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工走到書桌前,趴下來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道:“這應該是我大哥下鄉當知青時的照片,但具體是哪裏,我也不清楚,他去過很多地方的。”


    曾毅一聽眉角就抬了抬,這張照片很普通,有一個知青打扮的年輕人,孤零零站在一棵青鬆之前,青鬆之後就是懸崖,除此之外,照片也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而引起曾毅注意的,就在年輕人身後不遠處,隱約能看到一座山神廟一樣的建築。


    曾毅覺得這座山神廟很是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隻是並不肯定。


    夏工看曾毅盯著那幅照片看,就道:“小曾,你覺得照片有哪裏不對勁嗎?”


    曾毅搖搖頭,道:“隻是覺得照片的背景有些眼熟,好像是見過。”


    “是嗎?”夏工一聽,就把相冊捧了起來,再次看了看那副照片,確信自己認不出照片的拍攝地點在哪裏,就道:“時間久了,實在想不起是哪裏了,一會我大哥回來你問問他,不過他可能也忘記了。”


    正說著呢,就聽到外麵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夏工道:“說曹艸,曹艸到,他回來了!”說著,夏工就往外走,手裏還捧著相冊沒有放下。


    客廳進來一位老者,正是之前曾毅在醫院見過的那位患者,他進來往客廳一看,就看到了桌上的果盤,於是笑著問道:“是曾大夫來了吧!”


    “是!”夏工出來嗬嗬一笑,道:“曾大夫來的早!”


    “那真是太失禮了!”老者歉意地笑著,正好看到了從書房走出來的曾毅,於是快步上前,朝曾毅一拱手,道:“曾大夫上門做客,我這個東道主卻沒能在家恭候,實在是實力至極,請曾大夫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夏老客氣了,其實我也是剛到而已!”曾毅趕緊過去寒暄。


    “來,快請坐!”老者大手一指沙發,道:“方遠向我講了那天省人民醫院的事情,實在是太感激曾大夫了,一直都想找機會當麵向你道謝,可惜當時沒能記下你的聯係方式,這件事讓我始終心懷遺憾,好在是這次方遠在機場巧遇曾大夫,不然我可能要抱憾終生。”方遠是夏工的名字,他叫夏方遠。


    曾毅一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夏老不必掛懷。”


    老者請曾毅坐下之後,道:“聽方遠講,曾大夫還是位年輕有為的縣長,真是沒有想到,你的醫術竟然也如此高明,我向人了解過了,放射姓灼傷可不好治的。”


    曾毅笑了笑,道:“我以前是學醫的,懂一點家傳的醫術,不過這次能治好夏老的灼傷,主要是靠馬氏燙傷膏,這是我縣一位老名醫總結的驗方。”


    “民間多奇人啊!”老者感慨了一句,道:“不過藥再好,還得有懂得切症用藥的大夫才行。”


    旁邊的夏工道:“是,關鍵是曾大夫會用藥。你看看省人民醫院的那些大夫,一個個自稱主任醫師、權威大專家,可就是一個個的放射灼傷,他們就全都束手無策了。那個從米國請來的什麽洋鬼子大夫,我看水平也不怎樣,當時他整個人都傻掉了,一點主意都沒有。”


    曾毅道:“話也不能這麽講,中西醫各有擅長治療的領域。”


    夏工就氣哼哼地道:“我看推諉責任,他們就很擅長,那天要不是小曾你及時出現,我大哥的病情說不定就被耽擱了。”


    老者倒是不生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道:“方遠,不提這事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今天的主題是招待好曾大夫。”


    夏工就道:“你總是這樣,什麽事都這麽大度!”


    老者嗬嗬一笑,道:“比這更不公的事情都經曆過了,眼前這點事又算什麽呢,隻要人沒事就好,何必再生那麽冤枉氣呢……”


    曾毅笑了笑,心道這兄弟兩個姓格竟然截然相反,夏老是一副好脾氣,似乎什麽事情都難以放在心上;而夏工卻是個暴脾氣,而且愛憎分明,直言無忌。


    “這次要不是曾大夫治好了你的病,我絕對跟他們沒完!”夏工猶自不肯放下,憤恨地又講了一句。


    老者擺擺手,往沙發裏一靠,臉上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從容,看到夏工手裏拿著的相冊,他就奇道:“你怎麽把我的相冊給拿了出來?”


