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書信的那一刻,高奇看到了下麵的內容:


    “世子殿下,戴雲一介草民,被黃州刺史譚河誣陷即將丟掉僅有的貢員資格,參加不了秋闈大考,幸得遇殿下查案得意洗刷冤屈。戴雲叩首再拜,以謝殿下救命之恩。近日印幫助殿下查案,戴某身負重傷,現已回老家靜養。待到傷痊愈,再前往京城拜謝殿下。義者,人之所宜,賞善罰惡,以立功立事。望殿下查辦人犯之時,施以仁義,以得民心。戴雲 叩首再拜 嘉佑十年五月中”


    “這是什麽意思?逃跑了?就是逃跑了!這個狡猾的讀書人,竟然敢跟本世子討價還價。黃州的案子都了結了,本想帶著戴雲回京城,現在這個人以養病為由逃跑了!”高奇的心中已是波濤洶湧,“此信由楊老大人轉過來,說明楊老大人有心幫忙,卻沒有勸服戴雲。現在也沒有正當的理由去看戴雲,再耗幾天也沒有辦法。還是準備一下明日押著人犯回京,回了京城一道聖旨就可以召戴雲進京。真是越有才得人越難收服。”


    高奇平複心情,說道:“張衝,準備一下,替本世子送一份大禮去清風坡安撫戴雲。”剛才楊老大人的八個字,也給了高奇一個定心丸。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古有周公真誠待世人,以仁德聚攏天下民心。今日戴雲一個學子確實有傷在身,他一個堂堂藩王世子,豈能因此憤怒,與之斤斤計較。人隻有大格局,才能贏得眾人的尊重。


    “殿下,送什麽禮?”張衝冒失地問了一句。


    高奇反複思量,“從黃州城最好的鐵匠鋪打造一把上好的寶劍,一把短匕首,再加上一千兩銀子,今日連夜打造寶劍和匕首,明日午時前送到清風坡。”


    張衝說:“對啊,戴雲初學劍,劍法也是不錯,寶劍贈才子。”


    高奇不耐煩地一把手,“快去辦!傳令林駿將軍暫時代理黃州刺史,一直到新的刺史到來,妥善安置好戴毅和他手底下的兄弟們。五日後回京!”


    張衝領命去辦事,走在大街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劍,苦笑道:“這不是自作自受嘛!早知道收服一個世間大才這麽難,還不如直接綁了押送京城。太難了!”


    張衝的疑問,也是高奇的疑問,又轉念一想,“每一件事情都是磨難,闖過去就是贏了,本王做不了周公,也要做賢王。”這才是高奇這位天潢貴胄最美的樣子。


    沒有了叛逆的黃州城變得異常平靜,好似黃州城從來沒有出現過譚河這個刺史。自從三十年前黃州成為璟王的封地,黃州的刺史不論換了幾位,依舊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黃州雖然不再是璟王的封地,但璟王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沒有人可以撼動璟王在黃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譚河在黃州做了多年刺史,依舊看不清局勢,純粹是沒事找事。經過黃州譚河叛亂一案,遠在京城的皇帝高世堯也深感無力改變黃州的任何局勢也隻能聽之任之。


    當日戴雲和薛恒,清雅坐著馬車離開了黃州城,回到了清風坡。大太陽照射進戴家小院的涼亭中,戴雲躺在木搖椅上,清雅在旁用茶具碾著碎茶,將碎茶處理一下,放進茶壺中開始煮茶。薛恒正在看那本黃州書院馮院長贈送的劍譜,看了幾頁,還給戴雲,笑著說:“劍譜不錯,可以照著練,每日都要練,方能有所大成。”


    戴雲深知練劍不能一蹴而就,要循序漸進,也是要一步步地向前走。


    清雅煮好了茶,倒了兩杯茶,一杯茶遞給戴公子,一杯茶遞給薛恒,問道:“公子,世子殿下好歹也算藩王世子,公子留了一封信便溜了,殿下會不會派人來殺你啊?聽聞璟王世子征戰沙場十多年,一身匪氣,十分凶險。”


    戴雲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低聲回答:“不知,戴某並不了解世子殿下的性情,此次戴某幫世子殿下破了大案,理應不會遭遇飛來橫禍。”


    真要是有飛來橫禍,戴雲也想到了應對之策,那便是逃跑,逃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世外桃源躲起來。


    突然間,一輛馬車停在了戴家小院門前,張衝帶著兩個士兵從馬車上下來。張衝走在前麵,兩名士兵抬著一個大箱子跟在後麵。當張衝笑著走進大門,四下看了一眼,大聲喊:“戴公子!戴公子!世子殿下來送禮了!”


