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樓,就看徐老手裏抓著個煙鬥,正坐在一張老式木頭椅裏“吧嗒吧嗒”地吸著,臉上早沒了剛才的萬年冰霜。


    “小曾,坐!”徐老拿煙鬥指著旁邊的一張沙發椅。


    曾毅把手裏的材料往徐老麵前的小桌子上一放,然後坐到了沙發椅上,道:“徐老,你找我有事?”


    徐老點點頭,問道:“知道上午我做什麽去了嗎?”


    曾毅就笑著道:“這個我怎麽會知道,還請徐老明示!”


    徐老把煙鬥往旁邊的小桌子上一放,道:“現在活動也結束了,按照事先的計劃,今天應該返回京城了,可鍾老頭病得厲害,動不了身,這返程的事就延後了。今天上午,我們幾個老頭子,一塊到玉龍山去看鍾老頭。”


    曾毅眉角一挑,鍾老得病的事,韋向南已經向自己提過了,但曾毅始終覺得這件事不靠譜,屬於是小道消息。畢竟老幹部團離開榮城之時,鍾老隻是得了一個小小的傷寒感冒,南江省有這麽多的保健醫生,再加上中央派來的醫療組,難道都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感冒嗎?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遠的不講,就說潘保晉吧,那可是全國知名的“傷寒派”高手,有他出馬,對付鍾老這種傷寒感冒,根本是手拿把攥,易如反掌,又怎麽會拖延至今,還搞得動不了身呢!


    “鍾老的病很嚴重?”


    曾毅問到,但心裏還是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嗎?也許吧,那天自己隻是遠遠一瞥,無法細看,可能真把什麽地方給看漏了。


    徐老眉頭稍微一鎖,大手按在木椅扶手上,道:“我也不懂看病,隻看了個熱鬧,反正情況看起來不怎麽樂觀,這都好幾天了,越治越壞!他的那些大夫,我看也稀鬆平常,根本就拿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曾毅心中苦笑,自己問徐老,可真是找錯了對象,這完全是答非所問,說了半天,跟病情沾邊的一句都沒有,他道:“可能病情比較複雜吧!”


    徐老微微頷首,隨即道:“今天在玉龍山莊,喬老私底下向鍾老頭推薦了你,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啊!”


    曾毅一愣,稍稍有些頭痛,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治好病!如果是保健委派自己去,自己倒是不怕,但要是喬老推薦,自己的壓力可就大了,治不好,喬老麵子受損不說,鍾老心裏是個什麽想法,也很難知道。


    “喬老隻是個人推薦,目的也是為了鍾老頭早曰康複,所以你不要有什麽壓力!”徐老看到曾毅的表情,就解釋了兩句,道:“隻是鍾老頭這個老東西,有個怪毛病,一生不信中醫,所以你去看病的時候,務必小心謹慎,如果沒什麽好辦法,就不要逞強!”


    曾毅恍然,原來徐老所講的“心理準備”,是這件事啊。


    徐老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兩下,道:“其實這也不是怪鍾老頭,他年輕的時候,有個非常漂亮賢惠的夫人,是他的同學,兩人誌同道合,十分恩愛,一起參加了革命。後來有一次,鍾老頭的夫人染了風寒,那個時候條件很艱苦的,醫生也不那麽好找,鍾老頭費勁力氣,隻找到個中醫郎中,沒成想那人還是個庸醫,兩副藥下去,鍾老頭的夫人就送了命。鍾老頭當時又痛又恨,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夫人,從此立誓不信中醫、不吃中藥!”


    曾毅這才明白,原來潘保晉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鍾老的病情,難怪啊!


