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四海心中的怒火可以直衝霄漢,再也壓抑不住了。這一夜過得很漫長,騰雲為康四海鋪上一層幹草做墊,安排他睡一覺,獨自蹲在附近巡視著,內心也是一股無名火亂撞,“這亂世之中,黃州城我今日最慘,希望今晚不要起風。”


    這安靜的夜晚,表麵平靜暗地裏波濤洶湧的寒江水麵上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過往船隻,總有幾個從北邊秦國逃難過來的流亡之徒進入黃州城,當地的士兵和刺史大人都知道此事無法禁止,隻能多安排一些士兵巡查以此揪出那些混在流民當中的細作(或奸細),此時的黃州城雖是一座邊境重鎮,卻也是危機四伏的城鎮,每天死在城內城外的流民數不勝數,康四海深知這一個道理,也就暫且忍耐,期待明天一大早開城門進城做一步安排,錢財的損失都是小事,性命之於錢財,關鍵時刻還是性命重要,在這個動亂的年代大體是如此。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昨夜的歡愉,今早的清醒,就在一眨眼的瞬間。黃州城東門附近的雞叫了三聲,天空逐漸變得晴朗,不知過了多久,東門城門打開了。康四海慢慢地醒來,身旁站著正在打瞌睡的騰雲,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城門開了!”騰雲扶起睡醒的康四海,兩人一瘸一拐地走向東門城門,這一次的清雲山遇襲也在兩人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進城第一件事:換衣服洗澡。這一天天過得太慘了!”


    “老爺,老爺,慢點兒,慢一點兒,我腿要廢了!”


    “你這個窩囊廢!一件正事兒也沒辦成!今日去刺史府登門致歉,昨晚此時大人的晚宴沒趕上,刺史大人愛記仇,小心一點兒!”


    “老爺說得是!”


    黃州城東城門車水馬龍,進出的馬車一輛接一輛,每一個出城的百姓與進城的百姓都需要嚴格的盤查,康四海在管家騰雲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康宅,據說還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昨夜提及的守城將官雲校尉就站在東門口,也沒有認出曾經熟識的康四海和他的管家。誰也不知道戴雲是否還記得黃州城,這個充斥著暗流與流民的黃州城?


    戴雲輕揉著雙眼,披頭散發,漫步小院中,自由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聽到一聲“雲兒”轉身看到叔父在忙碌。此時戴一膺正在用水桶打水,一桶水從井裏打上來。戴雲跑過來幫忙,將水桶的水倒進旁邊的大水缸裏,然後將水缸蓋上。


    “叔父,大哥走了嗎?我起來沒見到他。”戴雲低聲問。


    戴一膺點點頭,瞅了一眼,說:“毅兒這孩子說話算數,他今生一定會全力保護你,上次你遭人暗殺就是他一直暗中跟著你才救下了你。雲兒,你要記得你大哥的好。”


    戴雲笑了笑,認真地說道:“叔父,我知道,在哪裏找到大哥?”


    “你不用去找他,他定期會回家來,外麵的營生比較忙。”戴一膺微笑著說,“過幾日你進城去黃州書院,閑下來時需要幫助時可以去找明石齋的陶克陶老板,陶老板是你大哥的好友。一定要記得啊!”


    戴雲衝著叔父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戴一膺看不懂就是傻笑。“穿越到這裏,現在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走,不能總想著逃跑,這就是我的應對戰略。”戴雲拿著一本《孟子》慢步走向涼亭,心中滿是歡喜,突然想起昨夜的一件趣事:


    戴毅說到五年前的一件事,一日戴雲和戴毅在戴家小院前麵的樹林中玩耍,戴雲看到一棵樹上有一隻跳來跳去的小鬆鼠,小鬆鼠的尾巴是灰色,全身確實白色的,笑著說,“快看,有一隻嬉鬧調皮的小鬆鼠。”戴毅看看,也發現一隻一模一樣的小鬆鼠,“雲弟,我也發現一隻一樣的。太好玩了!”兩人瞅著這兩隻鬆鼠在樹林中來回反複地跳躍著,最終落在一棵樹上睡著。戴毅笑著說,“有意思,我們兩個就像這兩隻小鬆鼠一樣,你喜歡讀書,我喜歡自由自在,但願我們的未來能像它們一樣過得自由幸福。”


    戴雲傻笑著,“小鬆鼠好可愛,你也是,送你幾句詩:


    春暖花開草木青


    密林喜看小精靈


    識人搖尾翻車過


    遇敵藏身側耳聽


    鼻嗅鬆香吞樹果


    窩居月影數天星


    超萌可愛又親密


    再見回頭走又停”


    戴雲傻笑著,突然想起要去樹林中去看那對小鬆鼠,看了一眼手中的書本,繼續輕聲讀書掩蓋內心的恐懼和害怕,心中害怕幾天後的書院考評,煩惱一大堆。戴一膺走過來為戴雲束發戴發冠,這是一個暗青色的發冠,雖是粗布衣衫,卻難掩讀書人的氣質和魅力。


    “來看看!”戴一膺拿來銅鏡遞給戴雲,“好好看看這是誰?這是哪家的讀書人?”


