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內,子桑靠在書架旁閑翻書籍。


    子桑這些年,百無聊賴,時間對他來說既珍貴,又無聊到不知如何揮霍,閑來無事便會看書。


    他喜歡讀書,天南海北,正史雜談皆不忌,甚至春宮圖都會瞧上兩眼。但倒也不是愛書愛學,隻是每每指尖翻動細膩幹燥的紙頁,便覺得靜心不少,然而他看書極快,過目不忘,翻了一遍便再提不起興趣。


    老皇帝為了討好他,命人從五湖四海搜集了大量珍藏典故,這座摘星樓便是專門修建的藏書樓。


    然而此時,視線落在字裏行間卻漸漸模糊,思緒飄忽不定竟看不下一行文字。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紙頁,像是摩挲著那朵發髻間野花的花莖,心裏微癢,不知是否是未能如願摘下小花的遺憾。


    懷中似乎還殘留著些許體溫,軟軟的,伴著發香占據滿懷,緊緊抱著他的腰肢。


    很香,很軟,很......


    “咚咚咚”


    窗台傳來三聲不輕不重的敲窗聲。


    子桑驟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半天還未翻動一頁,索性丟了書,走過去打開窗戶。


    窗外並未有人,而是一隻白鶴。


    白鶴見了他,歡喜的揮動翅膀,將口中的信封遞給他後,用圓溜溜的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脖頸。


    這些白鶴不比仙鶴,是他專門圈養用來傳信的信使。


    而這一隻是皇帝求去的。


    聽聞老皇帝對這隻白鶴視若珍寶,每日上好的珍饈海味喂養,日常的零食都是細銀魚,瞧它如今肥臀粗脖,油光水滑的模樣,可見的確在宮中過得異常滋潤,未受苛待。


    子桑摸了摸它的腦袋,白鶴歡喜引頸高鳴一聲,旋即揮翅飛離。


    金色信封上用上好的鬆墨寫著“神使親啟”四個字,子桑打開信封,隨意看了眼便丟在一旁。


    前麵無非是按例的奉承寒暄,後麵老皇帝居然提出想同他共乘仙鶴,同赴仙山。


    做夢呢。


    *


    昨晚在摘星樓頂待了一晚上,也沒來得及洗漱,趙玉嶼總覺得身上有些不舒坦,興奮勁兒過了後又有些困頓,就同李嬤嬤告了一天假,抱著衣服去湯池舒舒服服泡了個澡,便回房間歇息。


    李嬤嬤瞧著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麽也沒說便準了她的假。


    趙玉嶼困頓不已,抱著東西回房間的路上,也沒注意到路過眾人瞧她的神色,筆直走回房間後就倒頭大睡,勢必要將失去的睡眠都補回來。可這番舉動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明晃晃的八卦。


    “哎,我聽說昨晚上玉兒姐姐同神使大人一整晚都在摘星樓待著呢。”


    “我說怎麽玉兒姐姐一早回來就去湯池呢。”


    “神使大人年方十八,自然精力旺盛。”


    “不對不對,不在摘星樓,我親眼瞧見他們早上乘鶴飛回來的,肯定是在外麵,說不定就在後山!”


    “後山,我的神君爺爺,這也太......”


    “想不到,神使大人還挺有野趣。”


    這些,趙玉嶼自然是不知曉的。


    然而平日裏不論奉仙宮內如何傳言,都隻是宮內的小道八卦,可今早她和子桑一同乘鶴的場麵帝都許多人都瞧見了,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一天,早已傳遍了帝都城。


    各人千腸百轉,自有心思。


    趙玉嶼剛睡醒就有人來傳話,說是趙侍郎請命來探親。


    趙侍郎?


    趙玉嶼撓了撓腦袋,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趙侍郎是她如今名義上的父親。


    可是探親?


