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鬆緩緩將手臂抽離,他對上紀衛寒那雙不同以往的目光,感到陌生也很意外,不太確定這人的目的。


    “我們沒什麽好聊的,你到底想做什麽?”


    紀衛寒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重新抬手觸碰段鬆的手臂,僅僅隻是輕輕摟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稍微輕鬆了點,似乎是在回憶某種愉悅的心情。


    “你什麽意思?”


    段鬆偏頭用審視的目光看向紀衛寒,那目光不再含有對某人的縱容,隻有全然的陌生。


    紀衛寒皺眉,有些不滿地說道:“段鬆,別用這種目光看我。”


    段鬆短促地笑了一聲,半晌後看著他說:“你別喊我的名字,不合適。”


    說完這話,段鬆沒再搭理紀衛寒,一股腦往家的方向走去。


    紀衛寒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合適,他拎著手裏的東西跟了上去,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段鬆纏繞紗布的左手。


    他還沒問,段鬆的手怎麽回事?


    段鬆顯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身後跟了個比傻子還難纏的尾巴,被跟得太緊後整個人愈發煩躁起來。


    打開家門的時候,段鬆一眼看見擺在門口的行李箱。


    段鬆將想要跟進來的紀衛寒堵在門口,攤開右手,眼神示意道:“把鑰匙和東西給我,你和你的行李一起走。”


    紀衛寒把段鬆買的一兜子菜遞了過去,他並不打算交出鑰匙,因為這把鑰匙本來就是他的。


    那時候的紀衛寒不太聰明,老是把鑰匙搞丟,準確來說是玩丟,連自己都容易玩丟的傻子並沒有能力保管一把鑰匙。


    段鬆有時候顧不上他,便在門框上用繩子綁了一把鑰匙,方便他開門回家。


    開門要用鑰匙。


    紀衛寒往往隻有在開門的時候才會想起鑰匙,他從身上找不到就會著急,後來隻需要抬手往門框上摸就能摸到。


    紀衛寒緊了緊口袋的鑰匙,語氣生硬:“這是你給我的。”


    “不是你的,那是給段柏的。”段鬆冷著臉問,“你是段柏嗎?”


    “我不是。”


    紀衛寒這次回答得很快,他依舊堅持他的本我,盡管知道段鬆對他的感情完全是麵向另一個他付出。


    但他完全拋不開,他完全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個傻子,並且紀衛寒不想成為段柏。


    即便這個名字是段鬆親自取的。


    麵前這個男人一開始純粹是把他當弟弟在照顧,後來關係是怎麽變味的,全靠傻子的一腔熱烈的愚蠢。


    紀衛寒更傾向於把那種愚蠢當作邪惡,一種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邪惡,那種邪惡隻有在無知中才會被開發,變成可怕的欲望。


    傻子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吸血的螞蝗還要可怕,他們一旦收獲善意,便會無可救藥地抓緊那把救命的稻草。


    在他看來,段鬆被纏上,並且還不求回報地付出,純粹是蠢到沒救。


    紀衛寒始終是紀衛寒,他並不想為傻子的人生和行為負責,不然在恢複清醒的那一刻他就不會將那些時光全數拋棄。


    此時此刻,他後悔的也不是拋棄段柏,而是段鬆。


    紀衛寒很清醒也很果斷,他伸出右手想要跟段鬆握手,認真地說:“段鬆,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紀衛寒。”


    聽到這話的段鬆臉色變得難看,他進門將紀衛寒的行李箱拉了出去,隨後用力將門關上。


    “我不認識什麽紀衛寒!”


    紀衛寒在門口站了會,估摸著段鬆應該冷靜下來,他默默掏出鑰匙,把門重新用鑰匙轉開。


    段鬆聽到聲音沒動,悶頭坐在沙發上抽煙。


    紀衛寒把門關上,他走到段鬆麵前把煙抽走,皺著眉頭把煙懟進桌上的煙灰缸。


    “段鬆,這種劣質煙草以後不要再抽了。”


    “你到底想做什麽?”


    段鬆感覺糟糕透了,他很煩紀衛寒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


    “我想和你在一起。”


    紀衛寒做事很有目的性,他既然登堂入室也不再隱瞞想法,語氣認真地解釋:“我想你對待他一樣對待我,不對,要比對待他的時候還要更好。”


    那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段鬆從沒聽說過這種離譜的想法,他古怪地問:“然後呢?對你好了然後呢?”


    紀衛寒聞言一愣,眯起眼睛看向倚靠在沙發上的段鬆,慢慢說道:“這個我還沒有想好。但我認為我們應該在一起,剩下的事情就順其自然。”


    嗖——


    一個抱枕砸了過去。


    紀衛寒被砸得一懵,他伸手接住從臉上滑下來的抱枕,感覺說錯話了,但他不知道說錯什麽,更何況他話還沒說完。


    “段……”


    “段你大爺!滾蛋!”


    段鬆胡亂搓了一把腦袋,他仰起頭看向那張過目難忘的麵孔,那眼神中再沒有熟悉的溫度和神態,越看心中越煩躁。


    事實上段鬆也是崩潰的。


    紀衛寒自打清醒過後就大變樣,他隻能從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一種情緒,厭惡,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段鬆捫心自問,自己對這個人還不錯。


    怎麽著也不該是厭惡吧?


    段鬆預料過這一天,卻未曾預料過這一種情況。


    可不論怎麽樣段鬆都已經接受了,這個人卻現在回來說這種話。


    “段鬆。”


    段鬆罵完那一句後,心裏的窩火便散得差不多,他看向紀衛寒,平靜地問:“你想說什麽?”


    紀衛寒把抱枕輕輕放回沙發,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後續的發展我們慢慢來,合適的話過一輩子……”


    段鬆反問:“不合適呢?”


    紀衛寒皺眉思索一番,誠實地回答:“我還沒有考慮過不合適的情況。”


    “那你現在考慮不合適的情況。”


    段鬆坐直了身體,以他那個年齡段的成熟和對待客人的得體跟紀衛寒交談。


    “請坐吧。”


    紀衛寒坐下,不解地看向他。


    段鬆拿杯子給紀衛寒倒了一杯溫水。


    紀衛寒接過杯子,捧在手心裏,沒動。


    “不合適的情況是指什麽?”


    “你今年多大了?”段鬆問。


    紀衛寒想了想身份證上的日期,回道:“23。”


    “我35了。年紀不合適。”


    紀衛寒立即反駁:“我記得你隻比我大九歲。你要是說虛歲的話,那我今年25、26,再四舍五入就算三十歲。”


    虛歲是小地方才有的說法,紀衛寒完全不認可,那些大爺大媽把年齡喊得亂七八糟,到底有什麽意思。


    段鬆被他的嚴肅給逗笑,感覺那根繃緊的弦慢慢鬆了,隨即放鬆身體往沙發邊一靠,笑著說:“差不多得了啊,反正就大挺多,不合適。”


    “那我不在乎這個。”


    “我不喜歡你。這種情況也不合適。”


    “可你之前……”


    “你是你,他是他。段柏跟你不一樣。”


    紀衛寒真心不願意和那個傻子做比較,他看得開,也看不開:“你連他都可以喜歡,那麽換成我也是可以的。”


    “你沒資格跟他做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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