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悠然殿,安然讓青葉下去用膳,她已在太後那用過了,反倒是青葉挨了一晌午餓。


    悠然殿偏僻清冷,除了安然身邊忠心耿耿的青葉,唯有兩個掃灑小宮女,她們平日的任務就是打掃一下殿內外,其餘事皆交由青葉來做。


    午時剛過,太監一聲尖細的“陛下駕到!”打破了悠然殿的寧靜。


    安然帶著青葉行至殿門口處便瞧見了眾宮侍簇擁而來的雲青淩,遂急忙跪下,齊聲道:“臣女\/奴婢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男子一身玄青色錦緞帝王常服,闊步越過安然兩人入了悠然殿,清冷的聲音響起:“起來吧。”


    “謝陛下。”


    昨天才失了那麽多血,今日就跪去跪來,安然貧血受不得這樣的折騰,起身時兩眼一黑,身姿晃動差點摔倒,幸好身側的青葉及時扶住了她。


    “臣女失禮了,陛下請坐。”又轉頭吩咐青葉,“去上茶來。”


    “是。”


    雲青淩撩袍坐於主位,冷眼看著下首的少女,在他看來安然這矯揉造作的模樣假得不能再假,演給他看博同情罷了。


    男人嗤笑一聲,絲毫不在意。


    “母後今兒早上召見你了?”


    “回陛下,正是。”


    不用說,雲青淩也知曉太後什麽意思,他眉目一冷,涼聲警告安然:“秦安然,若你能如以往那般安分守己,你以前有的以後也會有,可若……”


    語頓,雲青淩神色一凜,“起了貪念,肖想不該想的東西,可別怪朕不客氣。”


    鳳眼緊盯著少女虛白的麵容,身為皇帝的恢宏氣勢外放,安然明顯感覺到了壓迫力,“噗通”一聲立馬跪下,低著頭,恭敬道:“臣女不敢。”


    “不敢最好,朕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暴君。”


    安然:不,你就是。


    警告完後,雲青淩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昨日你獻血有功,你可有什麽想要的?”


    安然抬起頭,看著麵前這俊美無儔的男子,猶豫了一瞬,道:“陛下,看在嫡姐的麵上,臣女可否能請求您一件事。”


    雲青淩冷傲地盯著安然的眼睛:“哦?說說看。”


    怎麽?就這麽急不可耐?朕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頂著雲青淩輕蔑的眼神,安然道:“還請陛下放臣女出宮。”


    此話一出,整個悠然殿皆靜了靜,誰也沒想到安然會提出這要求。


    雲青淩身邊的大內總管也略感意外,這後宮多少貴女爭著搶著也要進來,她卻想出去?這不可能吧?


    轉而一想,許又是想博取陛下眼球的小手段罷了。


    雲青淩顯然也這般認為,他冷冷勾唇,看向安然的眼神更輕蔑了。


    這就是你的新花招?以退為進,欲擒故縱?


    也不過如此!


    無非是仗著她的血能救悅兒,賭朕不會放她出宮才如此說,可惜,她失算了,如今悅兒已不再需她的血。朕給她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反應一定精彩。


    “好,朕答應你。”雲青淩似笑非笑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安然心頭一喜,一雙明媚的鳳眼也染上流光,當即拜謝:“臣女叩謝陛下恩典。”


    並未雲青淩想看到的哭喪著臉後悔不迭的表情,反倒是一臉喜悅。


    難道她是真想出宮?


    雲青淩眉頭一挑。


    不可能,不過是在佯裝鎮定罷了,說不定朕前腳剛走,人後腳便去母後那兒鬧幺蛾子將自己留下。


    雲青淩決定陪她演:“你想何時出宮?”


    “盡快,越快越好。”


    “為何如此匆忙?”


    “臣女這也是為了陛下好。”


    “哦,為了朕好?”


