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你去把當年的卷宗找出來,之後再去問問你那位姑姑,看看有沒有什麽是卷宗上沒有的線索,務必事無巨細全部整理下來。小王小金,你們也去走訪一下老街的居民,看看有沒有其他窯廠的線索。”


    “是,邢隊。”三人異口同聲。


    會議結束,刑真來到二樓法醫處,透過解剖室門外的玻璃,發現此時法醫老徐正在解剖,刑真敲了敲門,“進來。”


    刑真推開門,“報告什麽時候能出來?”


    “老徐看了他一眼,眉頭一皺;“你以為我們法醫是神仙,屍體一拿回來就能解剖結束,結果就出來了?”


    “哎呦,生氣啦,這不是著急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抓緊驗屍。”刑真上前給老徐捏了捏肩膀,語氣討好:“尊敬的法醫大人這會兒,有沒有什麽新線索?”


    “倒是有一個。”老許走到辦公桌旁拿出一張單子遞給刑真,“死者血液裏檢測出維庫溴銨的成分。”


    “維庫溴銨?這是個什麽東西。”


    “維庫溴銨,是一種肌肉鬆弛藥,主要作為全麻輔助用藥,用於全麻時的氣管插管及手術中的肌肉鬆弛。”法醫老徐見他一臉不解:“這種藥注射後的效果是可以使人無法動彈,但是意識依舊清醒。”


    “意識清醒?”


    “對?凶手在死者生前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捅了他總共27道刀,其中26刀是為了讓折磨死者,更像是泄憤,而最後一刀,也就是心髒力度跟深度都比之前26道嚴重,一刀致命。從傷口來看,刺傷凶手的應是個身高不足165cm,體重少於50公斤的女性,但從頸部切口來看,凶手是個身高在170-175之前,體重高於75公斤的男性。”


    “所以凶手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老徐點點頭。


    刑真聽完立馬拿出手機撥號:“小葉,著重查找秦壽身邊身高不足165,體重小於100斤的女性跟身高在170-175之間,體重高於150斤的男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留下電話那頭的葉青在風中淩亂。


    “法醫大人,你抓緊驗屍。大概多久報告能全部出來。”


    “明早8點你過來拿吧。”


    “好的,辛苦法醫大人了。”說完刑真又給老徐捏了兩下肩膀,“不打擾您老驗屍了,我先撤。”說完就離開了驗屍房。


    刑真離開驗屍房就直接下樓往停車場走著,邊走邊播著電話:“邱天,你現在在哪裏?”


    16.30真川派出所


    邱天做完筆錄電話鈴聲就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直接點了接聽:“邢警官,我跟王叔在派出所做筆錄呢。”


    “做完了沒。”


    “我這邊做完了,王叔還沒有好。”邱天看了看還坐著的王叔。


    “那行,你在那邊等著,我馬上到。”


    邱天掛完電話便繼續等著,等了將近10分鍾後,王叔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他扶著王叔,慢慢走向派出所出口,剛走到門口就見刑真從車上下來。


    刑真朝邱天招了招手,“我送你們回去。”


    邱天扶著王叔走過去,“你們都坐後邊吧。”刑真直接打開後車門。邱天感激地看了眼刑真,便扶著王叔坐了進去。


    一路上,三人相繼無言,誰也沒開口,不過刑真時不時地透過後視鏡觀察著他們。邱天一臉坦然,而那位王老板一直哆哆嗦嗦的,從案發到現在還是一臉的驚悚,不過有時候又會時不時的發呆。慢慢地到了老街街口,刑真停好車,邱天扶著王叔先下車,然後直接往餛飩店走去,刑真後邊跟著,走著走著看到一家百貨店,進去買了一打啤酒,便出來了。出來看到邱天扶著王叔還在慢慢地走著,這一路上,王叔差點摔倒好幾次,要不是邱天拉著,都摔地上了。等到達餛飩店時刑真看了一眼時間,原本七八分鍾的路程愣是走了20分鍾。邱天扶著王叔推開門走進去,坐在了椅子上,然後給他到了杯水,這時刑真過來把水拿走了,將一打啤酒放在桌上,“喝點酒壓壓驚。”


    “不了吧。”王叔推了推。


    “喝醉了睡一覺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邱天看了眼刑真,便也說道,邊說邊拿出酒瓶打開瓶蓋,塞給王叔一瓶,又遞給刑真一瓶,刑真接過後自己也開了一瓶率先喝了一口,然後把酒遞到王叔麵前:“來我們陪你喝。”


