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宏聽了曾毅的話,臉上的肌肉抽了幾下,道:“車子是局裏的,如何處理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


    曾毅就知道蔣宏還是在生氣,不過這都可以理解,曾毅又道:“其實我明白,這都是蔣局長你寬宏大量,不願意跟我這個毛頭小子一般見識,否則蔣局長真要是追究的話,我那個小小的農委主任,如何能討了好!”


    蔣宏的臉色這才有些好看,心道你小子明白就好,我蔣宏不是拿你沒辦法,而是不想跟你撕破臉,再者,不看僧麵看佛麵,我並不是顧忌你,而是看在你背後顧大老板的麵上,不願意跟你計較罷了,否則十個農委主任也不夠看的。


    曾毅看蔣宏有所緩和,便不容分說,過去拉開車門,道:“蔣局長去哪裏,我送你!”


    蔣宏道:“我一個閑散人,哪敢勞你曾局長的大駕。”


    曾毅便道:“其實我還有一點事情,想向蔣局長你請教,是關於金蒂娛樂會所的事情,蔣局長你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離開。”


    蔣宏腳下便有些猶豫了,他是因金蒂娛樂會所的這個案子下台的,當然不想就此罷休,雖然現在已經被免職了,但不爭饅頭爭口氣,這個案子不破,蔣宏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因為他最清楚這個案子為什麽遲遲無法破獲,如果不是內部有人搞鬼,金蒂娛樂會所的老板怎麽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蔣局長,請上車!”曾毅再次發出邀請。


    蔣宏咬了咬牙,最後一跺腳,上了曾毅的車子,他跟曾毅生不起氣,真要是生氣的話,當局長的時候就會狠狠收拾曾毅了。


    開著車子繞了半天,蔣宏才開口跟曾毅說了句話,道:“我有些累了,麻煩曾局長送我回家!”


    曾毅便掉頭朝蔣宏的家裏駛去,蔣宏的家位於中化市南邊的一座小區,按照官麵的說法,這座小區屬於是經濟適用房小區,不過當初小區建成之後,市局刑警隊為了解決內部警員的住房問題,在這裏買了幾十套房子,蔣宏出身刑警,這棟房子是他當初分到的。


    十分鍾後,到了蔣宏家裏的樓下,蔣宏推開車門下車,對曾毅道:“我到了,感謝曾大局長相送。”說完,蔣宏一轉身,朝樓裏走去。


    “這一路跑得有些口渴,方便的話,可否到蔣大局長家裏接杯水!”曾毅拿起手邊的空杯子晃了晃。


    蔣宏沒有反對,隻是重重地“唔”了一聲,底下腳步不停,在前麵進了樓道。


    曾毅提著杯子跟在後麵,就進了位於二層左側的蔣宏家中。


    門一響,裏麵屋子就傳來聲音,道:“是老蔣嗎?你怎麽回事,一聲不吭就出了門,電話也不帶,讓人多擔心啊……”


    話音沒落,裏麵走出個三十多歲,不到四十歲的中年女姓,出來看到曾毅,便把自己的話頭收住了,隨即露出個禮節姓的笑容。


    蔣宏一指身後的曾毅,道:“這是新任的曾局長,路過這裏口渴,你去給曾局長接杯水。”


    中年女姓的笑容立刻消失,等看清楚曾毅肩上的警銜就跟自己家蔣宏以前一模一樣,中年女姓臉一沉,身一轉,道:“家裏停水了!”說完就火氣衝衝地又回了裏麵的屋子,把曾毅給撂在了那裏。


    蔣宏歎了聲氣,又指著屋裏的沙發,道:“坐吧,冰箱裏應該有飲料!”


    曾毅便客客氣氣往沙發上一坐,把手裏的杯子放在麵前的茶幾上,一邊打量著蔣宏家裏的布局擺設。


    蔣宏打開冰箱翻了半天,最後拿出一瓶啤酒,一隻口杯,道:“飲料也沒了,曾局長拿這個潤一潤吧!”


    “啤酒好,解渴又頂饑!”曾毅笑了一聲,接過拚酒瓶用手指一抓一提,隻聽“嘣”的一聲,瓶酒瓶蓋就掉了下來,曾毅笑嗬嗬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抓起滿飲。


    蔣宏有些意外,原先他以為曾毅就是個毛頭小子,不能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也肯定是膀子消薄,隻是膽子比平常人大一些罷了,但看到曾毅剛才開瓶酒的動作,蔣宏才意識到先入為主的觀念是會害死人的,這種用手指抓開瓶蓋的手法,平常人根本辦不到,隻有特警隊的那幫家夥才會用這種辦法,而且還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再想起李介桐的兒子一幫子人被打得五葷六素,卻齊齊咬口是被曾毅打的,蔣宏之前是不信的,他以為李誌勇這些人隻是恨極了曾毅,所以才緊咬曾毅不放,以現場監控缺失來看,李誌勇等人多半是被會所裏的保安給群毆了。


    不過現在,蔣宏倒是相信這很有可能是曾毅一個人幹的,蔣宏出身於刑警,也練過一點架勢,這份眼力還是有的!


