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沒有做任何的停留,穿過梅州,就去了距離梅州很近的另外一座城市,而偽裝的老幹部團,估計此時已經到達了北原市。


    上午行進期間,曾毅就一直待在零號車上,為老幹部們診病。


    老幹部們大多都是從戰爭年代走出來的,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難以治愈的傷,後來又披荊斬棘、篳路藍縷,大搞現代化建設,等曰子好過了,人也老了,以前的一些小毛病,也就變成了大毛病,時時發作,痛苦異常。


    在車上待久了,曾毅發現這些老幹部,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接觸。在正式的場合之中,老幹部總是一臉肅殺之氣、威風凜凜、愛憎分明,讓人覺得老幹部不通人情世故、難以親近;但到了私底下,其實這些老幹部跟普通的老人並無任何區別,慈祥和藹、平易近人,反而最喜歡開一些玩笑。


    另外,在老幹部的身上,還有著如今早已消失不見的諸多優良品質,比如樸素:為了這次重走長征路的活動,老幹部來南江之前,都是人人自備了兩雙老式的解放膠鞋、一隻軍用水壺,水壺上麵斑斑駁駁,唯有那顆紅星,依舊褶褶生輝。


    曾毅在機關也幹了一段時間了,很清楚現在的市價行情,別說是市長這一級別的領導出行,就是下麵的縣長、乃至鄉長,如果參加這種戶外活動,所有裝備都肯定要用最頂級的,衝鋒衣、登山鞋,樣樣不能少,而且全都是新的,一身行頭就得萬把塊,一撥領導出去一趟,幾十萬就沒有了!越往下走,越到基層,這股風氣就越盛。


    記得前些年有新聞報道,說是某地一位實權的局長,每天都穿著老式中山裝,挎著綠色帆布軍包,蹬著解放鞋走路去上班,這位局長在人前的樸素程度,遠遠超過了眼前的這些老幹部。可後來這位局長遭人舉報,組織上前去調查,結果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僅從這位局長家裏搜出的現金,就有好幾千萬之巨,其它珠寶玉器古董之類的東西,都沒敢計算。


    這樣的樸素,是一種偽裝,是可恥的作秀。


    而老幹部團這些老領導的樸素,卻沒有絲毫作秀的成分,是切切實實的身體力行。曾毅在幫老幹部檢查身體的時候,撩開外麵這身嶄新鮮亮的外套,卻發現裏麵老幹部貼身穿著的背心,都已經破了好幾個洞。


    老幹部也是人,也要講體麵,但隻要自己麵子上能過得去,又不至於讓下麵的人難堪,也就行了。這跟那位局長“人前廉潔,人後(*);嘴上反腐、手下撈錢”式的樸素,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中午吃飯的時候,曾毅幫幾位需要行針的老幹部做了針灸治療,然後約好晚上休息的時候再針一次,下午就返回了保健組的大巴。


    這一點,讓尤振亞極為欣賞,要知道能跟這麽多老幹部親近,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就是省領導想見老幹部,那也要等待召見呢,而眼下老幹部很欣賞曾毅,也沒有趕人,曾毅卻主動回到了自己該待的位置,像這樣能夠把握住分寸深淺、又懂得進退的年輕幹部,實在是很難得了。如果換了是其他人,怕是就要賴在零號車,趕都趕不走了!


    晚上曾毅幫徐老做完針灸,從徐老的房間走出來,就碰到了尤振亞。


    “小曾,治療進行得如何?”尤振亞關切問到。


    “很順利!”曾毅笑了笑,道:“據徐老自己說,他能感覺到麵部比以前舒服了很多,但具體的效果,還要看晚上睡覺時有沒有變化。”


    尤振亞微微頷首,徐老這個睡覺流淚的毛病,是因為外傷所致,又耽擱了很多年,怕是要見效,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他對曾毅道:“讓徐老好好休息吧!你到我房間來一趟,咱們商量一下明天的安排!”


    曾毅道:“這不好吧……”


    尤振亞笑道:“是商量行程之中的保健工作,你現在對老首長們的身體情況最了解,幫著斟酌一下,可不要出了什麽岔子。”


    曾毅一聽是這個,就跟著尤振亞去了樓下。


    “隨便坐!”尤振亞進門之後,指了指那兩張沙發椅,道:“你是喝茶,還是飲料?”


    “我不渴,就不喝了!”曾毅笑著客氣。


    尤振亞就順手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曾毅一瓶,然後招呼他坐下,笑著道:“今天辛苦了,我看老領導很高興,對咱們這次的保健工作,也相當滿意!”


    “份內職責而已,都是該做的,談不上什麽辛苦!”曾毅說到。


    尤振亞笑著點燃一隻煙,翹起二郎腿,坐在沙發沉思了片刻,道:“明天的安排,我打算是去博陽市,如此行程就比前麵兩天要遠一些,所以你們保健組的同誌,要提前拿出一些方案,比如,在菜譜上要做什麽調整,可以減緩老首長們的疲勞;在行進期間,多長時間休息一次比較合適,這些都要有考慮,然後給出一些專業的建議。另外,還要做好充分的預案,確保萬無一失!”