    “陛下,您想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姐姐知曉了我的存在,心生間隙可就不好了。”


    畢竟整個皇宮,包括宮外的不少人,都知道雲青淩把安然當作秦悅悅的替身呢。


    雲青淩聞此,突然眉目一橫,不悅道:“你這是在給悅兒上眼藥?”


    “啊?”


    這哪兒跟哪兒啊?


    她怎就給秦悅悅上眼藥了?


    “悅兒豈是你所說的那般善妒之人,也唯有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會這般認為。”


    安然:“……”


    好,很好,這對cp給我鎖死,祝福,別出來禍害人了!


    雲青淩見安然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戲謔道:“演的還挺真,朕有點興趣了,繼續。”


    不不不!別別別!退退退!


    你千萬別對我有興趣啊!我沒那個命!


    安然嚇到變色。


    雲青淩突然發現這秦安然還挺有趣,以往她一臉死氣沉沉,仿佛一隻囚鳥,沒什麽見識,又膽小如鼠,在知他是皇帝時又激動又畏懼。


    今日怎變得這麽有活力了?


    雖沒悅兒那般俏皮活潑,卻比以往更有活力了,表情也更生動了。分明昨日還沒的,難道是母後給她出的主意?要她模仿悅兒?


    想來肯定是了,她昨日離開鳳鸞宮前還膽小怯懦,這期間隻見過張太醫與母後,也隻有母後有這心思。可惜,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朕後悔了。”


    “?!”


    別!漏漏漏!她要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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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雲青淩不如安然的願。


    “你還是在宮裏待著吧。”


    倒不是他真的被安然這拙劣的伎倆吸引,而是若安然走了,其一是母後又給他塞其他女人,還不如這知根知底任人拿捏的秦安然更讓人放心;其二,保不準哪天悅兒病發了,急需秦安然的血,神醫雖說悅兒已完全康複,可萬一呢?


    所以,這女人還是留著吧。


    “你換一個。”


    安然頓了頓,道:“那陛下可否賞賜臣女些金銀珠寶?”


    她要還係統的債。


    而雲青淩聽了,隻覺這女人果真是貪慕虛榮的,一有機會便隻會想到錢財,庸俗!


    此時青葉已端上來一壺熱茶,恭敬為主位上的男人沏上。


    玄青色常服的帝王隨意拿起茶杯,放置唇邊一嗅,當即長眉一皺,複又擱下,看向下首的女子,挑眉道:“你想要多少?”


    “陛下看著給。”


    “金十兩?”


    “……”


    不是,你一個帝王也這麽摳搜?


    安然內心無語,麵上謝道:“多謝陛下賞賜。”


    雲青淩似也看出了她不甚滿意,又不敢言,不由地彎了下嘴角。


    這女人何時這般靈動了?


    果真是在模仿悅兒麽?罷了,反正也掀不起風浪。


    雲青淩站立起身,拂了拂衣袍,“既如此,朕先走了,你好生休息,朕雖不放你出宮,但會給你其他賞賜的,張尚,擺駕。”


    張總管:“喏。”


    安然隻能痛心疾首伏地:“臣女恭送陛下!”


    雲青淩走遠後,青葉走近扶起安然,弱弱問:“姑娘是想出宮嗎?”


    青葉已在殿外聽了會兒了。


    陛下哪會用悠然殿的陳茶,安然隻不過是怕青葉不自在將人支走罷了。


    “嗯。”安然頷首。


    見此,青葉握著她手臂:“姑娘帶上青葉可好?青葉想跟你走。”


    若安然離開,那青葉得回到內務府等待再次分派給新主子,未來的主子如何不得而知,她更喜歡安然。


    這一年時間裏,安然同她與其說是主仆,更像是小姐妹,兩人在悠然殿裏相依相伴,也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青葉十五年來,除了父母,第一次有一個人對她這麽好,她真心不願獨自一人留在宮裏。


    安然回眸見小姑娘似有哀求,遂道:“可跟著我離開就沒如今清閑了,跟著我說不定風餐露宿,更有甚者連飯都吃不上,在皇宮裏或許沒榮華富貴,但起碼有個落腳處,你可想好了?”