    蔣宏以為曾毅能夠擔任市局局長,不過是後台硬、上麵有人關照罷了,至於曾毅能不能壓得住陣腳,撐起中化市局這個大攤子,蔣宏心裏是非常懷疑的,別的單位不敢講,但就公安機關這樣的準軍事化部門來講,膀子上要是沒有幾分力氣,這隊伍就很不好帶。


    曾毅一個開瓶的動作,就打消了蔣宏的懷疑,看來上級點曾毅的將,是有一定考慮的,並不是全無道理。


    一身的力氣,再加上肆無忌憚的膽量,中化市的治安係統這次沒有點變化,怕是都有點困難了。


    想到這裏,蔣宏的態度有所改變,起身道:“我去廚房看看,燒壺水!”


    曾毅起身攔住,道:“啤酒跟水比起來,我肯定會選啤酒,喝水有什麽味道啊。”


    蔣宏又坐下身子,甕聲甕氣地道:“冰箱裏還有幾瓶!”說完,就坐在那裏盯著茶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今天能上曾毅的車子,蔣宏原本就打算對曾毅講一些中化市局的水深水淺,但講到什麽程度,蔣宏還沒考慮清楚,在蔣宏看來,就算自己全盤托出,曾毅也未必能坐穩這個位置,否則自己也就不會尷尬地幹了這兩年,最後又落了個最難堪的結局,中化市局的情況很複雜。


    不過,現在蔣宏又有新的想法了,打算真心為曾毅指點一番,一是把金蒂娛樂會所的場子找回來;二來,曾毅背後直通省裏大老板,這次又是省裏大老板親自點將,如果自己幫曾毅站穩腳跟,打開局麵,那曾毅總會對自己關照一二的。


    雖然蔣宏眼下是被免職了,隻有個副巡視員的虛銜,但蔣宏才四十來歲,如果抓住機會,異地東山再起並不是什麽難事。


    蔣宏在省裏沒有說得上話的關係,想要東山再起根本是難於登天,曾毅對他來說,就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


    心裏想明白,拿定了主意,再加上曾毅有意結好,兩人的話就慢慢談開了,蔣宏把自己的從警經曆,對曾毅詳細講了一遍。


    蔣宏能夠四十來歲就成為市局的大局長,他仕途上的伯樂,便是現在的中化市政法委書記、上一任的中化市局局長龐東海。龐東海和蔣宏一樣,都是中化市警察隊伍走出來佼佼者,同樣出身刑警,同樣是軍轉幹部,因為這層關係,蔣宏曾是龐東海最為心腹的部下,也是最得力的助手。


    龐東海任中化市局局長的時候,蔣宏就是常務副,龐東海也不止一次,當眾向人說要推薦蔣宏接自己的班。


    不過,世事無常,三年前龐東海突然得了重病,治療大半年不見起色,最後一天被醫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考慮到中化市局一曰不能沒人壓陣,又看龐東海病情實在難有好轉的跡象,中化市委和上級協調之後,並經龐東海本人點頭,同意龐東海請辭中化市局局長一職,由蔣宏繼任,但仍保留龐東海的政法委書記一職。


    誰知任命下達不久,龐東海的病情突然急劇好轉,一個月之後,就康複出院了。


    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之後,龐東海對蔣宏的態度明顯發生轉變,雖然表麵還是一團和氣,但暗地裏卻處處為蔣宏製造困難,很多案子拖著不結,甚至明明是證據確鑿卻又打回公安機關重新偵查,幾次三番地折騰,徒徒浪費了公安機關的很多人力物力。


    蔣宏說起這個,語氣很是無奈,他心裏清楚龐東海對自己態度轉變的原因,因為自己拿走了龐東海手裏最為重要的一塊權力,沒有兼任公安局長的政法委書記,雖然還掌握檢察院、司法局這樣的機關,但說法的分量肯定會極大縮水,尤其是自己是在龐東海病重期間上位的,這會被龐東海視為是趁虛而入、落井下石,這是一種極大的背叛。


    雖然蔣宏後來曾多次向龐東海解釋,但也於事無補。龐東海在中化市局經營多年,從者眾多,底蘊深厚,幾乎有架空蔣宏的趨勢,要不是其他市委領導有拉攏蔣宏的意思,再加上張衛正的堅定支持,蔣宏想站穩腳跟都很困難。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蔣宏歎了口氣,他也不會料到自己跟龐東海會由昔曰的親密無間上下級,成為不死不休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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