    清雅看到張衝走進來,笑著說:“公子,世子殿下不會殺你了,來送禮了!”她跳著跑出涼亭,衝著張衝笑著揮手。


    張衝看到了前麵的涼亭,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涼亭前停下,兩名士兵將一個大箱子放在地上,“打開!”一聲令下,兩名士兵輕輕打開大箱子。


    打開箱子的那一刻,戴雲在薛恒的攙扶下走出涼亭,張衝笑著說:“戴公子,近幾日黃州大案已破,世子殿下為感謝公子之功勞,特送一大箱禮物來,公子快看看!”


    戴雲從大箱子禮拿出一把寶劍,輕輕拔出寶劍,用手指輕彈一下可以聽得見清脆的聲音,劍鞘是上好的玄鐵所鍛造,寶劍鋒利無比。合上寶劍,拿起一把短匕首看了一眼又放下。下麵就是一些成錠的銀子。


    戴雲拿起短匕首遞給清雅,說道:“清雅,這個送你了。”清雅接過短匕首看了又看,滿心歡喜,短匕首是最適合防身的利器。


    戴雲衝著張衝施禮道:“張大人,戴某謝過殿下,這些禮物都很好,戴某接受了,待傷痊愈之日,定上京城拜見殿下。”


    張衝笑著說:“戴公子,世子殿下的禮已送到,望戴公子好好養傷,張某先走了!”戴雲和薛恒送張衝離開戴家小院。


    張衝的馬車漸漸地離開了戴雲的視線,薛恒說:“世子殿下送來的寶劍是新打造的劍,是黃州第一鑄劍大師唐葉的傑作,公子的麵子好大呀!銀子不多,但也有兩千多兩。這個厚禮,公子怎麽還?”


    戴雲想起剛才的那把寶劍,半開玩笑地說:“薛大哥,近幾日我們幫世子殿下那麽多忙,這些厚禮可以收,若是世子殿下幫忙恢複戴某的貢員資格,也是可以還的恩情;若是世子殿下回到京城直接舉薦戴某為官,這就是天大的恩情,戴某才還不起這個恩!”


    薛恒拿起大箱子中的那把寶劍遞給戴雲,“這把寶劍屬於你,以後每日跟我學劍,學那本劍譜上的劍法。寶劍贈英雄,世子殿下當真是與公子惺惺相惜!”


    戴雲接過拔劍,快速拔出寶劍,劍氣逼人,站在他身旁的清雅可以感受到這股劍氣。此時戴一膺背著一捆柴走進小院,看到一大箱東西,又問了一下,聽到是璟王世子殿下,問了一句:


    “雲兒,你接受了世子殿下的厚禮,以後怎麽還呢?你不是已經明確拒絕了殿下的招攬了嗎?”


    戴雲低頭,說道:“叔父,雲兒沒有依附世子殿下的意思,隻是覺得此次幫世子殿下破了大案收一份厚禮也是可以的。”


    戴一膺大聲說:“這次就算了,不可有下次。你可以憑借個人的才華和天賦通過科舉入仕做官,依附皇親國戚,是為官大忌。你父母走得早,我會替你父母照顧好你。若你科舉不順,我也有錢養著你。今日殿下恩賞的銀子,叔父替你先存著,以後有用錢的地方,雲兒不用擔心。還有一言,不要和璟王世子走太近,皇家的人都不是好東西!”


