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喬冉陪著陳疚走了一會,同他說了個清清楚楚,她素來自由慣了,怕去了京都有千分萬分的不習慣。


    陳疚知曉了她的心意,也不再強求。


    夜間,喬冉輾轉反側失了睡意,她換上便裝挑了個捷徑翻牆出了別院,別院的護衛知道是她,並未出麵阻攔。


    喬冉現如今在別院是真正的來去自如,她剛出街沒走一會,頭頂傳來嘀咕聲,她放眼望去,是信鴿。


    該是秦懷給自己來信了。


    月光洋洋灑灑的輝映著,喬冉找了個僻靜處席地而坐,拆開信慢慢讀了起來。


    看了不過一會,她就淺淺的蹙起了眉,不算什麽好消息。


    百裏右在宮中養病,蓮妃尋了個名頭專門派人伺候他,連同秦懷一起帶進了宮裏。


    蓮妃是信誓旦旦要給赫連懷一個交代的,不出三日,她便發落了三王五王身邊的幾個人,還有幾個百裏右甚至都沒見過的工匠,說是早些時候便讓他們修葺世子府,可工匠們自己貪了銀子,工程是一點沒動。


    她看似柔和,可手段實則萬分淩厲,短時間內便將裏裏外外打點的清清楚楚,所有人上下統一口徑,一點把柄都沒給秦懷留下。


    幸好秦懷本就沒想過和蓮妃硬碰硬,他讓百裏右裝病,蓮妃請了好幾波醫師來診斷,都束手無策,時間長了不僅不見好,還更嚴重了些。


    秦懷讓人把百裏右病重的消息放了出去,晉楚皇得知後也派人日夜用藥,百裏右的臉色確是越來越差。


    拖了近一個月,秦懷見時機到了,便同赫連氏通了個氣,希望他們在平景皇那邊多吹吹耳旁風。


    至於他,入住晉楚皇宮期間,溜貓逗狗無所不為,懟天懟地罵了好幾個皇子,蓮妃怕他狗急跳牆,一直幫他維護著,他不僅不改,還愈發的不知禮數,期間不斷施壓給晉楚皇。


    若是百裏右死了,他赫連氏第一個不會放過晉楚,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百裏右就算病重,也不能死在晉楚。


    晉楚皇畏懼赫連氏的軍隊,總算主動向平景去了一封國書,意思是百裏世子身子孱弱,不適合留在晉楚休養,世子思鄉成疾,還望早日回到故土。


    至於平景皇再派誰到晉楚為質,全憑平景做主。


    他們都以為事成了一半,等了許久,平景終於來信,可等來的卻是百裏右生母病逝的噩耗。


    百裏右得知後,真正的大病一場,至今都未有好轉,在晉楚皇看來,便是百裏右已經被平景所拋棄了,平景鐵了心不會換其他皇子來晉楚,而百裏右,隻要不斷氣便讓他撐著。


    兩國友好合約幾乎名存實亡,秦懷的處境一時也局促不已,若非他背後是赫連氏,晉楚皇恐怕就將百裏右扔回世子府自生自滅了。


    秦懷雖多年不在平景待著,可家中的消息多多少少知曉一些,他猜測平景朝中有了新的動蕩,局勢不穩,唇亡齒寒之下誰還會管一個世子的死活。


    秦懷打算以赫連嫡孫的身份強行帶走百裏右,可百裏右醒後卻不願意回平景,他不想拖累秦懷。


    秦懷眼下隻能向喬冉求助,他必須盡快回平景去,可他怕自己一走,百裏右凶多吉少。


    喬冉燒了信紙,坐在角落裏望了好久的月。


    秦懷真是高看她了,對於百裏右,她也是鞭長莫及。


    百裏右不願回平景的原因,定然不止怕拖累秦懷一個,他心裏也裝著無法言說的秘密。


    喬冉沒有辦法給秦懷答複,她回去後冥思苦想了一夜,現在沒有人能幫百裏右,想要活下去,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他自己。


    她秘密給秦懷去了一封信,破釜沉舟之計,希望可以保的百裏右平安。


    自一大早,別院裏就忙了起來,主子一走,好多東西都得暫時封存起來,大家夥忙的腳不沾地,喬冉身處其中,像個局外人。


    趕路的馬車已經準備好,陳疚的車內寬敞無比,特意給他備了軟榻,喬冉摸了摸那拉扯的三匹白馬,一回頭看見周木過來。


    她放下手,走到一邊。


    周木說:“公子交代,別院隨姑娘住,姑娘接下來若有其他安排,屬下跟著就是。”


    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護衛。


    喬冉失笑,“我用不著你跟著,我行蹤不定的,你跟著也不方便。”


    周木全然當做沒聽見,隻道:“公子的吩咐,我不敢違背。”


    “行,”喬冉拍了拍指尖的草屑,對周木挑了挑眉,抬腳就走,“我去跟你家公子說。”


    讓一個大男人時時刻刻跟著自己,喬冉想想都麻煩。


    她去了陳疚院裏,婢子說陳疚在書房中議事,知州大人來了。


    喬冉點點頭便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等,解老十過來對她點點頭,主動進書房通報去了。


