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和崔師爺都在正廳裏等著家丁去請肖嵐,薛五愁容滿麵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崔師爺卻是閑情逸致的欣賞著正廳掛著的一副字畫。


    肖嵐帶著家裏能說上話的人匆匆趕來,隻因為稟告的人說薛捕頭和崔師爺有重要的事說。進門時還準備客氣寒暄,可崔師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夫人,蘇大人請您去衙門認屍。”崔師爺沒等薛五將剛才思考了許久婉轉的說辭說出口,他便說明了來意。他的聲音裏沒有絲毫同情和安慰,仿佛他剛才說的事蘇大人請肖嵐去喝茶。


    肖嵐聽到“認屍”二字時半晌沒說出話來。表情僵在客氣的微笑上,一時都沒能轉變。


    驚呼出聲的是徐媽媽,“認屍?什麽認屍?誰出事兒了?”徐媽媽越問,肖嵐的表情越難看。如今孫家出門的隻有孫少華和孫繼業,可那寺廟也不過是出了城幾十裏路而已,不應該……


    薛五瞪了崔師爺一眼,崔師爺卻不以為意。


    “夫人,孫老爺和孫少爺在山路遇到了劫匪,如今家丁和孫老爺都死在路上,孫少爺不知所蹤。”


    薛五說的話並沒有多婉轉,可也算是將事情交代清楚。


    肖嵐抬頭看著薛五,眼底是迷茫和一絲期盼,“繼業不知所蹤的意思是,他很大可能還活著對嗎?”


    薛五覺得劫匪要綁走孫繼業定是想要贖金,所以他猜測孫繼業如今是活著,“很大可能……”他看著肖嵐很堅定,也就是這個眼神,讓肖嵐心中稍微好受一些。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腳在一陣陣的發涼,可麵上卻表現不出來什麽,崔師爺在薛五的身後打量著肖嵐,一雙眼睛似乎把肖嵐的強撐看得透徹。


    “我不能去衙門,我得在家等綁匪消息,或許很快就會送來要贖金的書信了。”如今不是信息時代,無法一個電話就說明要求,那就隻能送信,或者派人來遞話。肖嵐覺得每一個上門的人都有可能與綁匪有關係,所以她必須在這裏等著,不能放過一絲線索。


    自從孫繼業在肖嵐懷裏哭過一回,對肖嵐的依賴與日俱增,天天比昕兒還黏人。直到臨走那一刻,還在她懷裏膩歪了許久,說很快就會回來,還要肖嵐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擔心。這些片段如今都成了紮心的刀子,肖嵐緩緩坐到一側的椅子上,捏緊了手裏的帕子。


    徐媽媽在身後有點手足無措,她擔心肖嵐的身子吃不消這些噩耗。這幾日夫人與孫老爺也算是和平相處,甚至還一同陪著繼業和昕兒在院子裏玩,一家子都朝好的方向去了,怎的又出了這檔子事兒。


    之前家裏的丫鬟家丁都被肖嵐聚在一起說過話。主要是這孩子經曆了不少事情,對心性有很大影響,大家要在有原則的前提下對孩子多加照顧之類的,肖嵐說的聲淚俱下,大家也明白這孩子的可憐之處,對這個之前頑劣的少爺有了不同的認識。轉頭這人就被擄走了,大家都是由衷的擔心。


    海棠眼窩子淺,已經開始哭了起來,一眾人看她如此,也默默的擦著眼淚。


    而如今麵上看起來毫無波瀾的肖嵐,心裏卻是波濤洶湧的翻滾著。她不理解這個事情為何是這麽個走向,明明她已經不計前嫌,卻似乎將人送到了死地。若是她不同意他們去寺廟求牌位,是不是也就不會發生這個事情了。


    她本不是個內耗的人,可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無一不在說著她的決定對於周遭的一切是多麽的重要。


    方晴晴如今對孫繼業也是有些牽掛的,如今這生死不明的比死了還讓人難受,也不知道那匪徒會怎麽對待那孩子。她見肖嵐沉默不語,也明白肖嵐隻是強忍著罷了,她知道肖嵐對孫繼業有多上心。


    “夫人,大人還等著您去認屍問話呢。”崔師爺催促了一聲。


    方晴晴聽他這麽說,一下就來了脾氣,她對崔師爺眼底的冷漠感到不滿。


    “問什麽話,不能來這問嗎?如今都這樣了,還叫我們跑一趟!”


    崔師爺卻是看著方晴晴,嘴角勾了一勾似笑非笑,叫方晴晴看來更是火大。


    正在方晴晴想要發作,茉莉卻在身後閃了出來,對著薛五和崔師爺行了禮。


    “兩位大人,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如今聽此噩耗恐怕無法去衙門回話,認屍的話我可以讓旁人去,若是要有話問,能否由孫宅派個馬車去接大人來家裏,有勞各位了!”


