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鎮沒有人不知道極樂號紙紮店的二叔公的。


    據說當年的朱家六代單傳,可唯一的子嗣生了重病,為了保住這絲血脈,馬家鎮的幾個大戶讓林家過繼了一個孩子給朱家,據說這樣能讓朱家的孩子活下來,於是代代單傳的朱家有了一個二叔公。


    二叔公年輕時候是個有本事的人,在別的縣城裏當過捕頭,後來不知道為何回到馬家鎮繼承了朱家的紮紙店,馬家鎮十裏八村但凡有個祭典,白事什麽的,都會去極樂號紙紮店找二叔公。


    如今二叔公老了,曾經標誌性的一字劍眉也耷拉了下來,不過他得威嚴依舊響徹馬家鎮的十裏八村。


    可能是當過捕頭的關係,二叔公為人雖然很場麵,但是略微有些市儈,凡事都要向錢看。


    二層的紙紮店既拿來當做店鋪,也拿來當做作坊。二叔公和店裏七八個夥計的吃喝拉撒也都在紙紮店中,平日誰家白事要是地方不夠,二叔公也會拿來停屍辦喪。


    對鎮子裏其他人而言有些陰森的紙紮店,此刻卻是朱長壽心裏最後的希望。因為二叔公那酷似老年版林正英的麵容,會讓他覺著心安。


    朱長壽連滾帶爬的跑到了紙紮店門前,撲到了門板前,雙拳亂砸,嘴裏惶恐的喊叫道:“二叔公,二叔公……”


    門板被店裏的夥計打開,朱長壽一躍而入,雙手搶過夥計手中的門板,將門板扣好後,又拎起粗大門栓將門頂好,才轉過身子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脯。


    二叔公提著燈坐在紙紮店會客的凳子上看著朱長壽,在他的身旁是店裏的活計毛毛和癩痢頭。


    毛毛和癩痢頭是二叔公最信任的夥計,從二叔公回馬家鎮的時候就跟著他。


    毛毛人高馬大,不過樣子看起來有些傻氣。癩痢頭倒是正常,不過腦袋上的頭發禿了好幾塊,給人感覺有些討厭。


    毛毛看著頂著門板的朱長壽,有些搞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害怕。


    二叔公花白的一字劍眉微皺,將手裏的燈遞給了癩痢頭,抬起右手,掐指不停的算著什麽。


    癩痢頭有些不明所以,提燈看看二叔公,又看看朱長壽,伸手捅了捅一旁的毛毛,示意了他一下。


    “長壽!”毛毛衝著朱長壽大叫了一聲。


    驚魂未定的朱長壽下意識的應聲道:“什麽……”


    朱長壽的聲音很大,兩人被嚇了一跳,毛毛忍不住的嘟囔道:“你是見鬼了!叫的這麽大聲,再把樓上的夥計給驚醒了,明天有你的苦頭吃!”


    朱長壽不理毛毛的吐槽,衝到了二叔公的麵前:“二叔公,我晚上……”


    二叔公冷靜的笑了笑,才慢條斯理的說道:“給毛毛說中了?”


    看著很是鎮定的二叔公,朱長壽先是一呆,隨後心中一陣狂喜:開來二叔公並不是白長了一副林正英的模樣,貌似有些本事啊。


    朱長壽於是囁喏的說道:“晚間回來的路上遇見個難纏的鬼,老是要我背著她!”


    “是不是很老?”二叔公笑著問道。


    朱長壽一怔:“二叔公您怎麽知道的?”


    “隻有老鬼才要人背著上路。”二叔公搖了搖頭,“你也算是倒黴,我每月都會在馬家鎮周圍做法事,怨魂孤鬼早都超度的幹幹淨淨,不知從哪裏蹦出來一個死老鬼,愣生生的讓你遇上了!你的體質對那老鬼而言如同夜裏的明燈一樣,實在太合身了,那個老鬼不會罷休的!”


    一旁聽得入神的癩痢頭插口道:“二叔,老鬼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倒是不一定,狡猾則是一定的!俗語道,人老就精,鬼老就靈!這種老不死的鬼最是難纏,好處沒有,麻煩倒是一大堆!”


    毛毛這時候偷偷的插嘴道:“二叔,那是你精一些,還是他靈一些啊!”


    二叔公目光不善的掃了一眼毛毛,冷笑道:“想扣工錢了?”


    話音未落,紙紮店門口突然響起了陣陣的敲門聲。


    二叔公一字劍眉狠狠的一皺,嘴裏清喝道:“快準備東西!讓我會會這個老鬼!”


    毛毛和癩痢頭馬上從二叔公身旁走開,不過卻不是去準備東西。毛毛一個虎撲,跳入了紙紮店裏一具空棺材中,隨即探出身子,捧起一旁幾十斤的棺蓋猛地合上。


    癩痢頭倒也不慢,飛身竄入了一旁的紙人堆中,身體一直,眼睛一閉,跟個真紙人一樣不動了。


    年老的二叔公拉也拉不住,叫也叫不住。看到一旁手足無措的朱長壽,忍不住的歎道:“你們兩個廢物!”


    此刻,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大。


    二叔公目光一轉,看到了剛才自己洗腳的木盆,水裏還放著擦腳布。


    “長壽,去牆邊拿一把柳樹葉扔到那個水盆裏,再拿兩張符紙點燃扔進去!”


    “嗯!”朱長壽猛地點了點頭。老鬼是衝著他而來的,毛毛和癩痢頭能躲,他卻是躲不了。


    朱長壽跑到桌子旁探手將洗腳盆裏的擦腳布扔掉,再撲到牆邊拿起了掛在牆上的柳枝,順勢一擼,將手中的柳葉扔進了木盆,再用剛才癩痢頭放下的油燈點燃了二叔公遞過來的符紙。


    低頭看了看手裏緩緩燃燒的符紙,這玩意平時出白事的時候一遝一遝的扔,此刻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想到這,朱長壽又抬頭看了看門板處,隻見頂門的門栓正一點點的滑落。


    一分神的功夫,手中的符紙已經燒的差不多了。朱長壽冷不防的一痛,手忙腳亂的將符紙扔進了洗腳盆裏。


    畢竟是紙紮店,易燃物品太多,防火的觀念已經深入骨髓。


    朱長壽正要再點一張的時候,身旁的二叔公開口道:“不用點了,攪一下符水,門板開的時候朝著老鬼潑上去就行了。”


    朱長壽點了點頭,捧著洗腳盆來到門前,微紮馬步,雙手捧盆微舉。


    “啪!”門栓掉落,紙紮店的門被從外麵打開。


    朱長壽按捺住忐忑的心態,一盆柳葉符水朝著門外就潑了過去。


    門外沒有響起慘叫,符水破空了!


    朱長壽先是一呆,心頭隨著一緊,目光所及。


    隻見那個老鬼如同大蟾蜍一樣蹲在門前,頭才到他肚子處。柳葉符水是被他迎頭潑出去的,老鬼這個狀態根本就潑不到。


    看到朱長壽,老鬼陰陰的笑了起來:“後生,清水洗路,這是要迎接老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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