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陶灼這般的舉動,沈鶴今這些天稍感煩悶的心情隨著咚咚咚的心跳聲慢慢煙消雲散。


    他有許多問題想問,對上陶灼直勾勾的眼神,反而難得生出些許緊張的情緒,尤其對方的表情相當認真。


    陶灼還在等他的答案。


    真的假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是陶灼這個人。以前怎麽樣?現在怎麽樣?那也無所謂。


    結果都一樣。


    陶灼還在他的身邊。


    沈鶴今微微一笑,“陶灼,我信你。”


    陶灼一句話也沒說,他大概還在思考著什麽,隻低頭捏弄沈鶴今的手指,自如地握在手裏把玩。


    唇上還有陶灼餘留的溫度,沈鶴今見陶灼沉默不語,他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那親得紅腫的唇瓣色彩更加豔麗。


    陶灼忽而抬頭,伸出另外一隻手碰了碰他的唇,隨後嘴角浮起笑意,“鶴今,我們回去吧。”


    沈鶴今抽出手伸了個毫無章法的懶腰,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靠進了陶灼的懷裏,淡淡道:“回不去了。”


    “什麽……”陶灼心髒咯噔一下,暗自揣測他話語中的深意。


    短短片刻,陶灼已經有了無數想法。


    鶴今,難道不願意回去嗎?


    “陶灼,別胡亂想。”沈鶴今隻一眼便看穿陶灼的想法,他不由地覺得想笑,“我的意思是,木屋沒了。”


    最後,沈鶴今還是隨陶灼回了宗門。


    頭一回進陶灼的洞府,沈鶴今慢騰騰地在洞府裏打轉,好奇地捏起幾張廢棄的符紙,看了兩眼又隨手放了回去。


    太久未歸,屋內落了灰還結了蛛網。


    陶灼使了個清潔術,淡淡紅光飄舞著,將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清理幹淨。


    也包括陶灼和沈鶴今。


    兩人縈繞在紅色的光輝中,身上沾染的塵埃和氣味盡數散去,有的隻是幹燥溫暖的氣息。


    沈鶴今突然看向他,淺灰色的眼眸閃爍著,安靜地注視,似乎隻是在等陶灼回頭。


    陶灼回了頭,三兩步過去牽住沈鶴今的手,半摟著他上榻,伸手脫下他的鞋襪。


    沈鶴今滾進了牆角,目視著陶灼也上了床榻。


    等陶灼躺好,沈鶴今滾進他懷裏。


    “你築基了。”


    “對。”


    陶灼摟緊他,緩緩敘述這段時日發生的事,簡單略過遭受的困境,詳細描繪了遇上的機緣巧合。


    沈鶴今也總算知曉陶灼為何一去不返,傳音也不回。


    他傳音過去的時候陶灼在昏迷中。


    “你傷好些嗎?”


    沈鶴今沒怎麽在意什麽空間裂縫,又或者什麽靈寶,什麽大造化。他認真聽陶灼講述完,便伸出手,摸索上陶灼曾受傷的腹部。


    “鶴今,我的靈根沒事。因禍得福,靈根的靈性更強盛了些。”


    沈鶴今放下心,抬了抬蒙矓的眼眸,手指貼著陶灼懶得再動彈,他不說話,閉眼睡了過去。


    很快,平緩的呼吸聲傳進陶灼的耳裏。


    陶灼心中還有千言萬語未曾說出口,他盯著沈鶴今略顯疲憊的麵容,眼下的青黑明晃晃的,很顯眼。


    “鶴今。你下山是要尋我嗎?”


    睡夢中,沈鶴今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陶灼閉上眼睛,腦海裏清楚地回憶著過往的種種,和先前的感受大有不同,心頭的痛苦漸漸平緩。


    他感受著懷裏的溫度,越過死亡的幽穀,做了一個很漫長的美夢。


    黑夜,氣溫在無聲地下降。


    沈鶴今不覺寒冷,記憶頻閃仿佛又回到了好久之前的那個雪夜。


    那時,沈鶴今頂著風雪孤身一人來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


    如此偏僻之地,已經有人替他修築好了房屋,無形地將他困在此地,永遠不能回去。


    沈鶴今無所謂去哪,他在這世間未曾有一處給予其生存感。


    他迷離恍惚度日,整個人隻有生命起源於世間——那種最原始的存在感。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自己的存在,同樣也清楚自己的存在沒有意義。


    沈鶴今無牽無掛,赤裸地存活下來,沉寂在虛無的空間,無法得以解脫。


    陶灼闖進他的屋門,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地絲毫不顧別人的想法而跪在地上。


    真誠又野蠻地扯下沈鶴今蒙上的冷漠麵紗,哭訴自己的艱難處境,懇求借出些許銅板。


    沈鶴今迷惑又漠然地凝視,任由陶灼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地麵上,稚嫩的小臉哭得稀裏嘩啦。


    如此幾日哭訴。


    沈鶴今沒什麽可說的,借出了銅板。


    陶灼便不再來了。


    毫無疑問,陶灼利用完他就把他忘了。


    他又恢複了孑然一身不受幹擾的日子。


    沈鶴今覺得不高興,等陶灼下一次來,他笑笑,讓陶灼聽話,讓陶灼對他好。


    不用陶灼還的。其實他不需要的。


    ……


    一根手指出現在陶灼模糊的視線中,戳了戳他的臉頰,又碰了碰他的鼻尖,惹人發癢。


    陶灼掀開眼皮,黑沉的眼眸看向沈鶴今笑吟吟的臉,“鶴今,怎麽了?”


    沈鶴今慢悠悠地收回手指,偏頭親了他一口,微微一笑,說道:“我的木屋被毀掉了。”


    陶灼皺眉,想起那間木屋不複存在心中便不快,木屋承載的是他和鶴今這些時日的美好回憶。


    “誰幹的?”


    “你帶我報仇吧。”


    兩人一個點火,一個扇風。


    眼前的別致竹屋卷上了火焰,刮刮雜雜地燒著,乘著順風直搗屋簷。


    轟隆一聲,竹屋劈裏啪啦地散了架。


    火勢猛烈,風聲緊湊。


    不一會兒,眼前的竹屋便化成了灰燼。


    沈鶴今倚靠在陶灼身上,手裏明晃晃地盤旋著一個微小的風渦,口中淡然道:“陶灼,有個鍋你幫著一起背了吧。”


    陶灼笑出聲來,“知道了。”


    沈鶴今心情滿足了,他散去手中的風,站得挺拔自如。


    煙塵開始飄揚,兩人並肩著離開。


    大概是氛圍好到足以吐露心聲。


    “陶灼,你昨日傳的音我都聽見了。”沈鶴今的目光散漫地望向遠方,聲音溫和又淡然,“我發現你不回來,我也是能尋回你的。”


    “但前提是,你得心中有我。”


    “我從前不說又不問,隻顧著給你什麽。所以,你後來是不是過於得寸進尺了些。”


    “陶灼,你究竟是何意?我心中其實很在意的。”


    “我如今明白你的意思,但以後莫要再變化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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