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來娣最後的下場是被驅逐下山,這個決定是春村長深思熟慮後決定的。


    當著四十三口村人的麵,春村長宣布完這一決策後,眾人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


    有些不在場的村人不明白老村長為何會突然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明明白天他們才死裏逃生,又被好心的貴人收留,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有人想勸和,隻可惜劉來娣是個腦子不靈光的,人家在那邊好聲好氣地勸村長消氣,她擱後麵各種破口大罵,罵完老村長又開始罵夏芽。


    春村長一聽她死不悔改,當即叫春來上前,趕在她罵夏芽的話未吐出口前堵了她的嘴。


    然後,黑著臉對勸和的村人擺手,“不必再替她求情,劉來娣犯了瘋病,早已無藥可救!誰若再替她求情,便隨她一同收拾行李下山!”


    此話一出,無人再敢上前。


    畢竟老村長態度堅決,真因為替劉來娣那個攪屎棍求情而被敢下山,那可不值當。


    最後隻能沉默地同意了。


    劉來娣被眾人沉默的態度氣了個倒仰,破口大罵。


    可惜她的嘴裏被春來塞了一大團破布,嗚咽了半天,也沒人能聽出她在說些什麽。


    劉來娣被關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被人送下了山。


    送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那一向沉默寡言的丈夫。


    好歹做了二十餘年的夫妻,春貴不忍心劉來娣凍死在這大雪天裏,他和春村長求情,打算將人護送到了山腳下的村子,又理出來一部分行李帶在身上,打算待會分給她。


    隻可惜劉來娣並不接受他的這份心意,她隻覺被人從頭到尾澆了盆冰水,她整個人都被凍住了。


    “孩兒他爹,你這是啥意思?”看著自家老頭遞過來的行囊,劉來娣一雙渾濁的老眼都不會轉動了。


    隻是回應她的是男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沉默與怯弱。


    若是以往平常的日子,劉來娣隻會覺得她男人這個性子挺好的,因為可以任憑她捏揉搓癟,男人不管事,家裏的一切理所當然由她當家。


    可是現在,劉來娣隻覺得心寒,寒氣像是從骨子裏滲出的一樣,凍得她手腳發麻。


    她使出了慣常的撒潑打滾的架勢。


    “走!跟我一起下山!”


    說著,伸手就要去抓她男人的手,直到拽住了那雙老手,她才像是安心了一些。


    她扭頭便想拽著男人下山,結果並未拽動。突然想起裏頭還有她那兩個孫女,當即不管不顧地站在寨子門口大聲叫嚷:“賤妹!死妹!你兩個臭丫頭跑哪裏去了!人家都不叫我們待在山上了,你們還不快點收拾行李滾出來,隨爺奶下山!”


    她嘴裏罵罵咧咧,絲毫沒注意到男人的手漸漸抽了回去。


    “來娣,你走吧……”男人在劉來娣麵前沉默順從了一輩子,這是他第一次出聲反對她。


    “你說啥?”


    劉來娣第一次聽到男人的反對,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後,整個人如瘋了般撲了上去。


    “春貴兒!你他娘的就不是個男人!”劉來娣哭得嗆天呼地。


    很快,便在男人臉上留下了十根深深的指印。


    可惜不管她怎麽抓撓,男人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態度始終擺在那裏。


    一直以來劉來娣各種作妖都沒慌過,這時卻是徹底慌了。


    她死死拽著自家男人的手,又慌又怒地衝著寨子裏大喊,“兩個死丫頭磨蹭什麽呢!快點!”


    在她的千呼萬喚下,春死妹和賤妹兩個人終於出現了。


    劉來娣壓根就沒注意到她們空空蕩蕩的手,見她們終於出來了,上前就要拽住春賤妹的胳膊。


    “死丫頭!你擱那兒磨蹭個屁呢!都被人趕下山了還厚著臉皮待在裏頭幹啥!”


    想起她男人的話,隻覺氣不打一出來,伸手就要擰大孫女的耳朵,“都怪你們磨嘰,你爺都等得不耐煩了!”


    她的話如連珠炮般密集,隻是在她的手就要碰到春賤妹的耳朵時,卻被她躲開了。


    “奶,我不走。”春賤妹緊抿著唇,眼睛有些害怕地閃爍著。


    “走走走!那黑心肝的不樂意咱待,咱還不稀得待哩!”劉來娣說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頓時火冒三丈,“你說啥?!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春死妹被她奶滿是怒火的眼睛一瞪,身子便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春賤妹按住妹妹不停顫抖的肩膀,像是在安撫她一般,摸了摸她的頭頂,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目光直視著麵前的又黑又肥的老婦人。


    “奶,我說我不走,小妹也不走。”


    “好哇!我說你爺怎的不肯走!原來是你這個死丫頭在背後攛掇的!”劉來娣像是找到了發泄口,揮舞著蒲扇大的巴掌甩了過去。


    春賤妹想躲,但懾於她奶常年的威勢下,她的雙腿就像是被釘住了一般,硬生生捱了這一巴掌。


    劉來娣這一巴掌下了死命的力氣,春賤妹自小在家幹得多吃得少,這些年來吃飽的第一頓飯,還是昨天來了山寨後吃的。


    她整個人瘦弱得可怕,哪裏經得起常年勞作之人的一巴掌,直接被甩飛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姐!!”


    二歲的春死妹眼裏蓄了兩泡淚,邁著小短腿兒歪歪倒倒地就要朝姐姐撲過去。隻是才跑了沒兩步,便被人拽住了後衣領。


    “你大姐不肯走!死妹,你隨奶下山!”


    一回頭,就見她奶雙目圓瞪,像是個怪物一般,小小的春死妹瞬間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小妹!”春賤妹腦袋一陣陣發暈,臉上火辣辣的疼,她頂了頂腮幫子,兩顆白色的異物順著血水吐到了地上。


    但她卻顧不得那麽多,晃了晃腦袋,跌跌撞撞爬起來就要朝劉來娣的方向衝去。


    “你放開小妹!我們就要留在山上,不走!”


    可惜她年紀尚小,根本搶不過劉來娣。


    不僅沒把小妹搶回來,還被劉來娣一把薅住了衣領子,像是死蛇般被她奶拖拽著。


    眼看著就要被拖著拽出了山寨的大門,春賤妹心急如焚,張嘴就要咬劉來娣,卻被劉來娣又“啪啪”賞了一巴掌。


    春賤妹都要絕望了,難道她和妹妹這一輩子都逃不出那個家麽!


    求求了,無論是誰!來個人救救她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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