義》《關於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論***員的修養》,《怎樣做一個***員》等。數量很多不是一時半會能看完能理解記住的,正當馬遷安大腦疲憊準備散步休息時,張方榮忽然給他找了個借口。


    “看!小花啊,好像在附近轉了有半小時了。”


    馬遷安立刻站起來披上大衣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還用教訓的口吻對張方榮道:“你老實的看文件不好?眼睛老往外看,還看了半小時?”


    張方榮目瞪口呆,待馬遷安出了屋子才反應過來,氣的對周玉成嘟囔:“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給他提供情報還挨呲,唉好人難做啊!”


    “馬屁拍在馬腿上,誰叫你老看張小花不好好看文件,那是人家女朋友,你該著。”周玉成不僅不表示同情,反倒幸災樂禍的加上一句,把張方榮弄得徹底沒脾氣了。


    過了一會兒張方榮忍不住又問,“聽馬司令說將來會有好多幹部去延安學習?不知道咱倆能不能搭上這班車,我來這一眨眼都一年半了,真有點想念原先的老戰友們,興許在延安就能遇上,那有多好!”


    “你想回延安?”周玉成抬起頭狡黠的看著張方榮,“我也想去呢,小馬也想呢,鑒於現在戰鬥頻繁的情況,我估計我們很難成行,就是去我們三個人也隻能去一個,看誰運氣好了。”


    張方榮又沒脾氣了,說到運氣好,三人中馬遷安的運氣好到爆棚,隻要他想做的事情,大半都能“得逞”。


    看到張方榮有點泄氣,周玉成攛掇他說:“不過我們倆可以合起夥來跟他爭一爭,到最後我們就……”,周玉成壓低聲音悄悄的出了一個“詭計”。


    聽完周玉成的嘀咕,張方榮驚訝的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遲疑著不相信的問:“這樣也行?”


    周玉成沒答話,做了個鬼臉。


    步出屋外的馬遷安早已經拉著到處瞎轉的張小花走到馬棚背風處,兩人就著一塊木板坐了下來。


    馬遷安在人前對張小花總是很“威嚴”,做足了男人的樣子,其實等到兩人單獨相處時,馬遷安就會換上可親的多的麵容,做出一個兄長兼未婚夫應該有的神態,在這點上他與別人沒有什麽不同。


    兩人很快樂的單獨在一起聊天,聊馬遷安少年時代,當然彼馬遷安與此馬遷安完全是兩回事,但此馬遷安依然願意聽那個馬大楞少年時代做下的種種囧事與趣事,在小花很多次斷斷續續的敘說中,馬遷安了解到馬大楞也不完全是楞子,他經常會出一些幺蛾子,耍出某些靈智一閃的小詭計來,隻不過沒有係統組不成智力“組合拳”,與人鬥心眼時則往往敗北,平添不少笑料。


    馬遷安聳動著肩膀,又將手伸到後背上隔著棉衣與大衣使勁揉了兩把。抗聯的衛生狀況還可以,一般冬季情況下一個月可以洗上一次熱水澡,但馬遷安前些天運動量大出汗多又沒來得及洗澡,現在身上癢癢,隻好胡亂的抓癢,他還想蹭馬廄的立柱呢,想想動作不雅就算了。


    “楞子哥你是不是很癢啊?”


    “嗯”,馬遷安閉了一下眼睛忽然又睜開歪著頭逗張小花,“那你給哥抓抓癢吧?”


    聽到馬遷安調侃自己,張小花忽然羞紅了臉,稍微猶豫了一秒,看看周圍沒人才快速將手套褪下將手捧到嘴邊用哈氣暖和了一下,隨後站起來將右手從馬遷安的衣領口伸到後背處,小心翼翼的撓起癢癢來。


    馬遷安舒坦的閉上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哎……真舒坦啊,真他娘神仙過的日子,小媳婦伺候著,小孩子滿地跑給他爹打酒上菜…”


    馬遷安沉浸在幻想中,張小花吃吃的笑,冷不防聽馬遷安冒了一句:“小花你的手很粗糙啊,手掌上全是繭子像紗紙。”


    “啥?你還嫌呼我?”張小花惱了,成天摸爬滾打臥冰爬雪騎馬打槍的,還練肉搏功夫,手掌皮膚不粗才怪。


    馬遷安急忙大喘氣把話說完,“不過我喜歡……就像那個搓澡巾太帶勁了!”