    “這還用想嗎?獨自在皇宮這冰冷的地方,哪有與朋友一起來得快樂?皇宮規矩森嚴,步步驚心,一不小心便喪命,即便沒有你,我也想離開的。”


    相比於其他自願入宮的官家女子,青葉隻是一個被買進宮的貧民,在宮裏備受欺辱,在內務府做的都是最髒最累的活。


    “可我眼下不能帶你出宮。”


    青葉眼裏的光黯淡了些,她自也知出宮機會渺茫。


    安然又接著道:“但以後我有能力了,定會回來尋你,帶你離開,這是我的承諾。”


    青葉眼裏的光又亮了起來,“謝謝姑娘!”


    小宮女很是歡喜,但又想到方才雲青淩的話,微微惆悵道:“可是姑娘,陛下不是沒答應嗎?”


    “這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計。”安然淡淡勾唇,她如今可是有係統的人!


    “真的?”


    “我會騙你?”安然睨了她一眼。


    “好!”青葉臉上又露出笑容。


    安然又道,“不過……”


    “不過什麽?”


    “離宮一事此後萬不可再說,哪怕是我,你可懂?”


    “姑娘你的意思是……”


    “一會兒可能就有人來監視咱悠然殿了。”


    青葉驚訝地捂住嘴,凝重點頭,“青葉明白了。”


    “明白就成,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是。”


    看著青葉雀躍的背影,安然歎了口氣。看來這個瞬移符還沒捂熱就得用出去了。


    “係統,瞬移符一次性的東西嗎?”


    “對,一張一次,一次一人。”


    “能移多遠?”


    “十公裏。”


    十公裏的距離,夠了。


    “話說,你為何要請求雲青淩讓你離開?這簡直就是個笑話,隻要他還愛著秦悅悅一天就不可能放你這個藥引子離開,你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這我自是知曉,本也沒抱希望,不過演給雲青淩看罷了,你還真以為我指望他啊?蠢係統!”


    “嗯???”


    啊這,它怎麽就蠢了?


    “昨日才被放血,今日又被太後召見,以雲青淩那多疑的性子,不可能不來探我口風,說不定一會兒子就派暗衛來監視我了。我方才若不做出一些“自以為是”的舉動,他多半更加生疑,搞不好要除掉我。”


    係統:“……”


    好吧,人類的心思它不懂。


    皇宮另一邊,禦書房。


    年輕帝王穩坐於案前,左手拿奏折,右手執狼毫批閱,忽地,似是想到了什麽,雲青淩對某一處喚道:“暗三。”


    “屬下在。”


    一個黑影刷的一下出現,恭恭敬敬跪於案前。


    “你去悠然殿,給朕盯緊秦安然。”


    “是,屬下領命。”


    黑衣人一個閃身又消失了。


    安然說得沒錯,雲青淩這次來可不僅僅是警告她那麽簡單,他也是來打探安然是否已投入太後陣營。


    不過從安然的表現來看,他斷定安然已然投入太後陣營,並為了博得他的寵愛模仿秦悅悅的舉動。


    不過,一個明麵上知根知底的敵人,總比未知的敵人好,秦安然如此愚蠢,對付她輕而易舉。


    姑且留她一命。


    一個黑影如閃電般在皇宮各殿房脊穿梭,竄入悠然殿內。


    “來了。”


    係統在安然腦海裏提示。


    “嗯?”


    “雲青淩派暗衛來監視你了,現人就在屋頂。”


    “嘖嘖嘖,不出所料,皇帝就是多疑。”


    係統也不得不說,這雲青淩天生疑神疑鬼,喜好掌握一切。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小太監送來了雲青淩的賞賜,還真是十兩金子!這摳搜皇帝!秦悅悅的命就值十兩嗎?


