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東西,我躺著睡了會兒。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夏天這時候,天還亮著。


    基地裏到處都很安靜。


    我睡得無聊,就想到處走走。


    可能因為基地是養蛇的,蛇的氣味太重,所以,就算是基地綠化做的很不錯,也幾乎沒有鳥兒在這裏。


    我百無聊賴地走著。


    如果不去想那些蛇,把這裏當成一個大公園還不錯。


    走著走著,我看到一抹明黃。


    這顏色我記得,是基地工作人員朱麗莎今天穿的衣服。


    我還記得今天吃飯的時候,許傑對朱麗莎讚不絕口,誇她是女性員工裏,殺蛇殺得最好的。


    他說,朱麗莎殺蛇有絕招,能完整地剝下一條蛇皮,還能讓蛇覺得自己還活著,放手能竄出去好多米才咽氣。


    對於這份誇獎,朱麗莎也很驕傲。


    她說,殺蛇剝皮對她來說,是一份享受。


    我當時沒說什麽,但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現在我看到她,就想跟她打個招呼。


    結果她卻沒理會我。


    是沒聽到嗎?


    我上前去,想拍她肩膀一下。


    沒想到,我的手卻撲了個空。


    那件明黃的衣服底下,沒有人,它隻是掛在那叢矮樹上的。


    夏天,人穿的都單薄。


    脫了這件,她就等於是半裸了。


    這實在很奇怪。


    “朱小姐?”我又喊了一聲,將那件衣服掛在自己手腕上,向前走。


    走了沒兩步,我又看到了一條牛仔褲散落在地上。


    然後還有內衣,鞋子,甚至連她戴的手鏈都在地上散落著。


    我突然想到,我不會是撞破了人家比較私密的事情吧?


    於是我想把東西放下,趕緊溜走。


    結果我一轉身,眉頭就不受控製地狠狠皺了一下。


    我聞到了一股腥膻的氣息。


    小時候,我偶爾會跟著媽媽去屠戶那買肉。


    剛殺好的豬肉,被水衝洗過,就會散發著淡淡的肉腥味兒。


    現在我聞到的,就是這樣新鮮的肉腥味兒。


    養蛇基地,哪裏來的剛殺好的豬?


    我忍著不適,撥開前麵的灌木叢,想看一眼。


    隻一眼,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是什麽東西?!


    由於太過獵奇,我甚至用力看了三四眼,才認出來那是一具被完整剝了皮的屍體!


    旁邊,堆放著——不,不應該說是堆放。


    已經剝下來的人皮,被四四方方折疊好,緊挨著那具屍體。


    屍體上的肌肉筋脈,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由於沒有了眼皮,她的兩隻眼圓瞪著,仿佛在直直地看著我。


    這場麵太過驚悚而惡心。


    我沒忍住,低頭吐了起來。


    阿浩趕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吐到站不起來了。


    我頭一回發現,這麽個吐法兒,比吐血還難受。


    基地的工作人員也都趕了過來,大家都看著許傑,等他拿主意。


    許傑找了兩個人過去,低聲說著什麽。


    阿浩把我攙扶到邊上,問我,“沒事吧?”


    我已經吐到吐不出來了。


    “咱得走。”我說,“必須得走。”


    這事,我直覺,活人解決不了。


    我不認為朱麗莎的死,是遇到了個變態殺人犯那麽簡單。


    “你的意思是……”阿浩的眼睛亮了亮,“這地方有……?”


    我真不明白他那麽興奮幹什麽。


    這可是已經死了人啊!


    “不能走,咱們必須留下。”


    “你瘋了吧?!”我低聲跟他懟,“這都死了人了,你不要命了嗎?!”


    “你沒聽過冤有頭債有主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就算真有邪祟,也找不到咱倆頭上來。但這對我是個好機會,我必須留下!”


    他腦子現在轉得倒是快。


    “你不走是吧?行,我走。”我頭也不回。


    明知道有危險,還硬要迎頭上的,那是傻x。


    我不光想活著,我還想好好活著。


    他不走是吧?


    好自為之。


    反正我要走。


    剛走出沒兩步。


    “你身份證在我這,我已經給你藏起來了。”


    阿浩的聲音,不緊不慢。


    我腳步一頓。


    但我還是沒回頭,“現在補辦身份證很簡單。”


    “我有你哥的電話號碼。”


    我猛地轉過頭,“你想幹嘛?!”


    “不幹嘛,我就是看你哥挺疼你的,我要是說你在這遇到了危險,你猜你家人會不會立馬趕過來?”


    “到底是你補辦身份證的速度快,還是他們趕來的速度快,你琢磨琢磨。”


    阿浩笑眯眯,樣子很腹黑。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要不是打不過,我現在肯定把他一腳踢翻在地了。


    我不會讓我的家人來。


    任何有危險的事情,我都不想把我的家人卷進來。


    看我臉色過於難看,阿浩過來拍拍我的肩。


    “三天,我們就留三天,要是什麽都拍不到,我們立馬走。”


    我知道,他心裏還惦記著化作蛇形的青螭。


    現在以如此詭異的方式死了個人,他更覺得,距離青螭的真相近了。


    他還想拿我當誘餌。


    但我還真就走不了。


    他一旦聯係我哥,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們全家趕過來。


    我恨恨地看阿浩一眼。


    這件事過後,朋友沒得做!


    七點。


    是許傑親自喊我去吃飯的。


    不知道他到底怎麽處理的這件事,晚飯期間,連一個談論朱麗莎的死的人都沒有。


    但今晚,桌上一道蛇肉也沒有。


    不光如此,我們每個人麵前,都多了樣東西。


    我聞著,有股藥的氣味。


    許傑還是那副斯文模樣。


    “今天中午的飯,是我們考慮不周,讓安小姐委屈了,晚上全做的素菜,你多吃點。”


    話說得好聽。


    實際上,桌上為什麽沒肉,大家都心知肚明。


    下午剛看見了那麽大一坨,活生生的人肉,誰還有吃肉的心思。


    “還有這杯雄黃酒。”許傑說,“之前也沒考慮到安小姐怕蛇,聽說這玩意能避開蛇,就請安小姐喝一杯。”


    這我倒是不介意的。


    蛇怕雄黃,這我知道。


    隻是……


    我很有些想不通。


    為什麽在朱麗莎死後,看許傑的態度,就像是忽然對蛇避之不及了一樣呢?


    有人死了,他這個做老板的,不應該第一時間報警,第一時間查清真相嗎?


    為什麽他不去找殺人凶手,反而避起了蛇?


    簡直就像是……我瞳孔微微一顫。


    簡直就好像,他料定朱麗莎的死跟蛇有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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