    張小花轉惱為喜,“這還差不多!以後我還給你撓癢癢,啥叫搓澡巾?”


    “一種很粗燥的布縫製的東西,等我有空教給你做。”


    “嗯好!”


    撓了一會兒,張小花再向左右看了看,看到有一個路過的戰士向這邊瞥了一眼,嚇了一跳這才帶些不舍從馬遷安的脖領處抽出手來。


    “嘻嘻,楞子哥你的皮膚真好,像緞子一樣溜光水滑的,你打了那麽多仗怎麽一點傷都沒有?我肚皮上好大一塊傷疤,都不敢見人。怪不得我爹說你有福氣,讓我跟緊你別跑嘍。”


    馬遷安立刻氣短,這年頭負傷還是什麽好事兒嗎?還說什麽溜光水滑的,這可不是形容老爺們皮膚的詞兒。


    “楞子哥,你現在可比那時候聰明多了,好像開竅了呢,什麽都難不住你!”張小花將頭幸福的依靠在馬遷安肩頭上,呢喃著誇讚道。


    “嗯。”馬遷安簡短的嗯了一聲,在張小花麵前他一向是聽得多說的少,不是不願意多說話,而是張小花語速太快,嗒嗒嗒說起來沒完沒了,很難插嘴,好像張小花也不願意讓馬遷安插嘴,隻願意馬遷安聽她自己說。


    這也許是一種願意傾訴的病態吧?馬遷安腦海裏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就被他狠狠的批判了。這是一種感情,絕對是一種依戀。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君不見小花怎麽就對自己話多,對別人的狀態很正常,根本不是多嘴多舌管不住嘴巴的女人。


    張小花用漂亮的杏仁眼斜向上瞟了馬遷安一眼,“我爹娘昨天還來看我了呢,他們要帶人上深山開荒去了,臨走前再囑咐我一下。”


    “啊?大爺大娘咋不來我那裏,也好囑咐我兩句。”


    張小花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爹說我已經十九了呢,再不嫁就成沒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爹逗你呢,誰說沒人要?我要了!再過三年小鬼子就完蛋了,那時節你才二十二,你看要是在大城市裏,連大學都沒畢業呢,不用著急。”一提到這個問題馬遷安就頭痛,幸虧張小花偶爾才“巧妙”的提醒一句,如果是怨婦型的還真受不了。


    張小花“委屈”的撇撇嘴,馬遷安看在眼裏一狠心道:“行了小花,你要是不怕楞子哥死掉你守寡,我明天就打報告申請結婚怎麽樣?”


    張小花大喜。


    “阿嚏!阿嚏!……”毫無征兆的,馬遷安連打數個噴嚏,而且毫無停止的傾向,急的張小花又是捶背又是給他遞水壺漱口,終於將噴嚏壓了下去。


    馬遷安鼻涕連連的笑道:“老話說,打噴嚏如果是雙數的話就是有人在背後罵我,要是單數的話就是有人在背後誇我,小花你數沒數我到底打的噴嚏是雙數還是單數?”


    不待張小花回答,身後馬槽後麵傳來爭論聲。


    周玉成的聲音:“我查了是21個,有人誇他。”


    張方榮的聲音:“嗯不對,剛開始那幾個你沒查,我數了數是26個,有人在背後罵他。”


    馬遷安與張小花瞠目結舌的看著兩人聯袂從馬槽後走了過來,兩人呆過之後是不約而同的大笑。


    周玉成與張方榮也是年輕人,殘酷的戰爭迫使他們在眾人麵前作出威嚴成熟的樣子,但他們在私下裏依然時不時流露出年輕人的頑皮,還沒洞房呢,這就來聽牆根來了。


    張方榮很嚴肅的走到馬遷安近前,伸出兩根手指探了探馬遷安的額頭後,沉吟著說了一句:“據我判斷,沒有人在背後罵你或者誇你,你這是感冒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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