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匆匆趕到醫院,看到曾毅,就急忙問道:“曾毅,你有沒有事,我聽說你跟那夥惡棍動了手。”


    曾毅此時正在氣頭上,聽到陳龍這話,就質問道:“兩個國家幹部,就差點被打死在街頭,你們警察就是這樣保一方平安的!”


    陳龍也是一肚子的火,誰能想到袁文傑的人會如此狡詐,曾毅出麵阻攔,他們就很識相地撤退了,等曾毅不在,他們又一個回馬槍殺了回來。陳龍接到群眾報案趕到現場時,什麽都晚了,警察也不是神仙,能提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動手。


    “人抓到了沒有?”曾毅又高聲問到。


    陳龍聽聲調,就知道曾毅這回是真生氣了,他道:“我們趕到現場時,所有人都跑光了,就剩一台鏟車。”


    曾毅瞪著眼質問:“跑了就沒法抓了嗎!跑得了和尚,他還跑得了廟嗎!”


    陳龍知道曾毅在氣頭上,也不爭辯,站在一旁不吭聲,心裏卻很是叫屈,就算我明知這件事是袁文傑指使的,但沒有上麵的命令,我哪敢到飛龍建設去抓人,別說是我,就是杜大局長,也不敢這麽做啊!


    “行了!”邵海波出來打圓場,“警察辦案那都是有流程的,陳局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是。”


    曾毅一拳砸在牆上,不再說話,他也知道這麽說陳龍,有些委屈對方,但胸中就是一口氣咽下去吐不出來,憋得他難受。


    陳龍的心裏也不好受,他剛當警察的時候,也是懷著除惡揚善的理想,這麽多年過來,雖說他也見多了這種肮髒事,已經有些麻木,但像袁文傑這樣囂張霸道的,也是頭一回遇到,先是逼著這一片的居民賤賣房子,再是光天化曰之下強拆規劃之外的文物單位,兩位工作人員還差點被打出人命,如此劣行,簡直令人發指。


    看曾毅沒事,陳龍待了一會就走了,他還得回現場布置警力,出了這檔子事,居民的情緒有些激動,再次圍在了那棟老樓前,現在天也黑了,如果處置不當的話,很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群發事件。


    “小毅,晚飯還沒吃吧?”邵海波過來拍了拍曾毅的肩膀,“傷者現在已無大礙,你也不要在這裏站了,跟我回去吃飯吧。”


    曾毅胸中有氣憋著,怎麽可能吃得下,他擺了擺手,道:“師哥你先去吃吧,我不餓,再坐一會。”


    邵海波歎了口氣,今天這事讓他最寒心的地方,是傷者單位的領導,竟然到現在也沒一個人出來露麵,傷者是為了保護文物單位受的傷,而上級領導卻因為害怕袁文傑的權勢,選擇了避而遠之,這種領導、這種表現,實在太讓人齒冷了。


    曾毅坐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他今天下午也嚐試去解決這件事了,但情況很不樂觀。南江省的老省長馬上要到點退休,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件事了,再說了,這件事跟袁公平有關,老省長這時候去插手這件事,無異於是擋著別人進步,會被別人所忌諱的。


    老省長隻想站好最後這班崗,而袁公平則是野心勃勃,最近他接任省長的呼聲很高,在省政斧那邊,幾乎已經是他說了算。而在省委這邊,因為方南國不在家,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誰也不想過多插手這樣棘手的事。


    半個小時後,樓道裏傳來嘈雜的聲音,然後有蒼老的聲音在喊:“群生!群生你在哪?”


    曾毅看過去,發現樓梯口走出幾個人,扶著一位白發蒼蒼、臉上長滿了老人斑的老人,老人非常焦急,肩頭一高一低地往前急走,一邊在高聲呼喊。曾毅這才發現,老人的半截右腿沒了。


    “你們找孟群生?”曾毅起身問到。


    老人便走了過來,一把抓住曾毅的手,“群生在哪,有沒有事!”


    “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目前正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曾毅指著旁邊的重症監護室,簡單講了兩句,問道:“您是他的家人吧?”


    老人就衝到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使勁去推門,曾毅急忙攔住,道:“老人家,請不要這樣,裏麵全是設備,外人是不能進的。”


    老人一瞪眼,道:“我是病人的老子,我看自己的兒子,難道也不能進?”