    趙玉嶼不禁嗤笑,三年都沒來探過親,也沒見送過錢財補給幫原主打點,按照係統介紹,原主在趙家是極其不受待見的,若不是此時有人來報,她都當這個便宜老爹死了呢。


    如今一朝龍在天,便眼巴巴的趕來巴結,士族風骨也沒見有多少。


    趙玉嶼自然是不想見的,她又不是真的趙玉,也做不來父尊子敬的虛假作態,同原主以前熟悉的人見得越多,對她沒好處。


    更何況這種不稱職的父親,她怕忍不住尖酸幾句,再不慎罵他個狗血淋頭,臨了尷尬。


    “不見。”


    若是平常她不見,總會顯得刻薄寡情,然而現在可不一樣。子桑給她找了個絕佳的好理由。


    她歎了口氣,狀似為難對通信的侍衛道。


    “我得神使賜名,已然重生。如今我隻是玉兒,而非趙玉。世間凡緣皆已斷,休得再論前塵。若我再同趙侍郎見麵,那便是忤逆神使之命,何人擔當得起?”


    趙侍郎來找她的意思很明顯,定是希望她莫要忘了趙家。嗬,曾今當女兒是棄子,如今卻想重新拾回棋盤,做夢呢。


    趙家族譜上都沒她名字了,還指望她給趙家無私奉獻?


    她這一番話,不僅有理有據,而且搬出神使命由,旁人也說不得什麽,若是忤逆神使,可是要受天罰的。


    這麽來說,她還得感謝子桑無意間替她解決了一個麻煩。


    趙玉嶼想起子桑就又想起了好感度,一時有些迷茫。


    這好感度怎麽就又上升了呢?


    按照先前的經曆看,美食和手辦這些討好的招數隻能讓好感度增長到20%,堪堪高於路人甲。


    之後好感值的增長,一次是因為聊天誇他喜歡小動物,一次是因為子桑的惡作劇。


    這都是因為他心情好。


    可最後一次好感度的增長是因為什麽?


    他回到摘星樓,為什麽突然好感度就漲了10%呢?


    趙玉嶼百思不得其解,還未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晚膳時便被喚去了離水亭伺候。


    夕陽垂落,將離水亭的倒影斜斜投在微波湖麵,鍍上一層融融金色。


    池塘中的荷葉早已頹敗,但日輪斜照,粼粼水麵,幹褐枯荷,瘦鶴獨立,別有一番風趣。


    子桑正引笛隨意吹了幾個小調,池塘中的紅頂金鯉便成群的躍出水麵再落入水中,周而複始,時而形成一道拱橋,時而是在水麵炸開的牡丹,時而甚至兩魚一對一對躍出水麵在半空中對撞,再暈頭轉向地落入水中。


    趙玉嶼從未見過這般奇景,站在原地看得驚呼。


    笛聲驟停,金鯉頓時如同被一掌打散,紛紛躥入荷葉之下不見蹤影。


    趙玉嶼以為自己打擾了子桑的興致,連忙眼觀鼻息將晚膳一一呈上,如數家珍的報上菜名,轉移注意力。


    其中有幾道是新做出來的甜食,她笑道:“神使大人,這道楊枝芋泥椰蓉糕是新研製出的,甜而不膩,清爽可口,您嚐嚐。”


    往日這些小甜品都很是吊起子桑的口味,然而今天不知怎麽的,他看起來神情淡淡,把玩著手中的笛子,沒什麽興趣。


    趙玉嶼見他心情不好,以為是早上僭越抱了他,惹得他還在生氣。


    可他明明好感度上升了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趙玉嶼思忖片刻,不管怎麽樣,多說多錯,他現在瞧起來不太好惹的模樣,還是先撤再說。


    說罷,她行了一禮便要退下。


    剛抬腳,就聽懶懶一聲:“去哪?”


    “......”


    趙玉嶼收回腳嗬嗬一笑:“小女不敢叨擾神使大人用膳,還是去亭外等候,神使大人可有什麽吩咐?”


    “早上不是威風得很,如今倒是成了縮頭烏龜。”


    “......”


    果然是記恨著早上的事情呢!


