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看到十一點,才關燈睡覺。


    如果是以前的我,自己待在這種陌生的城市裏,時刻都要麵臨危險,一定會覺得害怕。


    但這次,我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可能,人都是會成長的吧。


    香仙兒蜷縮在我枕頭旁,腦袋插進翅膀裏,已經睡了。


    前半夜,一切都很正常。


    後半夜,開始不對勁了。


    我開始做一個夢。


    夢裏,有個我看不清的人,一直在跟我呼救。


    聽聲音,我辨認不出他的性別,也看不清。


    在夢裏,我努力想要靠近他,可我每走幾步,腳下都會變得黏膩,讓我拔不動腿腳。


    我低頭看,在我踩著的地麵上,全都是一灘一灘的鮮血……


    我被這個夢嚇醒。


    由於白天我真的很累,嚇醒之後,我又很快睡著。


    但,無論我嚇醒幾次,重新睡著幾次。


    等待著我的,永遠是這個夢。


    記不清是第幾次被嚇醒,我渾身大汗淋漓,大口喘氣。


    這個夢太逼真,我總覺得自己腳底,沾滿了半幹涸的鮮血。


    像這樣睡著又醒來,折騰了這麽多次,比沒睡還要困乏。


    我索性不睡了,也不敢再睡了。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


    我看一眼時間,淩晨三點。


    那種鮮血踩在腳底,黏膩到散不去的感覺,實在讓我很難受。


    於是我爬起來,準備洗個澡。


    我的腳剛踩到地上,就聽到了一聲奇怪的響聲。


    那聲音很小,很尖細,像是老鼠發出的一聲驚叫。


    它是從走廊傳來的。


    起初,我並沒有理會。


    然而,那聲音又一次傳來。


    這一次,它聽上去不像老鼠了。


    什麽動靜這麽奇怪?


    我赤腳走過去,將門打開一道縫隙,悄悄看出去。


    走廊上的燈,是亮著的。


    所以我很容易就能看清外麵發生了什麽。


    外麵的人,是住在隔壁的程琪。


    此刻,她正被人拖出來,按在地上。


    四五個人按住她,所以她根本掙紮不了。


    她的嘴上,被膠帶一圈一圈地捆了起來。


    剛才我聽到類似老鼠尖叫的聲音,應該就是她發出來的。


    他們在做什麽?!


    我下意識就想要報警。


    結果我低頭一看手機,沒有信號。


    我想撥打酒店的內部電話,但我拿起電話,又放了回去。


    我快步走到門旁。


    頓時,我感到一股寒意,自我腳底竄了上來。


    按住程琪的人裏,有兩個就是穿著酒店的製服。


    難道我進了一家黑店?!


    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響動。


    我不是不想救程琪,然而電話不能打,我自己又肯定打不過外麵的五六個人。


    就算我衝上去,下場恐怕也隻會跟她一樣。


    我還是穩住,不要衝動的好。


    起初,我是這樣想的。


    程琪是個有些天真的女孩子,而且也不懂財不外露的道理。


    興許,這真是家黑店,他們盯上了她的錢。


    可是,很快,我就不這麽想了。


    他們的目的,絕不是為了錢。


    四五個人按住程琪,另外一個人,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刀子。


    即便是在不怎麽亮的燈光下,我也能看出那把刀子的鋒利。


    我有些驚慌。


    他們到底要幹嘛?


    程琪也見到了刀子,她用力掙紮起來。


    然而根本沒用。


    被四五個人牢牢按住,她現在就像是一頭待宰的羔羊。


    我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拿刀的人,已經一刀割向了她的喉嚨。


    穩、準、狠。


    鮮血帶著泡沫,一股腦從她頸間的刀口湧了出來。


    我從來不知道,人可以流這麽多血。


    程琪瞪大眼睛,直到死都沒有閉上。


    估計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招來了這樣一樁禍事。


    動手的人,用鞋底擦了擦刀子。


    旁邊還有一個人,一直捧著程琪的頭發,不讓她的長發沾上血汙。


    等程琪徹底斷了氣,再也流不出鮮血以後,動手的人,又掏出了一把刀子。


    這一回,他沒著急下手,而是虔誠地跪下,衝著一個方向拜了又拜。


    等他拜完,他才重新過去。


    他手裏的刀子,插進了程琪的頭皮。


    那人動作異常嫻熟。


    他按住程琪的頭頂,刀子熟練地沿著她的發線轉了一圈,再用力一剝——


    一張新鮮的,還帶著溫度的頭皮,連帶著那一頭如瀑的青絲,就到了後麵人的手裏。


    我看得呆住了,胃裏一陣翻湧。


    他們為什麽要割下她的頭皮?!


    而且,還是在這種地方!


    這麽多血,等明天天亮,他們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提著頭皮的人,左看右看,很滿意,“沒沾上血。”


    另一人催促他,“咱們快走吧。”


    那人點點頭,又衝其他幾人道:“收拾幹淨點,還住著個外地人,別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我身子一抖。


    那個“外地人”,指的肯定是我。


    看來,我不輕舉妄動是對的。


    他們開始行動。


    有人向我這邊走來,我動作極快地輕輕關上門,後背抵在門板上,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


    我聽得,有兩人站在我的門前。


    我心髒瘋狂亂跳。


    等待的這十幾秒,比十幾年的時間都要漫長。


    終於,外麵的人放下疑心,走了。


    我緩緩滑坐到地板上,腦海裏全是外麵的那一灘血,還有那片,被新鮮剝下的頭皮。


    這一晚,我一夜無眠。


    親眼目睹這樣一場血案,能睡著才是有鬼。


    我睜眼到了天亮,聽到外麵保潔開始打掃,才起身,動了動我有些僵硬的身體。


    我以為,我會聽到尖叫,吵嚷。


    然而,外麵拖地的聲音,一直都很平靜。


    就像是壓根看不見那灘鮮血。


    這太奇怪了。


    我打開門,悄悄探頭出去。


    頓時,我驚訝到眼睛瞪大了兩圈。


    沒有。


    外麵什麽都沒有!


    一滴血,都沒有!


    昨晚的那一大灘血所在的地方,已經幹淨到可以反光。


    屍體不見了。


    血也不見了。


    這地方,就像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麽一樣。


    可我昨晚明明看到了!


    那股子新鮮的血腥氣,刻在我的記憶裏,讓我無法忘記。


    怎麽回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了不引起別人疑心,我又迅速回到房間。


    我思來想去,可能性,就隻有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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