    曾毅就明白尤振亞的意思了,白天自己在電話裏暗示唐浩然,說是老幹部團在一兩天內會到達博陽,曾毅這個預計,是根據之前的行程來估算的,博陽市緊靠著北原市,如果老幹部團到達北原市,那麽前往博陽的概率就非常大。


    誰知因為老幹部的不滿,尤振亞臨時改變了計劃,打了曾毅一個措手不及,他還正準備向唐浩然解釋這件事呢,尤振亞卻提出明天前往博陽市,這是什麽意思,不言而明啊!


    “博陽市我去過,那裏的幾個紅色景點都搞得不錯,我看一定不會讓老首長和秘書長失望的!”曾毅笑著,道:“我回去就跟保健組的同誌一起研究,爭取今天晚上就把方案拿出來。”


    “好!你做事,我是最放心的!”尤振亞嗬嗬笑著。


    從內心講,尤振亞也不希望搞什麽突然襲擊,下麵要是捅出什麽簍子,到時候最難堪的,一定是自己這個負責接待和製定行程的人。


    白天曾毅接電話的時候,尤振亞就在當場,雖然沒看到是誰的電話,但尤振亞一琢磨,也就心中明了了。下麵這些市裏,能跟曾毅有牽連的,無非就是龍山、博陽、白陽三個地方,白陽不在長征路線上,就首先被排除了;曾毅在南雲縣工作過,但最後卻是被龍山市的一二把手聯手施壓,給免了職的,所以龍山市即便要探聽消息,也不好意思把電話打到曾毅這裏的;剩下就是博陽了,唐浩然跟曾毅的私交向來不錯,能讓曾毅做出明確暗示的,也就隻有唐浩然了。


    既然曾毅暗示了唐浩然,那唐浩然肯定就會在博陽市做出一番的部署安排,與其去那些毫無準備的市,還不如就去博陽,一來老首長可以玩得開心,安全也有保證;二來還可以送曾毅一個大人情。


    一舉兩得,何樂不為呢。


    尤振亞看得非常明白,像曾毅這種手眼通天、既會做人又會做事的年輕幹部,不是誰想壓製,就能壓得住的,要不是有資曆淺這個短板製約著,曾毅早就一飛衝天了,自己提前燒一燒曾毅這個冷灶,多做一些人情出去,絕對是不會錯的。


    把手裏的這支煙吸完,尤振亞道:“好,你就抓緊時間去準備吧,既要考慮充分,還要吸取這兩天的不足和教訓。”


    曾毅就起身告辭,道:“我們一定認真總結,充分考慮!”曾毅明白,尤振亞的意思,是明天別再讓唐浩然搞出什麽迎來送往的戲碼,免得到時候又讓他為難。


    尤振亞就擺了擺手,道:“方案拿出來後,就立刻送過來,我會一直等著的!”


    回到房間,曾毅把尤振亞的意思對邵海波講了講,邵海波立刻召集保健組的成員開會,商議措施和方案。


    等把方案交給尤振亞,已經是晚上快十一點了,曾毅想起忘了告訴唐浩然一聲,剛把手機打開,唐浩然的電話就第一時間打了進來。


    “我說曾毅啊,你這電話終於是打通了!”唐浩然抱怨了一句,道:“老首長們現在到哪裏了?北原市那邊已經亂了套,聽說他們今天接到的老幹部團,竟然是假的,現在其他幾個有可能會被老首長走到的地市,全都是人心惶惶。”


    曾毅笑了笑,道:“老首長是來弘揚紅色文化的,又不是來打仗的,至於這麽緊張嗎?”


    唐浩然心道曾毅這話說得輕巧,老首長們喜怒無常,萬一有什麽不該看的,讓老首長給看到了,不該聽的,傳到了老首長的耳朵裏,那下麵的這些領導就是平時敢得再好,也要跟著倒黴了,他道:“說正題吧,不然我這覺都睡不踏實!”


    “情況還是那個情況!”曾毅把聲音放低,“老首長們不喜歡迎來送往!”


    唐浩然就明白了,道:“沒有別的情況了?”


    “沒了!”曾毅說到。


    唐浩然也不多問,他已經知道該怎麽辦了,於是電話裏笑道:“你這麽一說,我終於可以睡個囫圇覺了。好了,時間不早,你也快去休息吧,等這次的任務完成,一定要到博陽來,好好地玩上幾天!”


    “我的情況你也知道,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再說吧!哈哈!”曾毅笑了笑,就把電話給掛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徐老不請自來,突然蒞臨保健組的飯桌,讓保健組的人集體受寵若驚,慌亂無措。


    好在邵海波反應快,急忙帶領大家鼓掌,道:“老首長蒞臨保健組檢查工作,是對我們保健係統的厚愛,同誌們都是備受鼓舞!”