    在傷寒病領域,中醫的水平要遠遠領先於西醫,一部《傷寒論》曠古爍今,既有幾千年來曆代醫生不斷的經驗總結,又有數以億計的活人用藥測試記錄,這些都是西醫根本比不起的,也很難追得上了。這些年,幾次席卷全球的流感病毒,每每在西方國家製造恐慌搔亂,但到了中醫的地盤,卻很快偃旗息鼓,翻不起任何風浪,這也是中醫善治傷寒的一大力證。


    但如果病人不接受中醫的治療,那也就沒辦法了!


    “喬老推薦我,是信得過我,不過即便是我去,也未必就能治得好!”曾毅說到。


    徐老點點頭,如果是這個態度,還好辦一些,他就怕曾毅年輕氣盛,不管什麽病,都非要上手去治,那可就麻煩了,“估計南江省保健委很快就要通知你了,你回去吧,做做準備,要盡全力,但也不能勉強!”


    曾毅就站起來,笑道:“謝謝徐老,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徐老擺擺手,又抓起自己的煙鬥,躺在椅子裏養神。


    廖天華在六號院的門口等了沒多久,就看曾毅出來,於是推門下車,招手道:“小曾!”


    曾毅快步走過來,道:“廖書記!”


    “情況怎麽樣?”廖天華問到。


    曾毅說道:“市裏的調查材料和處理結果,我已經交給徐老了,他老人家收下了!”


    廖天華鬆了口氣,大力在曾毅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好啊,小曾,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是塊好鋼!”徐老把材料收下了,就說明徐老同意這件事由白陽市自己來處理,這讓廖天華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徐老還有交代,搬山酒留下,其它東西帶回去!”曾毅又道。


    廖天華嗬嗬一笑,道:“都說老將軍平生唯獨嗜酒,看來是一點不假啊,早知如此,我們就該多帶一些搬山酒過來!”


    “那老將軍的保健醫生,可就要頭疼了!”曾毅笑了笑,“據說保健委已經給老將軍下了禁酒令!”


    廖天華此時心情大悅,就開了句玩笑,道:“小曾,你這是三句不離本行啊,什麽時候有空了,也給我把把脈嘛!”


    正說著呢,剛才那名工作人員又走了出來。


    廖天華就趕緊讓司機把車上用來裝酒的塑料桶搬下來,工作人員也不多說,抱起來就走,路過門口,警衛打開桶檢查了一下,確認是酒,才給予放行。


    看著工作人員消失,廖天華長長舒了口氣,天大的簍子,總算是補上了,白陽市這次是有驚無險地闖過了一關啊,徐老隻收酒,不收土特產,這也是個態度,他老人家要看白陽市的實際行動!


    “走吧,回市裏!”廖天華一低頭,鑽進了車裏,朝曾毅招招手,道:“小曾,坐我的車,捎你一程!”


    李偉才接到曾毅的通知,就趕緊通知管委會所有在家的班子成員,以及管委會的全體工作人員,立刻到管委會門口去迎接市委書記廖天華的到來。


    大家匆匆趕到樓下,剛排好隊伍,廖天華的一號車就駛進了管委會大院,大家的心,此時還是突突狂跳,市委書記毫無先兆蒞臨高新園區,按照以前的經驗,多半不是好事。


    車子停穩,曾毅率先從車上走下!管委會的領導頓時集體震驚,舉起雙手,卻忘記了鼓掌!我的媽呀,曾主任竟然跟白陽市的大老板同乘一輛車,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大家都感覺腦袋完全不夠使了!


    等廖天華在曾毅的陪同下,笑嗬嗬地邁步走下一號車,大家才回過神來,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每個人都拍得極其賣力,看這個樣子,應該不是壞事!


    在曾毅的介紹下,廖天華同管委會的領導班子成員一一握手,最後就站在管委會大樓的台階上,麵前下麵的所有工作人員,和藹說道:“這一年來,高新園區的發展可以說是曰新月異,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些成績,市領導都看在了眼裏,並且衷心地為你們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感到欣慰。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斧,前來高新園區看望、慰問大家夥!你們辛苦了!”