    陳疚和閔和裕不過說了些來日方長的寬慰話,閔和裕是知道陳疚要走了,特地趕過來送別。


    陳疚隻道:“閔伯伯勞心了。”


    閔和裕連連擺手,笑嗬嗬道:“等回了京,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自然,”陳疚唇角帶著微微笑意,順著閔和裕的心思道:“閔伯伯對我照顧有佳,待我回了京,定讓父親遣人送來謝禮。”


    閔和裕眼角的笑紋堆起,“不用麻煩,蜀中距離京都甚遠,我也無召不得入京,沒有辦法到府中拜訪宰相,隻能勞煩你帶好了。”


    陳疚含聲應下,“一定帶到。”


    閔和裕看時間也不早了,這才起身告辭。


    等他出門走了,陳疚半撐著茶案,輕輕揉了揉額角,對解老十道:“都安排好了嗎?”


    “回公子,都安排妥當了。”解老十說:“喬姑娘在院裏等著公子。”


    陳疚緩緩抬起眸,放下手道:“讓她進來。”


    “是。”


    解老十轉身出去後,陳疚摸了摸心口溫熱的“春秋”,眼底泛上一層陰霾。


    “姑娘,”解老十走到發呆的喬冉旁邊,客氣道:“公子有請。”


    喬冉站起來,對他笑了一下便進去了,進去後陳疚正慢悠悠喝著茶,餘光瞥見喬冉立即露出笑。


    喬冉看他屋中也收拾的空空蕩蕩了,瞬間沒了坐的心思,語氣裏不免也帶了兩分失落,道:“你走就走,幹嘛還把周木留下來陪我?”


    陳疚猜她是為了此事而來,抿了抿唇說:“你就當他不存在好了,他遠遠跟著,不會讓你瞧見,你一個人行走江湖,哪能讓人放心。”


    喬冉看了他一眼,嘀咕道:“這不是監視我嗎。”


    “小聲嘀咕什麽呢?”陳疚雖沒聽清,可看喬冉的表情就料她不願意,好聲好氣的勸她,“既然把周木派給了你,他以後就隻聽你一個人的話,你用著順手就用,不願意就打發了他去,我也不摻和,你說行不行?”


    喬冉瞪眼,周木好歹是個人,怎麽到了陳疚口中就來去的這般輕巧。


    她道:“那我不要他,還給你。”


    “你呀。”


    陳疚緩步走到喬冉身邊,“你果真不願意讓他保護你?周木性子雖然訥了些,可他身手不錯,萬一有個什麽事,也能護你周全。”


    喬冉反駁他,“我又不去殺人放火,用得著讓人天天護著嗎?我最多到處吃吃喝喝,缺錢了順手撈一把,不至於惹上殺身之禍吧?”


    陳疚好笑的挑了下眉,揶揄的提醒她,“蜀中群英會的風波可剛過去,你摸著良心說話。”


    喬冉:“……”


    “真不需要?”陳疚低下頭問她,語氣顯得更溫和了些,似帶著央求一般,哄著她把周木收下。


    喬冉倔強的搖搖頭,“不要,你比我更需要保護,周木身手那麽好,你就留著吧。”


    “好。”


    陳疚妥協了,他幽幽歎了口氣,“那就算了,你遇到什麽事,記得向京裏來信。”


    “我能遇著什麽事。”喬冉不以為然,“你幾時出發?”


    陳疚將衣袍熨燙的整整齊齊,他負手立在喬冉麵前,麵若春風,“這就準備走了,晚一些天色暗,路上不好走。”


    喬冉盯著他半天,試圖從他的眉宇中窺出一絲不舍,結果令她心裏平白堵了一股氣。


    她垂下眸,低說:“那我送你出城。”


    陳疚說:“好。”


    喬冉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一路上同陳疚一句話都沒說,等到了城門口,解老十委婉的勸她,“姑娘回去吧。”


    喬冉心下自嘲,她回去哪兒?


    別院才不是她的家呢,人家主子不在了,她必然也是不會厚著臉皮住下去的。


    可當著解老十的麵,她隻能說:“那我就送到這了,你們路上小心。”


    “姑娘放心。”解老十翻身上馬。


    喬冉等了半天,陳疚的車簾除了微風拂動,一點沒有要掀開的跡象,她自己生悶氣,這個人真討厭,連句“再見”都舍不得同她說。


    等後麵的馬車跟上來,陳錦寧突然探出了頭,眼眶紅紅的給她招手,“喬姐姐一定要來京都玩啊。”


    “去了一定找你。”喬冉遠遠注視著,向陳錦寧揮手,直到看著她們都走遠了,才垮下臉來。


    殊不知她這點不歡喜的表情都被暗處看了半天的程開霽瞧了個一清二楚。


    喬冉剛準備掉頭回去,程開霽就從旁邊蹦出來,嚇了她一跳。


    喬冉拍拍胸口,瞪了他一眼。


    程開霽笑嘻嘻的湊近,幫她牽馬,仰著頭打趣,“喬喬不開心了呢?舍不得公子啊,舍不得就說出來嘛。”


    喬冉強裝無所謂,眺望著熙熙攘攘的街市,淡淡道:“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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