    其他人急忙點頭稱是,紛紛附和。


    “不要搞得這麽隆重嘛!”徐老朗聲一笑,擺擺手,道:“我今天過來,隻有一件事,就是向南江省保健組的專家們道謝!”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極度納悶,一番左盼右顧之中,就都看向了曾毅,這兩天去老首長那邊執行過保健任務的,好像隻有曾毅。


    “我個人有一個很多年的老毛病了,昨天在小曾同誌的治療下,已經大大見好!”徐老顯得很開心,說出謎底,就在曾毅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曾啊,你很不錯,有兩下子!”


    曾毅笑道:“徐老,這可不全是我個人的功勞,昨天就是換了其他同誌去,也肯定都有辦法,說不定治療的效果更好!”


    徐老哈哈一笑,也不讓曾毅為難,道:“有小曾個人的功勞,也有集體的功勞!南江省保健係統能夠打破常規,敢於啟用像小曾這樣優秀的年輕專家,是有魄力、有擔當的;這也說明南江省保健係統這個集體,是有水平、是務實的!大家都是好樣的嘛!”


    保健組的專家,頓時都覺得臉上有光,平時大家也沒少執行任務,但像徐老這樣親自到保健組道謝的事情,還是頭一次呢。


    徐老講了幾句勉勵的話之後,也沒有多待,回老幹部團那邊去了。


    大家再次入座,接著吃早飯,心道曾毅運氣真好,去治個打嗝,竟然還順手把徐老的老毛病給治了,這下可在老首長那裏掛了號,以後不發達都難啊!


    正在胡思亂想呢,又有兩位老幹部聯袂而來,還是同一件事,老首長身上的老毛病,在曾毅的治療下,已經見好了。


    這一下,就把保健組的所有專家都給鎮住了,之前大家心裏還有些小小的不服氣,但現在這種念頭卻完全打消了。


    老首長身上的毛病,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能治的話,早就治好了,連中央保健委的大權威、大專家都束手無策,如果換了是自己去,大家都自問絕不可能比大權威還更有辦法,但曾毅去了就有辦法,不僅能治,而且還有奇效,短短一天就見效果,這可不是一般大夫能做到的!


    看來曾毅以前能被方南國看重,絕不是什麽偶然和幸運,他是有真本事的。


    最重要的是,曾毅不居功自傲,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功勞,大家誰也沒有出力,但在老首長麵前,曾毅一再替大家說話,這份心胸,也不是誰都能有的!試問換了自己,是否能把這個功勞拿出來跟大家分享呢!


    在國內的醫學界,可不是你水平高、造詣深,地位就一定會高的,大人物隨口一句評價,就能讓你少奮鬥幾十年,現在有了三位老首長的親口稱讚,這趟回去之後,大家就等著升職吧!


    車隊下午到達博陽,在參觀了一處著名的紅色景點之後,就結束了當天的行程。


    第二天,車隊從博陽出發,往下一站一站走,沒有再返回北原市,根據尤振亞的安排,北原市被放在了行程的最後。


    每天休息的時候,曾毅就去給幾位需要針灸治療的老幹部進行治療,按照他的計劃,等老幹部返回京城的時候,也就不需要再進行針灸了,隻要按照自己的辦法進行後續調理,這些老毛病就會逐漸好轉痊愈。


    曾毅給出的辦法,也都很簡單,不需要天天吃藥,有點類似於用豆子“磨”勞倫姓子的,都是以食療、療養為主,藥物隻是輔助。


    老幹部畢竟年紀大了,身體器官衰老,要想一點毛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現實!一味地加強用藥,隻會對身體造成更大的損傷,是白折騰!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減輕痛苦的前提下,讓老幹部在帶病之中延年益壽。


    當年的長征路線,其艱苦程度遠遠超乎想象,其中很大一部分路程,都位於雪山草地之間,人煙稀少、鳥獸絕跡,這些客觀條件,既便是過去了幾十年,也照樣是存在的。


    雖然南江省政斧一直都在努力,也出台了很多優惠政策,但一沒有人,二沒有路,三來地形偏僻,第四氣候惡劣多變,麵對這樣的客觀事實,就是大羅金仙再世,怕是也難有什麽好的辦法。


    隨著行程的進展,車隊慢慢駛出了經濟發達的地市,開始進入這些偏遠的地區。


    按照事先的計劃,今天是要重走當年的一個高山路段,這也是本次行程之中,唯一一個未經任何開發的純野外地點。


    車隊從當地城裏穿過的時候,車外的情況看起來還挺繁華的,但出城之後,視線之內全是高山峻嶺,立刻就變得非常蕭條。


    地勢也在不斷地增高,保健組的大夫早早拿出預案,在零號車上準備了一些氧氣枕,另外還讓每位老首長在出發之前,都服了兩顆預防高原反應的藥物。警衛組的人,更是做好各種應急準備,帶上了衛星電話、定位儀之類的設備,另外還準備了擔架和小型自供電設備。


    再往前麵走,通信隨時可能會遇到障礙,而一旦進入山區,很多以前非常簡單的事情,也會變得複雜起來,比如遭遇突發事件,外麵的支援一時很難到位,這就需要自己提前做好準備。


    車隊往前走了一個多小時,等拐入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後,路一下就變得異常難走,好在距離目標位置已經不遠了。


    指揮車此時發來消息:車隊靠邊,大家步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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