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梁沒說話,隻是招呼我下車。下車之後,他倒是沒讓我進殯儀館,而是帶著我往殯儀館附近的一家壽衣店走了過去。


    這家壽衣店所在的位置比較玄妙。左邊臨近殯儀館,右邊則是一家醫院。醫院和殯儀館中間則是這家壽衣店。


    右邊陽間,左邊陰間,這倒是夠可以的,居然建造在這麽有含義的地方。


    壽衣店開在這條小路旁邊,周圍還有幾家鮮花水果店,這個時間點兒也都關門了。遠遠地,隻有那壽衣店亮著燈,燈光白慘慘地投在地上,壽衣店門外擺著的幾個紙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似乎活了一樣。


    走到壽衣店門口的時候,見那破舊的木店門關著,從模糊的玻璃窗上往裏看,見一個老人正背對著我們坐在店裏不知忙活什麽。玻璃蒙塵,但是隱約能看清店裏也放滿了紙人,花圈一樣的東西。走近了看,總覺得有許多雙眼睛盯著我們似的。


    童梁上前敲了敲門,那老人家立即轉過身來。我見那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戴著老花眼鏡,頭發花白,手上拿著一隻畫筆。


    老人顫巍巍地站起身,開門讓我們進來。


    從外麵看這壽衣店,總覺得陰森森彌漫著詭異氣氛。但是進門之後,卻覺得還不錯,店裏比較暖和,隔斷了門外呼嘯的寒風。


    “兩位要點兒什麽?”老人扶了扶老花眼鏡,打量了我們倆幾眼。


    “大爺,天寒地凍的,您一個人在這兒啊?”童梁問道,掃了一眼屋裏的東西。


    “不冷,我這屋子裏冷麽?”老大爺笑道。


    “還真不冷。我怎麽也沒見你這屋裏有空調什麽的?”童梁問道。


    “是啊,因為有那個。”老大爺笑道,指了指牆上掛櫥裏放著的一隻白色的碗。我聽說屋裏的熱源是一隻白色碗,不由走上前去細看。隻見掛櫥裏放著的是一隻特別通透溫潤的碗,看外形,倒是很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


    上前摸了一把,頓覺十分觸手暖意融融很是舒服。老大爺則在我身後叮囑道:“小心點兒年輕人,別把碗給弄壞了。”


    我點了點頭縮回手。童梁瞥了那白玉碗一眼,便將話題轉移到老人做的紙紮人和車上麵。童梁亮出身份,說自己在查案子,想打聽一件事,聽說老大爺是市裏很有名的紮紙匠,一般顧客想要什麽老人就能紮出什麽來。最近是不是有人跟他要過紙紮的車。


    老人想了想,說道:“最近有倒是有,不過還有件怪事。”


    童梁忙問道:“什麽怪事?”


    老人指了指裏屋,說道:“有個客人,大半夜來的,要我紮一輛車出來,要做得跟真車一樣,還給我一張照片讓我照著做。我做好了,她過了幾天拿走了。可是昨天晚上我關店門的時候,看到這輛車居然放在我店門前。我心想這怎麽回事啊,明明賣出去了怎麽回來了?但是也沒看到附近有人,我就把車拿進來了,現在放在裏屋,想聯係那讓我做紙紮車的姑娘,但是也打不通她的電話。”


    說著,老人在桌子下的抽屜裏翻了翻,取出一張紙條遞給童梁:“這姑娘也奇怪,寫電話號碼拿燒紙寫,可能剛從殯儀館來,也沒來及準備紙筆吧。”童梁結果那張紙,見上麵確實寫了一串數字,但是打過去卻顯示這號碼是空號。


    老人又從抽屜裏翻出那姑娘給的照片。我瞧見照片上確實是一輛黑色豪車,車牌號碼被劃掉,改成了別的數字,這車牌號正是出現在視頻監控中的那車牌。我看後不由打了個寒噤:難道那晚上接走林婕西的人是死人?這車是老人紙紮的車??


