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強嗷一嗓子就哭了。


    他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多姥姥,求求你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吧!”


    多姥姥滿嘴的牙都掉了,嘴巴囁嚅在一起。


    她幹涸蒼老的聲音,在破草屋裏響起。


    “我早就警告過你們,那東西不能沾染,不能沾染,可總有不聽話的人。”


    “現在死了人,知道我的話是對的了吧?”


    多姥姥重重地歎口氣。


    “多姥姥。”我開口說,“請你幫幫我們吧,聽說您有法子,是不是?”


    多姥姥思忖了一會兒。


    她從懷裏摸出來一樣東西。


    那是個用稻草紮成的,粗糙的稻草人。


    它的身上,還帶著多姥姥身上暖烘烘的氣息。


    多姥姥指了指天。


    “那東西,已經成氣候了,要滅掉它,得引天火才能燒死它。”


    “天火輕易不著,用這玩意,才能引燃。”


    多姥姥沒猶豫,就把稻草人給了我。


    我問她,天火要怎麽引。


    這次多姥姥沒有回我,隻說是,“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麽知道,你們自己琢磨去吧。”


    說完這個,她就不肯開口了。


    我們幾個互相看一眼,知道是該告辭了。


    正當我們要走,多姥姥又喊住了我們。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來長長的一條麻繩。


    “用這個,把你們係在一起,千萬,千萬,別落了單。”


    從多姥姥家出來,雨還在連綿不絕地下。


    這雨大到,我們的雨傘幾乎都沒有用處了。


    麻繩係住了我們的左手,將我們三個人連在一起。


    這樣我們就不容易走散了。


    有了多姥姥給的稻草人,我們現在還需要找到子母鬼的本體,以及引來天火。


    在有辦法之前,我們三個,絕對不能走散。


    我其實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我先讓杜強帶著我們,找到了寨子裏的高地。


    然後,我盡可能多地放出捉陰蟲。


    雖說這寨子裏陰氣本就重,但我的捉陰蟲,應該能分辨得出尋常的陰氣,還是子母鬼的陰氣。


    接下來,我們隻需要耐心地等就可以了。


    雨下得太大,我們都覺得有些冷了。


    杜強提議我們三個先回他老家,然後慢慢等。


    除了這個,好像也沒別的辦法了。


    走在路上,我們三個人都很沉默。


    在這種寂靜中,我突然有點想念香仙兒。


    臨下山之前,我把香仙兒留給了墨離。


    可能是因為捆住它的,是墨離的頭發,所以它也可以停留在墨離身上。


    我想的是,萬一墨離醒了,也好有人告訴他最近發生了什麽。


    隻是,香仙兒不在,實在是太過安靜。


    這安靜的感覺,有點令人心頭毛毛的。


    我開始懷念香仙兒嘰嘰喳喳的叫聲。


    “……。”


    我腳步一頓。


    那……是什麽?


    “怎麽了?”


    看我停住腳步,安飛也停下來問我。


    我示意他別出聲。


    “……。”


    又來了。


    這次我可以肯定,我沒聽錯。


    我的確聽到了一絲怪異又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就縈繞在我的耳旁。


    它淅淅瀝瀝,夾雜在雨聲裏。


    不過,它的聲音,好像漸漸大了起來,幾乎要壓過這場雨的聲音了。


    “……安饒。”


    我身子一抖。


    這次,我終於聽清了。


    它在喊我的名字。


    這聲音好熟悉,是誰……?


    “安饒!”


    我渾身一寒。


    我聽明白了,這是王若彤的聲音!


    她已經死了,現在聽到她的聲音,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快走!”


    我低下頭,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


    在這種時候,不要搭理,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可我剛走出去幾步,左手腕就一緊。


    我回頭一看。


    杜強停住了腳步。


    他眼底又出現了被迷住的恍惚。


    “小彤……小彤!”


    他四處張望,“小彤在叫我!”


    “沒有人叫你!”


    我用力拉著麻繩,讓他快點跟上。


    “不,不對,是小彤!”


    他固執地留在原處,不肯走。


    “我要去找小彤!”


    他突然激動起來。


    我被他拽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要不是安飛幫我拉住他,恐怕我就要被拽飛了。


    杜強像是著了魔,一個勁地說要去找小彤。


    之前還被王若彤的屍體嚇尿了褲子的他,現在一心一意,隻想找王若彤。


    我真是頭一回知道,被鬼迷了,還能讓渣男變得癡情。


    安飛也意識到發生什麽事了。


    他用力拽住麻繩,威嚇他,“你想死也不要牽連我們,快走!”


    見杜強不動,他伸出手就要去抓他。


    我見狀不妙,慌忙攔住安飛,“別碰他!”


    杜強的鼻梁和嘴唇,用力抽動了起來。


    他捧起麻繩,一口咬了下去!


    如果剛才不是我拽開安飛,他這一口,咬到的就是安飛了。


    “??!你瘋了吧?!”


    安飛罵了一句。


    杜強眼睛整個都紅了。


    紅血絲,幾乎要爆開他的眼睛。


    他大口大口,用力啃噬著麻繩。


    多姥姥給我們的麻繩很粗,別說人的牙齒,就算是剪刀,輕易也剪不斷。


    杜強卻硬是啃斷了一大半。


    粗糲的麻繩,在他口中摩擦著,他的牙齦和舌頭都出了血。


    每啃一口,鮮血都會剮蹭到麻繩上,繼而被雨水衝淡。


    他這瘋狂的模樣,活像是得了狂犬病。


    我跟安飛都有點懵了。


    等我們都反應過來,他已經啃斷了麻繩的最後一縷。


    杜強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杜強!”


    安飛大喊著他的名字。


    他卻連傘都不要,狂奔在暴雨裏。


    安飛直懊悔,說自己剛才就該打暈他。


    我說別懊悔了,趕緊先找到人再說。


    子母鬼會盯上每一個落單的人。


    不趕緊找到杜強的話,他這條小命,十有八九就要玩完。


    然而……


    五分鍾後,我扶著安飛,大口大口地喘氣。


    由於跑得太快,呼吸太過急促,我喉嚨裏都有了一絲血的味道。


    杜強跟瘋了一樣,不,他跑得比瘋了的狗都要快。


    我拚了老命去追他,根本追不上。


    要是再這麽跑下去,估計不用子母鬼,我這條命就得完。


    “怎、怎麽辦?”我氣喘籲籲。


    安飛苦笑,“好像沒得辦了。”


    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小路,我心裏生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杜強這次,我怕是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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