    刑真見狀也喝了一口,將手也遞過去,王叔見他們都喝了,也不推脫了,便跟他們碰了下酒瓶,就“咕咚咕咚”直接幹完一瓶。


    “王叔好酒量啊。”邱天邊誇邊給王叔開酒,一連三瓶下了肚,王叔臉微微泛紅起來,不過人漸漸放鬆下來,話也漸漸多了起來,他擺擺手:“小邱啊,別說,你王叔我當年酒量還是很不錯的,現在嘛老了,也沒一起好了。”


    “真的呀,那我倆要來好好比比了。”邱天說完又遞給王叔一瓶,自己也一口氣幹完了一瓶酒,王叔見狀又幹完了一瓶,這瓶幹完,王叔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人也有點暈乎乎的。


    “王叔啊,我聽說你以前不是做餛飩的啊。”


    “是啊,我以前也是幹窯廠的。”


    “幹窯廠啊,那估計掙了不少錢吧,怎麽現在不做了呢。”


    “那還不是窯廠做不下去了呢。”


    “做不下去了?為啥啊?”


    “是因為汙染太嚴重就停了。”此時刑真很有眼力勁兒地插了進來。


    “對!”王叔看向刑真,“不過也不全對。”


    “也不全對?難不成還有其他原因?”刑真順著他的話繼續問著。


    “那是窯廠死人了,大家害怕就不幹了。”王叔突然眼神淩厲,一拍桌子:“是他們自己做了虧心事,不然好好的窯廠關它幹嘛。”


    “他們做了什麽虧心事。”邱天歪著頭不解地問。


    王叔看著邱天的樣子,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相似的小男孩的臉,他眼裏泛著淚花,伸出手摸了摸邱天的腦袋,“曉林,爸爸對不起你跟媽媽。”說完便掩麵痛哭了起來。


    邱天站起身來走到王叔旁,拍拍他的背,“王叔不哭,沒事了沒事了。”


    王叔哭了一會,便慢慢停止了,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精神也稍微清醒了一點,他望著刑真說:“邢警官,是想知道十幾年前窯廠死人的事情吧。”


    刑真見他語氣鎮定,“是的,王老板知道多少,能如實相告嗎。”


    王叔拿起桌上的酒瓶又打開一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便開始回憶:“那是13年前,我那會25歲,已經結婚6年了,有個5歲的兒子..”


    1999年6月老磚窯廠


    “爸爸,爸爸,今天帶我去窯廠玩好不好,我保證今天不打擾你工作。我可以幫你搬磚。”一個長相呆萌且頂個圓圓的鍋蓋頭的小男孩拉著一個年輕男子的衣擺晃晃悠悠地撒嬌道。


    “你幫忙搬磚啊,幫著幫著就跑河邊去了吧,然後下河洗澡,回來你媽媽又要訓你了。”年輕的王叔對著小男孩的屁股輕拍了一下。


    “真的,這回我不下河了,我鐵定認真幫你搬磚,我發誓!”小男孩舉起左手伸出三個小指頭向上豎著,認真發誓道。


    “真的?不下河?”


    “真的!今天如果還下河玩,我就自己回來給媽媽打屁股。男子漢說話算數!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小男孩一臉真誠地再次保證。


    年輕的王叔看到兒子一臉真誠的樣子,便相信了他,“好的,今天帶你去。”


    就這樣,年輕的王叔帶著兒子上工了,一到窯廠,王叔開始幹活,男孩也跟著一起幹活兒,幹累了時不時的也休息會兒,也會時不時地給王叔擦汗拿水喝,一個上午過去了,小男孩也沒離開爸爸。王叔看兒子今天是真的很乖,就誇獎了他一番,“曉林,今天真的很乖,上午半天都沒有離開爸爸,也沒有偷懶,回家之後爸爸跟媽媽說,媽媽肯定會誇你。”


    “那爸爸,晚上回去我要吃爸爸包的餛飩。”


    “好的,爸爸回去包給你吃”。


    “好,爸爸包的餛飩最好吃了。”誇完後又說:“那我下午可以稍微休息玩耍一下嗎。”曉林怕爸爸不同意,急忙又說:“我不去河邊,早上說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


    王叔笑了笑:“行,小機靈鬼兒,那你下午就玩玩吧。”


    “好耶!”曉林開心地蹦了起來,“那爸爸我能進窯洞裏玩嗎,我來過幾次都沒進去玩過呢。”


    “現在不可以哦,窯洞燒磚的時候是不能進去的,裏邊有火會受傷的,如果你要玩,隻能等燒窯結束之後才能進去玩哦。不過要進去玩一定要跟爸爸講,爸爸陪你進去玩才可以,你一個人千萬不能進去,知道嗎。”王叔很嚴肅地跟曉林講。


    曉林從來沒見爸爸這樣嚴肅,於是便點點頭說:“知道了爸爸,等完工之後你帶我進去玩一下吧。”