    曾毅沒有生氣,他理解老人此刻的心情,解釋道:“這是為了病人好,病人的骨頭多處骨折,現在剛剛接好,你進去一晃動,或者引起病人激動,就會導致骨頭二次錯位,那樣對病人的恢複不好,很可能會留下終生遺憾。”


    老人推病房的手,力氣就小了幾分,他的右腿沒了,對於殘疾帶來的各種人情冷暖,他最有體會,他絕對不想自己的兒子也跟自己一樣留下遺憾。


    曾毅又道:“而且病人現在正在昏迷,你進去也說不上話,不如就隔著窗戶看一眼吧。你放心,他的生命沒有危險。”


    醫生們聽到樓道裏的喧嘩,也走了出來,聽到曾毅的話,就道:“老人家,今天要不是曾專家,你兒子肯定是難逃此劫了。是曾專家打跑流氓,把你兒子從亂棍之下救出來的,也是曾專家把你兒子及時送進醫院,要是晚來幾分鍾,就很難搶救過來了。”


    旁邊另外一位醫生接口道:“傷者的骨頭碎得很厲害,要想複位,就要動大手術的,可病人送來的時候失血過多,身體狀況根本不能支撐大手術,要不是曾專家用手法複位,你兒子的命就算搶救過來,也會留下重大殘疾。”


    這位醫生可就沒有曾毅那麽委婉了,直接就說殘疾,曾毅隻說留下遺憾,是因為他看到孟群生的父親也身有殘疾,所以不忍心再刺痛他,讓老人痛上加痛。


    送老人來的那幾位,都是老樓附近的居民,他們此時也認出了曾毅,道:“孟大叔,上午那些惡棍來的時候,就是這位曾大夫嚇跑了他們,算起來,他救了群生兩回呢。”


    老人一聽,有些慚愧,他就朝曾毅鞠了一躬,感激道:“曾大夫,謝謝你了,你是大好人啊,我們群生這次大難不死,全虧你了,剛才我……”


    曾毅上前扶住老人,心裏很不是滋味,道:“老人家的心情,我能理解。”


    老人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透過病房門上的窗戶往裏看了一眼,結果隻看到全身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一雙眼睛的孟群生,這哪裏還是早上出門上班時的那個孟群生啊。


    “這幫畜生!”


    老人一看之下,目眥欲裂,舉著拐杖道:“我要去告他們,不把這幫畜生繩之於法,我死不閉眼!”


    周圍的人立刻勸道:“孟大叔,消消氣,現在好在群生的命保住了。告狀是沒有用的,昨天我們也上省政斧告狀了,可……”


    老人把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省裏沒人管,我就去京城,我不信,這天下就沒有一個敢於主持正義的青天了!”


    周圍的人都是歎氣,上訪告狀的人是個什麽下場,他們也都聽說過,官官相護,你到什麽地方,怕是都告不贏啊,根本就沒人敢管這件事。


    老人臉色通紅,非常激動,“堂堂的八路軍辦事處,他們也敢拆,這還是不是我黨的天下。豁出去我這條老命,我也要為群生討回一個公道!”說完,他猛烈咳嗽了兩聲,“電話,給我電話,我現在就要去告他們!”


    周圍的人有電話,也誰也沒給,怕老人再亂打電話遭來橫禍,那老孟家就算是完了。


    老人看沒人動,就衝到曾毅麵前,“曾大夫,把你的電話,借給我用一下!”


    曾毅憋一口氣,都覺得難受,何況是病人家屬,他怕老人再氣出個好歹,就拿出自己的電話,遞給了老人。


    老人氣得渾身哆嗦,按了半天,終於按出一個完整的電話號碼,然後打了過去。


    秦一舟吃過晚飯,正坐在家裏的客廳看著電視,電話響了起來,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他不想接,但穩妥起見,還是拿起來,問了一句,“找誰?”


    “小秦!”


    秦一舟的身子立刻就站直了,對方開口就叫小秦,顯然沒有打錯電話,敢這麽稱呼自己的人,能有幾個啊,“我是秦一舟,請問您是……”


    電話裏傳來激動的聲音,“我是老孟,我要見老首長,我要告狀!”


    秦一舟一聽老孟,就知道是誰了,趕緊道:“孟叔,你別激動,發生什麽事了,你慢慢講!有天大的委屈,也有我和老首長為你做主。”


    秦一舟跟了喬文德二十年,老孟在喬老心裏是個什麽分量,他最清楚不過了,那可是喬老當兵時的警衛員,老部下了,是一條響當當的硬漢,當年為了救喬老,老孟被炸斷了一條腿,這才不得不退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老孟現在肯定也是一方諸侯啊。


    老孟這些年的曰子過得非常清苦,但他從來沒有因為救命之恩,向喬老提過一個要求,伸過一次手,越是這樣,就越是讓喬老覺得心裏虧欠。


    秦一舟心裏很明白,喬老對老孟的感情很深,心裏一直都記著自己的這個老部下和救命恩人,不知有多少次,他囑咐秦一舟,有機會就去幫自己看看老孟,幫著解決一下生活困難。


    而今天,這個幾十年都不向老領導提要求的硬漢,竟然主動打電話過來,而且是要告狀,可見,這位硬氣了一生的老人,眼下肯定是遭遇到了很不公正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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