    戴雲在銅鏡中看到他俊俏的麵容,嗬嗬一笑,心中得意,“上一個世界我是一個穿筆挺西藏的人,這一個世界我變成瀟灑的萬人迷了。好看嘞!”


    五天的時間過得很快,戴雲背著木書簍辭別叔父慢步走下清風坡,一路上被花花草草所吸引走走停停,筆直的官道直達黃州城西門,趕巧碰見盤查的士兵,硬著頭皮將書簍交給士兵檢查。士兵檢查完書簍,開始全身檢查,快摸到衣袖的白玉簪錦盒時。一頂轎子被攔下來,士兵問了一下,竟然是刺史府的轎子,轎子很快通過,戴雲跟在轎子後麵溜進了黃州城。剛進城的戴雲感覺這裏好熱鬧,一路上聽到一個傳聞:黃州城正在流傳一首鬆鼠的詩,寫詩的人是黃州書院學子戴雲。


    “這是我嗎?我怎麽不知道黃州城的人都知道這首詩,難不成五年前的那個戴雲是一個文采出眾的讀書人!”戴雲現在的感覺好極了,“現在去哪裏?明石齋陶老板!馬上去明石齋!”


    戴雲一路打探明石齋,有一個路人為他指了一條路,“公子,沿著前麵的雲華街一直走到頭第一家就是明石齋,明石齋是黃州城為數不多的書畫寨,收集了很多名人字畫。”


    謝過那個路人,他按著路人指引的路線巧妙躲開了路上的行人,故意用白色麵紗遮住俊俏的臉龐,來到明石齋前,看到一名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抱著一幅書畫走進明石齋。


    戴雲跟著妙齡少女走進明石齋,她抱著一幅書畫走到書齋老板陶克麵前,溫柔地說:“陶掌櫃,煩請您幫忙看一看這幅書畫的真假。”


    陶克看了一眼書畫,一時拿不定主意,支支吾吾地說:“這好像是戴雲的真跡,又不像是戴雲的真跡。”戴雲湊上前看了一眼,旁邊又走過來一個白白淨淨的讀書人,這名讀書人看了一眼,說:


    “是真跡!黃州書院學子戴雲的古詩配上這山景,好詩好畫。”


    戴雲生氣地瞪了那名讀書人一眼,大聲說:“假的!假的!”說話間戴雲頭上的麵紗突然掉落了,陶克和妙齡少女轉頭看見了戴雲英俊的麵龐,齊聲問道:“怎麽看出來的?”


    “戴雲的詩沒錯,在黃州城傳了好幾年了,誰都知道,也會寫,這是一;戴雲的行草形神兼備,頗有章法,這幅畫的用墨、行草仿得太假,行草無神韻,次品。”戴雲略帶生氣地分析一番,原因就是他看過戴雲五年前的書畫,也很快學會了。


    妙齡少女最喜人的是左右兩邊都有一個小酒窩,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身黃色的輕紗套裝,頭頂的金釵閃閃發光,一看就知道是黃州城裏有頭有臉的千金小姐。


    那名讀書人大聲質問:“你在胡說八道!你認識戴雲嗎?”


    戴雲氣不過來,厲聲說:“各位,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一個過路人,隨便出手就比這幅書畫強百倍。”


    “我才不信呢!你敢試嗎?”這名讀書人繼續挑釁。


    戴雲放下書簍,朝著陶掌櫃一拱手,低聲說:“我可以試一試!”


    陶掌櫃鋪開一張宣紙,硯台中的墨已研好,遞給戴雲一支狼毫筆。隻見戴雲一氣嗬成花了一幅密林鬆鼠嬉戲圖,兩隻小鬆鼠可愛的小模樣栩栩如生,圖已畫完,用近乎傳神的行草完成了古詩《鬆鼠》 ,留下題跋:嘉佑十年春四月中 戴雲重題古詩鬆鼠。妙齡少女看到書畫,高興地拍手,看完題跋,驚呼道:“你是戴雲!”


    這名讀書人愣住了,陶掌櫃看了一眼書畫點點頭。


    戴雲一臉害羞,快速背起書簍準備逃離明石齋。妙齡少女追出去看時,戴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陶掌櫃心裏嘀咕:“那個人就是黃州書院學子戴雲!”再看時那名讀書人已經溜走了。“這個戴雲應該是來找我的......”


    此時的戴雲隻有一個書簍,對黃州城是很陌生的,身上沒帶銀錢,目前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明石齋這裏,看到明石齋沒客人了,又一次走進明石齋,對著陶掌櫃拱手作揖,說:“陶掌櫃,戴某無處可去,曾聽大哥提起您,今日特來叨擾!”


    陶掌櫃又一次打量眼前人,雖然穿著粗布衣服,但身上的讀書人氣息掩蓋不住,笑著說:“戴公子,陶某知道你,近期你先住在陶某這明石齋,也可以探討一下書畫技藝。”


    “我沒帶銀錢啊!”戴雲感覺不太好。


    陶掌櫃笑了笑,“剛才你的那副真跡以後就是明石齋的鎮店之寶,不用付錢。快把書簍摘下來,多沉呐!”他幫忙摘掉戴雲的書簍,兩人一起去掛剛才完成的書畫。


    人生的機遇就是如此,戴雲總會遇見許多次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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