    當天完工之後,曉林真的很乖地等著爸爸帶他進去玩。第一次進入窯洞,曉林很是興奮,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到處亂飛,時不時地還說著:“爸爸來抓我呀!”王叔也很配合,故意放慢腳步跟兒子玩起了遊戲,不一會兒,王叔看到曉林先進了燒窯室,突然裏邊傳來一陣嚴厲的聲音,“小朋友,這裏不能隨便進來的。你爸爸呢。”


    王叔聽到聲音立馬跑了進去,正看到一個男子拉了曉林在質問,他急忙上前去把曉林拉到身後,“蔣廠長,這是我兒子,真不好意思,我們意外裏邊沒人了,這才進來玩會兒,沒想到您還沒走。”


    蔣廠長看到王叔後,表情有點緩和:“原來是王慶國你的兒子啊,也不是不讓進來玩,完工了外圍玩玩倒也無所謂,但是這窯室是燒窯的地方,很危險的。”


    “那是那是,我們記住了。”王叔點頭哈腰。


    “廠長叔叔,您別怪我爸爸,是我覺得燒窯有趣,想進來看看,爸爸之前就跟我說了,窯洞很危險不能隨便進的。這才是曉林不好,曉林向廠長叔叔道歉。”曉林說完還鞠了個躬。


    “你兒子很懂事啊。”蔣廠長對著王叔誇讚了曉林一番。


    “哪有哪有,都是曉林媽媽教得好。”王叔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那曉林下次記得了不能進這裏邊玩了嗎。”


    “記住了,廠長叔叔。”


    “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那行,廠長我們就先走了。”說完王叔抱起曉林就急忙往外走去,走到拐角處時,曉林又看到廠長蹲在了窯室後牆邊的角落裏。


    晚上回到家裏,曉林問爸爸:“爸爸,窯室後邊牆上是有什麽東西嗎,為什麽廠長叔叔喜歡蹲在那裏。”


    “什麽?”


    “就是窯室後牆上啊,我今天進去的時候也看到廠長叔叔蹲在那裏,回來的時候,就是我們走後,他蹲那裏。”


    “牆上除了磚頭,就沒有別的了啊,那有可能是叔叔在觀察燒的磚頭好不好。”


    “這樣啊。”曉林覺得不太像,但是又覺得爸爸不會說錯話的,於是也就不追問了,但是心裏還是想弄明白怎麽回事。


    之後一連幾天曉林都跟著爸爸去窯廠,不過每次回家後都不像之前一樣問東問西了,王叔這會以為自己兒子越來越懂事了呢。


    1999年6月27日


    這天,曉林像往常一樣跟著爸爸去了窯廠,因為臨近月末了,廠裏的這批訂單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這天廠長提前放工讓大批工人都先回家了,廠長留了幾個跟他關係很好的員工,幾人都進了窯室,這會兒窯室的燃料還沒燒完,留了一部分在窯室中。曉林此時又想去窯洞玩,但是王叔這會有點鬧肚子,便吩咐曉林隻能外圍玩,就去了茅房,曉林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又偷偷跟著廠長進去了。王叔正在茅房裏方便著,突然聽到轟隆一聲,便急忙跑出來,發現窯洞有部分塌陷了,他急忙喊著曉林的名字,但是沒有人應答,便急忙報了警,也打電話給了妻子,通知完之後就往裏衝,一邊徒手扒著碎磚,一邊喊著曉林的名字,然而還沒扒多久,裏邊一點點向外冒煙,隨著扒的時間越來越長,裏邊的煙也越來越多,沒過多久,便暈倒了,等王叔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窯廠前麵的擔架上,旁邊的妻子雙眼通紅,一直在無聲地流淚,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詢問兒子的下落,但是妻子隻是搖頭哭泣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艱難地爬起來走向窯廠,看著救援隊一刻不停地從裏邊搬出一個個燒焦的屍體,直到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被抬出來的時候,他急忙衝過警戒線撲到那個小小的身影上,泣不成聲,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臉蛋,突然開始狂扇自己巴掌,“都怪爸爸不好,爸爸不該去上茅房,爸爸應該跟你一起的,都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周圍的人上前拉住他,不讓他在做瘋狂的舉動,就在這時,曉林媽媽,慢慢走過來,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王叔,眼神裏滿是怨恨,隨後便來到屍體旁,抱著屍體,“曉林,媽媽跟你說對不起,你以後去喝了玩,媽媽都不會再訓你了,你起來好不好,你再叫聲媽媽好不好....”她邊說邊哽咽,邊說邊轉頭看向河邊,突然放下屍體,起身衝向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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