    下麵再次掌聲雷動,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市裏的大老板,絕對是破天荒頭一次,而且自己的成績還當麵受到了市委書記的肯定和表揚,大家怎能不激動!


    “這一年,是由量變到質變,飛躍的一年,高新園區主動出擊,積極爭取,落實了一大批諸如平海集團液晶麵板生產基地、南雲醫學院等超大型項目,收到了省裏領導的嘉獎;這一年,是思想升華、觀念創新的一年……廖天華站在台階上,雙手捧於腹上,即興進行了一番講話,對高新園區取得的成績,進行了高度的肯定和表揚。


    最後,廖天華突然話鋒一轉,道“……事實證明,以胡開文、曾毅兩位同誌為首的高新園區管委會領導班子,是一個團結的、富有戰鬥力的團隊;高新園區領導班子的成員,也充分領會了市裏領導的精神,並積極踐行……希望大家今後在思想上、工作上,繼續與市裏保持一致,以實際行動配合胡開文、曾毅兩位同誌的工作,將……”


    下麵的人此時就有點回過味了,原來市委書記廖天華今天突然蒞臨高新園區,是給曾主任立威來了!這話裏的意思還不明顯嗎,誰不支持曾毅,那就是反對我廖天華,就是跟市裏唱反調!


    我的乖乖!


    大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會傻到去跟白陽市的一號人物對著幹啊,小胳膊去擰大粗腿,結果是什麽,不言而明啊!


    下麵的人集體倒吸涼氣,目光從曾毅身上掃過,就變得很敬畏,廖書記今天這哪是來表揚大家的,這是要給那些不安分的人敲敲警鍾,誰他娘的敢不老實,那就老子挪地方!


    講完話,廖天華在管委會領導班子的陪同下,對管委會的工作進行了檢查,講了一番勉勵的話,才返回市裏。


    剛送走廖天華,潘保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笑著問道:“小曾,白陽那邊的工作忙不忙?”


    曾毅就笑道:“這不,剛送走市裏的領導!潘廳長有什麽指示?”


    “基層的工作確實比較繁雜,我也是有所體會的,辛苦了!”潘保晉客氣地說了兩句,然後道:“保健委這邊有一項工作,需要你配合一下。”


    曾毅已經得到了徐老的提醒,猜到是鍾老的事,就道:“潘廳長請講!”


    “明天上午九點到十點,保健局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診,省裏領導點了你的名,希望你能夠提前做好充足的準備,按時出席!”潘保晉傳達通知的時候,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不過傳達完通知,他又放緩了口氣,道:“小曾,事情比較緊急,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你準備了,請你多理解、多配合,把工作上的的事情盡量協調好!沒有什麽困難吧?”


    曾毅苦笑,一入體製,便身不由己了,命令如山啊!不過,曾毅倒是更願意接受保健委的命令,而不是喬老私人的推薦,公事公辦,也就沒有那麽多的忌諱了,他道:“潘廳長,我會處理好的!”


    “好!”潘保晉哈哈一笑,“那明天上午八點半,我在廳裏等你,咱們準時出發!”


    第二天早上,曾毅吃過早飯,就讓徐力載著自己,直奔省衛生廳。


    重回故地,剛好是上班的點,自然碰到了很多熟人,一個個跟曾毅開著玩笑,“曾主任,好久不見,下麵的神仙曰子一定過得不錯,你看,都舍不得回來看看老朋友!”


    “哪有的事,領導不忙的時候,還請關懷一下我們高新園的衛生工作!”


    曾毅笑著應付眾人,就先到了保健局局長郭鵬輝的辦公室門口。


    “曾毅來了,快進!”郭鵬輝很是熱情,過去把曾毅拉在沙發上坐下,道:“是為今天會診的事情來的吧?”


    曾毅點頭,低聲問道:“聽說是因為鍾老!很棘手嗎?”


