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曾毅重新坐下,吳老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曾毅,你今年有二十幾了?”


    “二十七!”曾毅答到,同時心裏也有些感慨,時間過得真是快,從自己進入體製到現在,都已經五年多了,眼看就要滿六年了。


    “該考慮考慮個人問題了,嘉豪比你還小兩歲,你看現在孩子都出生了。”吳老道了一聲,然後點到即止,轉而問道:“你現在是在東江工作?”


    曾毅點頭應道:“在中化市做農業方麵的工作。”


    “大材小用!”吳老道了一句,心裏對東江省的這個安排有些不滿。


    曾毅笑道:“三農問題關乎著社會的穩定,組織上安排我做這個工作,是對我的一種信任和器重。”


    吳老聽曾毅這麽講,也不得不頷首,在眼下這個“經濟為綱、gdp掛帥”的大體製下,農業的分量就顯得是微不足道,也最不容易出政績,但偏偏就是這個最不起眼的農業問題,卻是所有一切社會活動的基礎,農業非但不能亂,還必須搞好,否則經濟為綱就隻能是一句空話。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


    吳老褒讚了一句,曾毅這麽年輕,卻能十分耐得住姓子,這非常難得。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都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吳老幹了一輩子革命,在機關裏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凡是踏實肯幹的人,就算走不上高位,也肯定能幹出一番成績;而那些隻會怨天尤人的人,最後都成了一事無成的酸秀才,他們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怨天尤人上,不是躲在陰暗的角落寫幾篇酸文罵罵體製不公,就是在酒後感慨一下自身的懷才不遇,哪還有什麽時間和精力去做事。


    “吳老最近身體都好?”曾毅問到。


    吳老笑道:“自從用了你的那個法子,這兩年我的百曰咳再也沒有犯過,感覺身體竟然比以前還要鬆快一些呢,倒像是年輕了幾歲!”


    曾毅笑了笑,咳多了肯定傷身體的元氣,何況還是百曰咳,加上吳老的年齡又大了,每年中有三個月的時間都在不停地咳嗽,這身體又怎麽能輕快呢!現在不咳嗽了,身體的元氣恢複,精神自然比以前好一點。


    說起百曰咳,吳老又讓曾毅給自己把了把脈,講幾個平時身體上的小毛病,向曾毅谘詢著養生方麵的好辦法。


    聊完養生,天色已經黑了一大半,近在眼前的南湖湖水,都已經發暗發沉了。


    吳老看了看天色,側臉看向毛貴洋,道:“你給寶玉打個電話,問問他晚上還過不過來!”


    毛貴洋應了一聲,就掏出手機開始撥吳寶玉的號碼。


    “怎麽回事!”吳老有些不滿,道:“說好了晚上過來吃飯,這都幾點了!”


    電話打過去,很快被接起來,毛貴洋小聲道:“吳書記,吳老讓我來問一下,看您晚上是否還過來南湖這邊?”


    “臨時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親自處理,你代我轉告老爺子一聲,就說我今天晚上過不去了!”吳寶玉電話裏說著,道:“明天早上,我過去吃早飯!”


    “好的!”毛貴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收了電話,對吳老道:“吳書記臨時有事,晚上不過來了,明天過來吃早飯!”


    吳老便站起來,對曾毅道:“你看看,堂堂的一位省委書記,竟然也言而無信!也罷,也罷,他不來,我們自己吃更自在!”說著,吳老雙手一背,走出涼亭,道:“曾毅,晚上就由你陪我這個老頭子一起吃飯吧,也熱鬧些。”


    “自古忠孝難兩全,這沙南省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吳書記親力親為,稍微一點的疏忽和懈怠都不行啊!”曾毅應了一聲,就跟在吳老的身後,心裏琢磨著剛才這事,看樣子,吳老今天是同時約了自己和吳寶玉啊。


    進了湖邊的小樓,就有保姆把做好的菜端上了桌,極其豐盛,大大小小擺了七八樣之多,看來是吳老特意囑咐過家裏的保姆,可惜一桌好菜,吳寶玉卻無法抽身前來。


    “坐吧!”吳老走到飯桌前坐下,招呼曾毅來坐,然後又道:“貴洋,你也坐!”


    毛貴洋客氣了兩句,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飯桌,他跟了吳老很長時間,不過平時很少參與吳老的家宴。


    “今天你們兩個都別拘束,給我敞開了肚皮吃,別浪費了這些菜。”吳老說了一句,就端起碗,拿起筷子開始夾菜。每個人在飯桌上都有自己的獨特習慣,吳老家裏的飯桌上沒有“食不言”的規矩,氣氛比較隨和,但吳老非常不喜歡浪費,這是多年的習慣了。


    曾毅今天折騰一天,上一頓飯還是匆忙填補的幾口,此時也確實有些餓了,和吳老客氣了兩句,就端起碗開始扒飯。


    “吃完再盛!”吳老看了一眼曾毅的吃樣,臉上露出笑意,和這樣的人一起吃飯,連自己都覺得胃口好像開了幾分。


    吃過飯,陪著吳老又聊了一會天,時間就不早了,曾毅便提出告辭,道:“吳老,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您的休息了。”


    吳老看了看時間,就知道吳寶玉今晚是不會過來了,他心裏很是不悅,今天把曾毅叫過來,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吳寶玉有幾個問題想谘詢曾毅,誰知道曾毅過來了,他倒忙得不見了人影,這算怎麽回事啊!


