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胡說,瞎子早死了!”


    “可我真看見了——”


    我爸有點急了。


    但現在急也沒用,最要緊的事,是我爺爺該怎麽下葬。


    “有棺不埋,禍延七代。”我爸看看我,欲言又止,“咱爸的屍體必須得找到,要不沒法下葬,空棺下葬,對後人也不吉利。”


    我爸是在擔心我,我的身體,的確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我媽立馬就做出了決定,“走。”


    “上哪?”我爸一時沒反應過來。


    “去瞎子家。”我媽說,“你不是看見他了嗎?而且村裏也沒別的地方能藏屍體,就瞎子那空著兩間破屋。”


    聽我媽說要去瞎子家的時候,我心髒突然一沉。


    隻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我爸媽就急匆匆出去了,臨走叮囑我哥,讓他看好我,別讓我出門。


    我其實知道我爸媽是怎麽想的。


    這件事,玄乎。


    但他們卻不這麽認為。


    他們隻認為,是他們在城裏把生意做大了,惹人眼紅了,所以才偷著搞事情。


    可我總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


    “饒饒,別害怕哈,肯定是有人嫉妒咱家過得好,又不敢正麵跟咱們對著幹,就想了這種陰招。咱爸媽肯定一去找一個準,待會兒證據確鑿,回來就報警。”


    我哥是這麽說的。


    然而。


    這個“待會兒”,一待就待到了太陽下山。


    這村子不大,去瞎子家一來一回,二十分鍾怎麽也就夠了。


    我開始著急,安飛也沉不住氣了。


    “我去看看,你在家等我。”


    “我也去!”


    我立馬站起來。


    看他不想帶我,我趕緊找理由,“我一個人在家害怕!”


    安飛沒轍,隻能帶上我。


    村裏沒路燈,隻靠一輪月亮。


    安飛一直拉住我的手,怕我摔了。


    走到瞎子家,我呼吸本能地停頓了一下。


    門虛掩著,裏麵漆黑一片。


    明明是盛夏季節,我卻覺得渾身涼嗖嗖的。


    “爸!媽?!”


    安飛喊。


    無人回應。


    安飛舉起手機照亮,我倆摸索著進了門。


    撲麵而來的先是一股黴味。


    隨即,是一種讓我有點形容不出的味道。


    說甜不甜,說腥不腥,呼吸之間癢癢地掃在喉嚨盡頭,讓人不舒服。


    而這股味道的來源,是——


    安飛丟開手機,猛地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


    他掌心全是冰冷濕滑的汗。


    一瞬間的工夫,他嗓子就啞了。


    “別看,饒饒,別看。”


    太晚了。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我已經看清了堂屋裏的東西。


    一把椅子,端坐中央。


    上麵的人,我不知道是誰。


    因為他已經沒了臉。


    他的一張臉,被完整地剝落下來,丟棄在一旁,白生生的皮就在屍體腳旁落著,叫人心顫。


    安飛幾乎是用拖的,才把嚇軟腿的我拖了出去。


    其實他情況也不比我好,但眼下爸媽不在,他這個做哥哥的,不能再讓我沒依靠。


    從驚恐中回過神來的我,衣服都被汗透了。


    我哆哆嗦嗦擠出來一句話,“哥,咱爸媽呢?”


    我哥的眼神也相當驚恐。


    但他還是強裝鎮定,“沒事哈饒饒,沒事,哥這就報警!”


    誰知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


    我們試著打了無數個電話,報警也好,找我爸媽也好,通通都打不通。


    天色越來越黑。


    隻要一想到身後還有那麽一具屍體,我就脊梁骨生寒。


    安飛拉著我,“我們找人去!”


    村裏還有其他人,總有人的電話有信號。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完全沒有人理會我們。


    敲了幾家門以後,我倆才後知後覺察覺到這夜的怪異。


    村裏明明有人,可家家戶戶都緊閉大門,半點燈光也沒有。


    更沒有人理會我們。


    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中。


    我哥挨家挨戶敲門,滿頭大汗。


    “哥,別敲了。”我有點絕望,“不會有人給我們開門的。”


    安飛咬著牙,抓緊我的手。


    “饒饒你別怕,有哥在。”


    我身體還沒康複,走了這麽多路,已經很累了。


    從剛才開始,我就總能聞到一股腥甜。


    那味道很熟悉。


    我開口,想喊安飛,隨即就吐了一口鮮血。


    “饒饒!”


    安飛嚇壞了。


    我想安慰他沒事,但瘋狂吐血的我,根本就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能感到自己的體溫,也隨著鮮血,一起流出了我的身體。


    最終,我兩眼一閉,暈死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了。


    一張皺紋縱橫的臉看著我,鬆一口氣,“醒了。”


    這是哪裏?


    我嘴裏還殘留著血腥味,老人遞給我一杯濃茶,“漱漱口,醒了就沒事了。”


    “二爺爺?!”


    我認出了他。


    二爺爺緊皺的眉一鬆,“還能認人,問題就不大。”


    “你哥背著你,走遍了全村,才找來我這。”


    安飛正好走進來,看見我,急忙過來,掏出個藥瓶,“饒饒,吃藥。”


    這藥能暫時止住我吐血。


    吃藥的時候,我聽安飛說,他背著我,挨家挨戶求人救救我,卻沒有一家人理會我們,直到來到二爺爺這,才看見光亮。


    我猛地一下子想起來那具屍體。


    二爺爺衝我壓了壓手,“不用報警,這事,活人管不了。”


    我一愣。


    這意思是……?


    “你們瞧見的,椅子上的那個,就是你們爺爺。”


    我腦子裏嗡的一下,“不可能!”


    我爺爺為人善良親和,幫過村裏不少人的忙,這輩子就沒得罪過人,誰會偷走他屍體,又做出剝皮這麽狠的事?!


    二爺爺用力吸了口煙杆,燈光下,他眼底有些昏黃。


    “你倆知道,今天是啥日子麽?”


    我跟安飛對視一眼,都說不出個啥來。


    二爺爺的煙杆,在鞋底上磕了磕,“十二年前,瞎子就是今晚娶的媳婦。”


    我掌心下意識一縮。


    十二年前,那個陰冷的雨夜,我還清楚記得。


    可,瞎子娶媳婦這件事,跟我家有什麽關係?!


    二爺爺用力看我一眼,“丫頭,你爺爺沒你想的那麽清白。”


    我先是一愣,隨即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二爺爺,我敬你是長輩,可你不能胡說!”


    我不想聽人栽贓我爺爺,尤其是在他死後。


    我拉著安飛就要走,二爺爺沒攔我,隻是在我身後悠悠地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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