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都沒有睡的這麽踏實過了,悶油瓶給人的安全感,沒有辦法用語言來表達。


    就是在任何的情境下,隻要他在,就踏實,安心。


    其間我醒過一次,大概已經是半夜了,四周死一樣的寂靜。


    附近突然的一聲鳥叫,把我嚇得一身雞皮疙瘩。


    我知道這是一種叫噪鵑的鳥,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鳥白天晚上都會叫,叫聲聽著讓人不是那麽舒服。


    今天應該初七了,我也記不太清,天上有一彎月亮,掛在天邊,發著淡黃色的光。


    淡淡的月光下,我看到悶油瓶坐在離我不遠的一塊大石頭上,背對著我,靜靜的,像一個石雕一樣一動不動。


    我身上已經隻剩一件短袖的衣服,而且似乎還沒有完全幹透,但我現在卻不覺得冷。


    我動了一下才發現,我身上蓋了一件衣服。


    這應該是小哥的衣服。


    我有點不敢相信,這裏隻有悶油瓶和我,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做這事。


    他會這樣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醒了?”小哥的聲音淡淡的,他回頭看著我說:“你怎麽樣?”


    我坐了起來,說道:“我沒事,隻是有點累。小哥,你休息一下吧,我來守夜。”


    我站起來走過去,把身上的衣服遞給他。


    他沒有接,也沒有說話。我隻好把衣服又拿了回來。我坐在他旁邊,把衣服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可坐了不到十分鍾,山風一吹,我冷的開始有點受不了,隻好自己又把他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我們雖然離得近,但我看不清他的臉,可我覺得,這種時候,他臉上應該有一抹笑意。


    我沒有問他,關於瞎子去找什麽東西,找到了沒有的話。


    我大概率是問了他也不會說的。


    我心裏就有點不平衡,他有的時候對別人是有問必答,但對我就不管你怎麽問,他始終沉默寡言。


    我有時候也不願意去惡意的揣測他,但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並不會像和我一起那麽淡漠。


    “小哥。”我突然開口打破寂靜。


    “嗯。”


    “你睡一會兒吧,我來守夜,我保證……”


    “好。”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笑,不像以往那樣淡然。


    悶油瓶起身,走到剛才我躺的地方,也側身躺了下去。


    我裹緊身上的衣服,但還是覺得冷,尤其是獨自坐在高處,就更覺得冷。


    坐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四周除了噪鵑的叫聲和風聲之外,沒有任何的聲音。


    我又開始困了,而且很冷。我想起小哥把衣服讓給了我,他自己也隻穿了一件短袖,就算身體再好,再耐冷,也受不了。


    我爬起來,輕輕的走了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這裏稍微背風一點,也沒有石頭上那麽冷了。


    小哥安靜的躺著,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我吵醒,我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坐了一會兒,我實在忍不住,輕輕的伸手朝他裸露的手臂上摸去。


    果然是冰涼的。


    山間的夜晚真的很冷,但這裏是山穀,不應該這麽低的氣溫啊。


    雖然我沒有看到悶油瓶生過病,但這麽睡下去,難保不會感冒。


    我俯身看著他,看了好半天。我心裏漸漸的起了變化,我追著他跑了半輩子,我好像從未在他身上得到過什麽。


    我想了很多,心裏逐漸產生一個可怕的想法,讓我心跳加速,血壓升高,呼吸急促……


    我是不是瘋了?


    我再次觸碰他,他的身體很涼,幾乎沒有什麽溫度。


    但他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鬼使神差的,我撲過去就抱住了他,整個人撲在了他身上。


    他終於有了反應,但沒有推開我,隻是輕輕的動了一下。


    “小哥,你冷嗎?”我的聲音控製不住的顫抖,就像不是我自己在說話。


    “你覺得冷?”小哥居然回應了我。


    我雙手緊緊的抱著他,將我的體溫傳給他。


    以前,就算打死我也不敢這麽做,現在我居然不怕死的幹了。


    但我還是心虛,口中無意識的說道:“對不起……”


    我似乎說的毫無誠意,因為我的嘴已經觸到了他冰涼的唇……


    他突然從我身下抽出被我壓著的手,我做好了被他推開的準備,卻沒有想到,他一把抱住了我,一翻身就把我壓在了身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慢慢的透出天光,馬上就要亮了。


    我的理智漸漸占據了主導,躁動的心和身體也漸漸冷靜下來。


    我迫不及待,又依依不舍的離開他的身體,我這時才看到,他的紋身都出來了。


    我不敢去看他的臉,我一直在想,我們可能就這樣完了,連朋友都不是了,他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雨村,離開我們,以後永遠不會再見麵。


    我幾乎絕望的心,疼著疼著就麻木了。


    我穿好衣服,繼續往地上一躺,沒多大一會兒,我又睡著了。


    比起讓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還不如讓他現在趁我睡著的時候一走了之,等我醒了,他已經無處可尋。


    可是,雖然是我先失控的,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我睡了很久,不知道餓,也不知道渴,就是睡。一場接一場的夢,從長白山的青銅門,到廣西的張家古樓,記憶在雨村的稻田似乎停滯了。


    每一處田埂都有我們的足跡,每一次的夕陽下,都是回憶。


    一直到我聽到了胖子聒噪的聲音,我才清醒了一點。


    我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第一眼就看到小哥坐在我對麵的石頭上看著我。


    他眼中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淡漠中帶著波瀾不驚。


    就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說實話,這是我想看到的,就當這一夜不存在,以後我們還是能相安無事的走下去。


    “天真,你沒事吧?頭一次見你這麽能睡,都三個小時了,你要再不醒,我們就要背著你上路了。”


    劉喪也走過來問:“怎麽樣?是哪裏不舒服了?”


    “吳老板,老毛病又犯了吧?”


    我一笑說:“沒事,都來了,那我們就走吧。”


    胖子接著說:“回去認認真真的去醫院檢查檢查,你這身體是真不行。”


    我這時才看見黑眼鏡也在,他看了看悶油瓶,意味深長的對胖子說:“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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