    我看了看童梁,童梁也覺得不可思議,於是問老人,能不能把這照片先借給我們用。老人一口答應了,說如果找到那個讓他做紙紮車的姑娘,就告訴她,既然紙紮車退回來了,那收了她的錢理應也退回去。說著,老人從口袋裏摸出三百塊錢,塞給童梁,說姑娘付過錢了,給了三百。老人說不用那麽多,姑娘執意給的。


    我心想如果說是死人或者鬼的話,給的錢應該是冥幣才對。但是這次一看,這女鬼給的居然是真正的毛爺爺,嶄新嶄新的,不知哪兒弄來的。


    童梁苦笑半晌,將錢塞給老大爺,說道:“大爺,您拿著吧。我們也未必找到那個姑娘。如果她想要回錢的話,肯定會找來的。”


    老人想了想,倒也是,隻好再度將錢收了起來。這次調查讓我倆更是疑惑重重。童梁見再也問不出什麽來,便告辭想走。


    就在這時,童梁瞥了一眼老大爺敞開著的抽屜,忽然看到那抽屜中躺著一張照片。


    童梁將那照片取出來,問道:“大爺,您是不是也姓李?”


    老大爺笑道:“警察同誌,您連這個也知道?”


    童梁苦笑道:“因為我認識您照片上這個年輕人,叫李夢澤是麽?”


    “是啊,您怎麽認識他的?”老大爺驚訝地說道:“他是我孫子。”


    童梁苦笑道:“也是因為調查一件案子,他同學失蹤了。對了老大爺,您還記得來賣紙紮車的那個姑娘的容貌麽?”


    李大爺想了想,說道:“能記得一點兒。”


    童梁看了我一眼,問李大爺:“那您這兒有紙筆麽?給我們用用。”


    李大爺想了想,便轉身在掛櫥裏翻了半天,找出一個有些舊的本子和幾隻鉛筆。老大爺說,做這行的也會寫寫畫畫,畫個模子什麽的,但是去年以來,老花眼越來越嚴重,也就不怎麽用這些東西了。


    童梁將紙筆接過來遞給我,說道:“按照李大爺的描述畫出來。”


    我苦笑著接過紙筆,按照李大爺的描述,將那女孩的樣貌畫了出來。根據李大爺的描述,這是一個很清秀的女孩,長發及肩,身材苗條,氣質很好,瞧著挺有點兒貴氣。


    童梁將女孩的畫像端到眼前看了看,皺眉道:“我怎麽覺得這女的有點眼熟?”


    “你見過啊?”我問道。


    “不確定。”童梁說道,將畫像放好,又回頭看了看老人放在掛櫥上的白玉碗,這才出了門。


    出門之後,我問童梁,是不是覺得帶走林婕西的女孩不是人,很可能是鬼?童梁點頭,歎道:“看來這年頭什麽事兒也有。對了,有件事我現在想起來了。”


    “什麽事?”我好奇地問道。


    “林婕西的心髒一直不好,雖然準備做換心手術,但是一直沒找到匹配的心髒。她每個月都做全身檢查,費力維持心髒健康。如果不及時找到的話,也許她就沒命了。”童梁歎道。


    “也就是說,林婕西還真是個林妹妹,體弱多病?你說就算是一個女鬼,帶走這一個病秧子幹嗎?附身回魂?”我問道。


    童梁搖頭道:“不知道,但是我記得李夢澤口供裏有這麽一句話。他說,帶走林婕西的女的,說過這麽一句話:這女孩兒心腸真硬,待我給她換幅心腸。”


    “你該不會是說,女鬼給她做了個換心手術吧?”我倒抽一口涼氣,說道。


    “指不定呢,不過不一定是手術,你見過女鬼拿手術刀麽?”童梁說道。


    童梁話音剛落,我感覺頓時一股寒意襲上心頭。不知為何,腦子裏突然想起電影《畫皮》裏的場景,還有那首淒涼哀婉的歌:


    你的輪廓在黑夜之中淹沒


    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看著你抱著我目光比月色寂寞


    就讓你在別人懷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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