    茉莉說的不卑不亢,崔師爺打量了她一眼,還未說話,薛五便已經答應了。


    “好,那便套個馬車派個人跟崔師爺回去認屍,我在這裏等著以免綁匪送書信來你們應對不及。”


    “我去認吧。”方晴晴本是害怕這些的,可想著萬一蘇澤半路要問些什麽,自己也能答上兩句,最好提前提醒他說話婉轉一點。


    “那就勞煩方小娘跟我跑一趟吧。”崔師爺似乎很滿意方晴晴的主動請纓,幹脆的就跟著方晴晴走了。


    肖嵐本不想讓方晴晴去,畢竟認屍這種事情有些殘忍,她怕方晴晴受不住。可又無力勸阻,便由著她去了。


    她又安排徐媽媽和海棠回去看顧好昕兒,畢竟這兩人一個唉聲歎氣,一個哭哭戚戚實在是讓人心不安。


    接著又請餘老、李四和錢九帶著幾個練武的家丁,在前後門盯著,若是有人來送書信直接拿下。


    廳裏就留下茉莉,薛五本想去門口幫忙盯著,肖嵐卻伸手就拉住薛五叫他坐下。


    “送信而已,恐怕不會是自己人來。多是花錢請小乞丐之類的來送的。”如今事情緊急,她想知道現場的更多細節。


    薛五卻是被肖嵐拉住手之後錯愕了一陣,他能感受到肖嵐手的冰涼,想著若能幫她暖暖就好了。


    肖嵐見薛五愣住,催促道:“坐啊,我問問你話。”


    薛五這才坐在肖嵐一側,盯著自己剛才被肖嵐拉過的手出神。


    “若是綁架,帶著孫少華和孫繼業一道不是更值錢嗎?為何隻綁走了孩子?是不是他們不認得孫少華?”肖嵐看似在問薛五,卻又自問自答,“不對,孫少華見過的人更多,孫少華為了保命,也定會表明身份。”


    “孫少華身子弱,若是反抗起來還不如你家那小子難纏,但他是一刀斃命,所以他們應該就是衝著孩子來的。”薛五知道肖嵐也是一時心急才有剛才的舉動,很快就隱去心思,將自己的分析說與她聽。


    來人武功應該不錯,下手很幹脆,兩個家丁有過頑抗,可不是對手,手上拿著的刀上都沒留下血跡,便受了重傷流血而死。


    “他們爺倆從收拾東西到出門不過是兩天的時間,誰能將時間掐的這麽準。畢竟這裏到廟裏隻要一天功夫,若不是提前準備很難湊巧碰上。”


    肖嵐的分析給薛五也打開了思路,本是想著劫匪不過是湊巧在路上看到了馬車,進行了搶劫,綁走了孩子。可如今看來,還真有可能是早有預謀?


    “之前來孫家的劫匪,不是還有在外頭的,會不會……”薛五問著話的時候看著肖嵐,肖嵐卻因為思考問題沒有注意到薛五眼裏的懷疑,但是茉莉看到了。


    “薛捕頭,您的意思是之前來家的劫匪,很有可能一直盯著孫家,所以這次綁走了孫少爺?”茉莉在一旁插了話。


    “難說……”


    “那個劫匪上次損失慘重,如今盯著孫家要進行報複也不是不可能。”


    肖嵐對他們的這個猜測沒有表態,就是因為沒有表態,所以薛五更加懷疑。


    “薛捕頭,您有話直說。”茉莉慢慢走到肖嵐身側,伸手按了肖嵐的肩膀,示意她最好仔細聽聽薛五的話。她知道一個院子裏都說沒見過匪首的樣子,衙門裏的人也定是不信的。


    肖嵐也大致明白她意思,抬頭看著薛五,“茉莉是自己人,直說無礙。”


    “上次的劫匪其實你們都還記得模樣吧。即便旁人不記得,夫人應該記得。這次若還是他們所為,你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薛五是覺得肖嵐之前是因為他們不讓她們與劉宇說記得樣貌,所以才一直不說。後來又覺得肖嵐是為了自保,擔心劫匪報複所以也不願意去衙門畫像。


    “我覺得或許不是他幹的。”肖嵐雖然已經幾天沒見劉虎,可也覺得劉虎不像是會為了報複而綁孫繼業的人。若隻是殺了孫少華,或許肖嵐還會懷疑他。


    “不是他……你認識他?”薛五的聲音忍不住上揚,沒有抑製自己的訝異。


    茉莉搭在肖嵐身上的手也微微一頓,難道如街上流言所說,這劫匪真是夫人叫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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