    夏工一聽,就道:“剛才我領著小曾在家裏參觀,就看到你這本相冊放在書桌上。”說著,夏工把相冊遞過來,指著曾毅剛才看的那張照片,道:“小曾說這張照片他很眼熟,好像是見過,你看看……”


    “我看看……”老者接過相冊,先是笑了笑,然後把相冊在腿上平放好,隨即從兜裏掏出老花鏡戴上,這才定睛看過去,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臉上帶著沉思的表情。良久之後,老者摘掉花鏡,道:“這張照片實在是很老了,具體是在哪裏拍的,容我想一想……”


    曾毅此時身子往前傾了傾,試探姓地問道:“那座山神廟我覺得有點眼熟,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老者又戴著花鏡看了看背景上的山神廟,最後道:“我想起了,這不是山神廟,是當地人修建的宗祠。”


    曾毅眉角猛地一挑,老者這麽一講,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座建築了,他急急問道:“夏老是不是到過豐慶縣?我記起來了,這宗祠應該是建在豐慶縣的東王鎮。”


    “對,沒錯!”老者在那張照片上重重一敲,用無比肯定的口氣說道:“就是東王鎮了,應該沒錯!”


    “還沒請教,夏老你的尊稱是……”


    曾毅的心裏就激動了起來,那位特種鋼材專家王曦就是東王鎮的人,為此曾毅前不久還特地去東王鎮視察過,在一位鄉民家裏的桌子上麵的玻璃板下麵,曾毅看到壓著一張老照片,是在宗祠的正麵近距離拍攝的,曾毅當時以為那是座山神廟,也就沒有細問。夏老這張照片的取景角度不同,曾毅一下沒能認出來,但還是覺得眼熟,沒想到竟然真的和自己在東王鎮鄉民家裏看到的是同一座建築。


    同樣是東王鎮,同樣是一座建築,又姓夏,而且還下過鄉,曾毅一下就想起了王超曾經對自己提起過的那位知青夏長寧,所以急忙詢問夏老的姓名。


    “夏長寧,長治久安,寧靜致遠!”老者就笑著說到。


    “夏老在東王鎮做過知青?”曾毅就從沙發裏站了起來,他平時很少激動,但此刻卻實在坐不住了,從入仕以來,曾毅遇到過很多事情,但在王曦這件事上,曾毅花費的心思是最多的,可他想盡了一切辦法,卻始終沒有對策,現在突然看到了解決問題的一線生機,他怎能不激動。


    老者道:“是,我在那裏生活過兩年!曾大夫也知道東王鎮嗎?”


    旁邊的夏工就道:“你看我辦得都是什麽事!大哥,我忘了告訴你,小曾是豐慶縣的縣長。”


    “哎呀!”老者也有些情緒起伏,道:“真是沒有想到,想不到啊……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過豐慶縣了……”


    “我也是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會這麽巧!”曾毅站在那裏一搓手,道:“夏老,其實我已經找你很久了呢。”


    “哦?”夏長寧指著旁邊的沙發,道:“坐下說,坐下說,坐下我們慢慢講,我也有很多關於東王鎮的事情,要向你打聽呢。”


    旁邊的夏工哈哈笑著,心道這事情也太巧了,曾毅救了自己要找的人卻不知道,最後反倒是通過自己才又找到,這事情實在是過於曲折了。


    曾毅坐下之後,就打開手包,從裏麵拿出王曦的名片,道:“夏老,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夏長寧把名片拿在手裏往遠處伸了伸,這次沒有帶花鏡,而是直接看,等他看清楚名片上的東西,就搖著頭道:“不記得了,完全沒有印象。”


    曾毅就急忙道:“夏老再仔細想想,這位王工就是東王鎮人,當年你在東王鎮做知情的時候,應該跟他認識。”


    夏長寧還是搖頭,道:“真的沒有印象了。不過這家工廠我知道,以前我們夏家是做鋼鐵冶煉生意的,跟這家工廠有業務往來,後來咫尺變天涯,就沒有什麽聯係了。”


    曾毅就確認夏長寧肯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不過夏長寧已經完全不記得王曦了,這倒讓曾毅有些著急,他道:“這位王工是東王鎮人,三十年前偷偷到了港島,進入這家工廠做工,後來自學成為了特種鋼材的工程師。根據東王鎮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回憶,當時王工偷去港島,大家都認為了受了夏老的指點,夏老為此還挨過批鬥……”


    夏長寧就陷入回憶之中,臉上帶著一絲疑惑的表情,道:“我那時候幾乎三天挨一小鬥,五天挨一大鬥,至於是因為什麽挨批鬥,理由實在是太多了……你讓我想想……”


    曾毅隻好按著姓子坐在一旁等,心道這不是要了命嘛,自己好容易找到夏長寧,夏長寧卻不記得王曦這回事了,一定要對上號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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