    “晚上就住南湖吧!”吳老說到,完了吩咐毛貴洋,道:“你幫曾毅安排一下住宿的事情。”


    毛貴洋就點頭應著,道:“好的,我來安排!”


    “明天吃過早飯再走!”吳老對曾毅說到,他打算留曾毅一晚,因為吳寶玉說了明天過來吃早飯。


    “聽吳老的!”曾毅很痛快地應下,反正今天也很晚了,自己肯定是無法返回尋州了,出去了也是要找住的地方,住在南湖還省得折騰了。


    毛貴洋就領著曾毅出去,到前麵找到工作人員,把曾毅的房間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


    夜晚的南湖非常安靜,靜得都能聽到外麵清風吹過湖麵的沙沙聲,就是比起山中的寧靜小鎮,南湖也差不到哪裏去,這樣的休息環境,在熙熙攘攘的大都市裏可是非常難得的,曾毅今天來回折騰也有些累了,進到房間衝個澡,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來,天色已經亮了,窗外傳來水鳥的陣陣叫聲,曾毅洗完臉出門,就看到毛貴洋也洗漱完畢,正要過去找吳老。


    當下兩人就一起過去,進了湖邊小樓,吳老正坐在沙發裏看今天的報紙,手邊還放著一根拐杖,看來是已經晨練歸來了。


    “睡得還好?”吳老問了一句。


    “差點就睡過頭了!”曾毅笑著答到。


    “坐下清醒清醒,準備吃早飯!”吳老笑著說到,完了又看向毛貴洋,道:“你催一下寶玉。”


    毛貴洋隻好又拿出電話,給吳寶玉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好長一會才被接起,毛貴洋便道:“吳書記,吳老請您過來一起用早飯!”


    “哦……”電話裏吳寶玉的聲音有些疲憊,先頓了良久,才換了帶了些精神的語氣,道:“替我向老爺子說聲道歉,早飯我可能過不去了。”


    毛貴洋就側過身子,低聲道:“吳書記,昨晚您沒過來,老爺子已經有點生氣了。”


    “老爺子的脾氣我知道,你幫我多解釋解釋,我這邊實在是脫不開身!”吳寶玉說到。


    坐在沙發上的吳老已經聽到了,當下把報紙狠狠摔在桌上,道:“你不用跟他再講了,就讓他忙去吧,我看總理都沒有他忙!”


    毛貴洋就不好再講了什麽,朝電話裏的吳寶玉歉意嗯哈了兩聲,就掛了電話。


    “我們自己吃吧!”吳老就吩咐保姆把早飯端出來,他心裏已經不是不悅了,而是非常生氣,你就是再忙,沒有一塊吃飯的時間,但抽空見一麵曾毅總可以吧,人家大老遠趕了過來,難道這就是你吳寶玉的待客之道嗎?


    曾毅此時眉心微微鎖起,吳寶玉剛才電話裏的語氣變化,他已經聽到了,這讓曾毅覺得有點奇怪,想了想,曾毅還是決定給吳老提個醒,道:“吳老,是不是讓人過去看一眼?”


    吳老已經坐在了飯桌上,聽到曾毅的話,先是不耐皺眉,再看曾毅的眼色表情,他才覺得吳寶玉的表現是有點反常,於是對毛貴洋道:“貴洋,吃完早飯你過去一趟,看看他都在忙什麽!”


    毛貴洋自然是不好吃完飯再去,他道:“我剛才起床的時候已經吃過了,那我現在就過去一趟吧!”


    吳老也著急想知道吳寶玉到底是怎麽了,點了點頭,就讓毛貴洋去了。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放在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保姆拿起來一聽,就把電話送到了吳老麵前。


    “吳老,我是貴洋!”電話裏傳來毛貴洋焦急的聲音,道:“香柔產後出血,具體情況目前還不清楚,我已經到了醫院,但還沒有見到吳書記,是昨晚的事情。”


    吳老握著電話的手就微微顫了幾下,隨後喝道:“混賬吳寶玉,什麽事情都要瞞著我!”


    扔下電話,吳老站起身就抬起腳準備出門,突然又看著曾毅,疾聲說道:“小曾,還得麻煩你跟我去一趟。”


    曾毅此時也已經站了起來,腳下更是毫不含糊,上前扶了吳老就朝外麵去了,順手還抄起吳老的那根拐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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