    趙玉嶼雖不覺得自己理虧,畢竟早上分明是子桑惡作劇在先,但她後來抱著小腰,也的確起了些歪心思,臉一紅,果斷道歉認錯:“小女錯了。”


    “錯哪了?”


    我不該抱你小腰。


    趙玉嶼麵色誠懇:“小女早上一時情急,行為舉止有所僭越,還請大人恕罪。”


    “哼。”


    一聲短促的輕哼,子桑沒好氣的瞧著她此時一臉的慫樣,慢悠悠站起身子。


    此時亭中隻有他們兩個人,他靠近一步,立在趙玉嶼麵前良久未動。


    趙玉嶼低著頭不敢直視,想著若是子桑要解氣她也沒得反駁。


    然而卻良久未見他有何吩咐,隻在這站著,似是在斟酌如何處置她。


    忽而,她的手被拉起,趙玉嶼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被一把向前扯去,雙手不容分說地被拉著從子桑的腰旁穿過,整個人跌落入溫暖的懷抱中。


    長風拂過,將小亭的垂紗吹起,輕紗浮動間,仙鶴引頸高唳,蕩起的紗簾朦朧遮掩住相擁的兩人。


    腦袋“嗡——”得一下不知所措,趙玉嶼此時思緒怔怔,整個人被子桑摟在懷中,緊緊相貼,嚴絲合縫,甚至能感受到子桑的雙手撫著她的後背的肩胛。


    耳旁的發髻似有人在輕嗅,像剛出生的狼崽。


    香的,軟的,填滿了空空缺憾的懷抱。


    子桑抱著趙玉嶼,有些滿意的揚起唇角,跟早上的感覺一樣。他這一整天總是想起早上的那個擁抱,心中空蕩蕩煩悶得很,看什麽都不順眼。


    子桑向來是個行動派,討厭什麽就毀了,想要什麽便會得到,從不會讓自己有遺憾。


    原本想著若是抱住趙玉嶼並未讓他心中愉悅,而是反感厭惡,那他就殺了她,必定要千刀萬剮,才能解氣。


    可如今抱上了,他能感受到隔著衣物的少女柔軟的肌膚,嬌小的骨骼,溫熱的體溫和清淡的發香。


    似是有癮,抱了許久都沒覺得厭煩,反而愈發想要親近,這種感覺很奇妙,子桑想著,難怪小白會喜歡她,的確跟其他的人不一樣。


    又似是報複,摟在後背的手指逐漸向下滑去。


    趙玉嶼此時已經大腦宕機僵在原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渾身的注意力都落在那手指劃過之處。


    最終,那手指落在她的腰間,狠狠掐了一把。


    “啊,疼!”


    趙玉嶼忍不住弓起後背捂住腰,始作俑者已經退開,垂下的眼眸卻含著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笑意,心滿意足坐下用膳。


    “布菜。”


    趙玉嶼不知道他方才到底是何意,若說是占她便宜吧,著實沒體會出什麽旖旎曖昧。看起來更像是報複,就那種,你抱了我,我也得抱你一下才公平。


    還掐人,幼不幼稚啊。


    她暗地翻了個白眼,為眼前眉目得意的人布菜。


    果然,方才還神情懨懨,現在已經大快朵頤,甜點吃了個七七八八。


    子桑瞧著她眼底的憤憤神色,眉梢一揚:“你不服氣?”


    趙玉嶼撇了撇嘴:“小女豈敢,小女隻是......疼。”


    真他媽的疼,這小崽子下手是真狠,鐵定青了。


    子桑愉悅一笑:“疼就忍著。”


    趙玉嶼忍不住嘟囔:“小女也沒說啊,還不是神使大人方才自己問的嗎。”


    話說一半,見子桑望向她,癟了癟嘴,收回後麵的話。


    見她吃癟,子桑心情大好,不知從哪裏躥出來的猴大心情似乎更好,指著她的腰齜著牙張牙舞爪地笑。


    趙玉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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