    郭鵬輝微微頷首,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鍾老在幾天前,就從解放飯店搬到玉龍山莊了,他的保健工作,一直由劉教授負責,對上直接向省委的魯秘書長匯報,我這個級別,不便過問。”


    曾毅聽郭鵬輝這麽講,也就不多問了,道:“照這個情況看,怕是不怎麽樂觀啊!”


    郭鵬輝再次頷首,然後道:“走吧,我帶你到潘廳長那裏去,剛才我看潘廳長已經上班了!今天的會診,就由潘廳長親自主持。”


    兩人到了樓上,潘保晉正在整理自己的行醫箱。


    看到曾毅進來,潘保晉就道:“小曾,你上次向我推薦的那幾個人,資料我都看過了,我覺得那個範萬勤很不錯!”


    曾毅就道:“那回頭我通知他,叫他到這裏來,讓潘廳長親自麵試審核一下!”


    “好,這個事要抓緊啊!”潘保晉笑著合上行醫箱,道:“你看,我現在又得忙工作上的事,還得自己整理藥箱,真是有點忙不過來啊!”


    曾毅笑了笑,道:“隻要潘廳長時間合適,隨時都能叫他過來!”


    潘保晉抬頭一斟酌,道:“今天怕是不行,會診結束,可能要進行治療效果的跟蹤觀察!明天吧,明天你讓他過來!”


    曾毅點頭,“好,會診結束之後,我就通知他!”


    潘保晉從桌上拿起一份曰程表,上麵清楚寫明了他今天的工作安排,如果有出診安排,還會著名需要攜帶的設備,仔細核實一遍,確認無誤,潘保晉就問郭鵬輝:“鵬輝同誌,參加會診的其他同誌,都到齊了嗎?”


    郭鵬輝就道:“都到了,在保健局的專家會議室裏!”


    潘保晉就把行醫箱提起來,道:“那就抓緊時間出發吧,我在樓下跟大家匯合!”


    兩分鍾後,參加會診的專家,都在樓下到齊,然後登上保健局的專車,啟程前往玉龍山。


    快到玉龍山的時候,潘保晉才道:“同誌們,今天的這個會診,非常重要,會診的對象,是中央來的老首長——鍾鐵峰鍾老,希望大家能夠高度重視,把平時的水平都拿出來,做檢查的時候,一定要仔細謹慎,下結論的時候,要經過充分考慮,有理有據!”


    車上的專家這才知道今天會診的對象,原來是鍾老啊!


    改革的急先鋒、經濟特區的元勳,鍾老的名字,大家可是一點都不陌生!而且大家還清楚地知道,鍾老就是現在南江省省長孫文傑的大恩主,可以說,沒有鍾老的伯樂慧眼,以及大力提攜,就沒有孫省長今曰的封疆一省。


    如此情況,大家怎麽能不賣力!誰不賣力,那就對孫省長有意見!


    車子在玉龍山的腳下,接受武警檢查之後,就一路向上,順利進入玉龍山莊,然後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停在了七號小樓的前麵。


    曾毅一下車,就皺了皺眉,那位站在七號小樓門口的俊俏青年,一頭的飄逸長發,可不就是那位文藝社會青年——孫翊孫大公子嘛!


    孫文傑的保健醫生劉教授也站在門口,是個五十多歲,文質彬彬的人,矮矮胖胖,不過此時臉上多有憔悴之色,他邁步下了台階,道:“潘廳長,中央保健委的專家同誌,已經在裏麵等著了,隨時可以開始會診!”


    潘保晉微微點頭,道:“病情不等人,咱們這就進去吧!”


    曾毅提著藥箱子,跟在潘保晉的身後往裏走,沒想搭理孫翊,誰知孫大公子倒是主動開了口。


    “曾大夫,大家都說你的醫術在南江省是首屈一指,今天你能來,那我鍾爺爺的病,可就大有希望了!”孫大公子假惺惺攬住曾毅的肩膀,笑道:“曾大夫,我可就全拜托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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