    ……


    冰月高懸,夜深人靜。


    鳳鸞宮內,拔步床上嬌美的少女此時柳眉緊蹙,額間掛滿密汗,紅潤的唇間時不時囈語,睡得很不安穩。


    秦悅悅突然發現自己立於高台之上,身側是一身莊重帝王袞服的雲青淩。


    雲青淩頭戴九旒帝冕,冕旒之下的俊顏含著柔情的笑意,他伸出手,柔情似水道:“悅兒,來,把手給我。”


    秦悅悅茫然地握住眼前寬厚的大手。


    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耳邊響起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秦悅悅這才發現麵前的高台之下齊跪著文武百官,而自己則一身黑色紗榖(gu)禕衣,頭上是沉重的鏨金鳳冠,珍珠流蘇步搖。


    這是……


    封後大典?!


    “悅兒,你終於是朕的皇後了,以後朕與你共享錦繡江山,生同衾死同穴,朕定不會讓你受分毫委屈。”


    聽著眼前愛人深情的告白,秦悅悅霎時間感動得無以複加,水盈盈的眸子深情地與雲青淩對視,含著淚道:“好。”


    畫麵一轉,不久後她生下一對龍鳳胎,小皇子一出生就被冊封為太子,雲青淩也為她廢除後宮,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無人不豔羨,夫妻兩人齊心共創盛世。


    可惜好景不長……


    二十年後,各地妖魔橫行,人間變成血紅的烈獄,到處是妖怪吃剩的人的殘肢斷臂。


    耳邊不斷縈繞著哭喊聲,慘叫聲,以及妖魔邪魅的怪笑聲。


    雲青淩身為青雲國皇帝,領兵征討妖魔大軍,最後不敵魔君,被魔君尖利的魔爪刺穿胸膛,硬生生將心髒掏出,鮮血將其黑色盔甲染紅。


    雲青淩跪倒於地,口吐鮮血,眼神渙散看向她,拚盡最後力氣喊出:“悅兒,快跑!”


    跑!


    快跑!


    她慌不擇路拚了命地逃,絲毫不敢回頭。


    不!不要!她不要死!


    “噗呲——”


    秦悅悅看著胸口處染著鮮血的利劍,她不可置信地緩緩回頭,是魔君自背後刺穿了她……


    “啊!!!”


    秦悅悅猛然驚坐起。


    紫葉候在外麵聽見驚呼嚇了跳,趕忙推門進來,“姑娘,怎麽了?”


    秦悅悅氣喘籲籲,滿頭大汗,驚悚地瑟瑟發抖,她抓著錦被喘著氣平複良久,道:“無事,隻是做了個噩夢。”


    “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看看。”


    秦悅悅胸口撲通撲通直跳,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白嫩的臉頰流下,她深呼吸幾下,搖搖頭:“不必了,你先下去吧,不用侯著。”


    “是,奴婢告退。”


    昏暗的房間裏,微弱的燭光照在秦悅悅帶著絲絲病容的嬌顏上,美得惹人心憐。


    隻是此時的美人緊抓被褥的兩手泛白,回想起方才夢裏的一切仍然心有餘悸。


    太可怕了!


    夢裏的死亡比上次中毒還恐懼。


    她怎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噩夢,而且,這夢好真實,尤其是被刺穿那一下。


    秦悅悅緩緩抬手捂住胸口,那裏仿佛真的被刺穿過。


    還有淩哥哥,他竟被妖魔挖心……


    而此時悠然殿這邊,安然識海裏的係統閃了一下,似是感知到了什麽,金光一閃,變成白衣製服小正太,睜開一雙藍色的大眼睛。


    沒想到女主居然記起了第一世……


    是他出錯了還是天道出錯了……


    他陷入沉思。


    不過也無妨,第二世時,他給了女主全部的劇情,她不照樣失敗了。


    係統沒把秦悅悅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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