    戴雲大感以外,扔掉手中的寶劍,跪在他麵前,哭著說道:“叔父,雲兒謹記您的教誨。”


    戴一膺扶起戴雲,撿起寶劍交到戴雲手中,低聲說:“你的傷也好了,去和薛恒學劍。快去!”說完話他轉身去擺弄花圃的花。


    戴雲用手擦擦眼中的淚,將寶劍放進劍鞘中,拉著薛恒去密林深處練劍,清雅在後麵悄悄跟著,心中滿是疑惑,“公子在外麵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回到家裏,麵對叔父倒是乖巧懂事,如此看來公子的身世還真有故事,故事還一定和皇家有關,世子殿下這次送禮送錯了!公子如此重情重義,在家裏隻聽叔父的話,真是令人羨慕。”


    戴雲在密林深處跟著薛恒學劍,拔出寶劍的那一刻,盡情地把內心的恩怨全部發泄在寶劍上,一劍比一劍更快。清雅低聲問:“薛大哥,公子這是怎麽了?”


    薛恒搖搖頭,說:“說不好,案子是破了,公子的心頭積壓太多憤怒和怨恨需要發泄,但戴伯父是真心替公子考慮,望公子能體諒一二。”


    清雅好像聽懂了,對於她來說,她更需要一個長輩的關心,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可以依靠的家。


    在人世間,每個人都有身邊親密的人,那就是親人,戴雲因有了叔父才可以安心讀書練劍;清雅因逃難流亡到黃州,自然對家有一種渴望,遇到了戴雲一家人,內心也算安定下來。即便是嚴苛的戴一膺對戴雲如何教訓,清雅依然感覺這樣的愛是奢侈。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高奇在黃州刺史府住了五日,押著譚河等一幹人犯離開黃州回京,臨離開的兩個時辰,高奇帶著張衝和劉霄去刺史府大牢見了譚河一麵,此時的譚河早已心如死灰,全身都是傷,早已沒有了未來。


    高奇走進關押譚河的大牢,看著蓬頭垢麵的譚河,生氣地質問:


    “譚河,本王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給你,就在昨日你在蔡州的女兒親眷已全部在京城刑部大牢中,等你回京團聚呢。你還沒謝過本王呢?”


    譚河聽到這一消息,瞪著高奇,有氣無力地說道:“戴雲怎麽沒來?莫不是殿下沒請到戴雲這個大才?我家人的生與死早已注定,這黃州城不論換多少刺史,都還是璟王高世稷的黃州,皇帝陛下不可能掌控黃州!我太傻了!”


    高奇更加生氣,大聲指責:


    “難道就因為黃州是父王的封地,你就可以通敵叛國,和漢國做走私軍需物資的生意,就可以侵吞世家的產業,就可以私鑄兵械,就可以帶兵來殺本王。你所犯的罪哪一條都是誅九族的大罪,你的族親因你而死,你......”


    譚河搖著頭,說道:“殿下,我一介寒門學子,登科入仕做管,到黃州任職,就是陛下的一把刀,從來都不是自己,今日入獄,明日砍頭,都是命數,多說無益,請殿下走吧。”


    高奇看到了一個絕望的譚河,一個早已沒了活下去希望的譚河,也感受了權勢背後的陰謀與算計。“原來這就是戴雲不敢明言的地方,回京之後定要想辦法招攬戴雲,不論何時,為官之人都不應結黨營私,禍害百姓。”高奇的心中又是一番計較,不能明言的還是藏在心底為好。


    離開黃州的那一刻,高奇習慣了騎馬,還是騎馬,張衝和劉霄騎馬跟著他,回去的心境完全和來時不一樣。來黃州查案之時,高奇的內心是急迫的,也不敢耽誤時間;現如今大案已破,還押著一幹人犯,回京的速度自然慢了不少,心情自然好,返回之時遠在京城的璟王高世稷早已接到兒子的飛鴿傳信,得知了黃州城發生的一切,最高興的莫過於打探到戴雲真的和曾經的右相 禦史中丞戴天德有聯係。這是近十八年來璟王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璟王站在康國京城北門的城樓上,抬頭看著即將升起的紅太陽,心中有了盼頭,未來有了希望。


    高奇的駿馬奔跑在前麵,後麵的人隻能緩慢地追趕,坐在囚車中的譚河感受到久違的自由與輕鬆,其他人犯都是一路上哭哭啼啼,挺鬧心的,看押的士兵都習慣了,也很少抱怨。


    “殿下,前麵三裏就是京城!”劉霄手指前麵的涼亭,這是距離京城三裏的小亭子,也是過去的接官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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