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尚監的目光一一在站出來的人身上掃過,後麵的也依次叫了名。


    “諫議大夫之女,白薇薇。”


    “秘書郎之女,楊慧。”


    “……”


    “黔州刺史之女,喬小冉。”


    此刻一排小姐就剩一人孤零零的在那兒站著,可喬冉早就魂遊天外了,因此徐尚監叫到最後一個名字時,她根本沒反應過來。


    直到眼前一黑,看到一位尚儀過來,她手中拿著胳膊長的戒尺,麵容嚴肅,這才茫然的“啊”了一聲。


    可戒尺已經落在了她的腰上,小姐家的衣裳本就薄,這下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喬冉的肉上,她疼的瞪圓了眼睛。


    徐尚監聲音更大,“黔州刺史之女,喬小冉!聽到了站出來。”


    喬小冉?


    喬冉左右一看,就剩自己一個了,她縱使再不願也往前走了一步,伸手還揉了揉挨打的腰,沉著臉不好發作。


    她怎麽成了黔州刺史之女?


    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黔州刺史好不好,倒是“喬小冉”和自己的名字有些相像。


    “站沒站樣,動沒動樣,裝傻充愣!”徐尚監就差指著喬冉的鼻子說了,“既然進了宮?就收起你哪些上不得台麵的姿態,出了錯,就別怪宮中規矩多,罰的重了。”


    喬冉一肚子的火氣,瞥了徐尚監一眼,看在其他人眼裏就是不服,可沒想到再一轉,喬冉已經筆直的站好了,還乖巧的回了句,“尚監教訓的是,我知錯了。”


    徐尚監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其他小姐不由得再打量起喬冉來,被人指著鼻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罵了一通,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嗬嗬應對,真不知道她是臉皮厚還是真蠢。


    殊不知喬冉審時度勢,發現自己在宮中不僅勢單力薄,這皇宮還是個動輒得咎的地方,她如今內力被封,誰都鬥不過。


    隻能忍辱負重的慢慢尋求逃離之法。


    徐尚監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好幾位小姐都站不住了,她才慢慢收了音。


    “今日就到這,諸位小姐回屋歇著吧。”


    “是。”


    待徐尚監帶著其他人都走了,小姐們立刻聚做一團,白薇薇瞧著膽子本就不大,見了徐尚監的威風後更是懼怕,小聲說:“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有人附和著點頭,劉韻不以為然的哼了聲,“不就是學些禮儀嗎,從小家中就請了好嬤嬤教導,有什麽難的,你們都怕什麽?”


    其他人一聽,頓時向劉韻露出豔羨的表情,劉韻樂在其中。


    她見喬冉還在哪兒站著,手還放在腰上,當即笑道:“你們看看她。”


    所有人又看向喬冉,喬冉感受到她們的目光,淺淺的側了一下眸。


    眼中的淡然刺激到了劉韻,劉韻譏諷道:“她父親還是個刺史呢,可你看看她,哪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剛才還被尚監訓斥了,我猜指不定也是那個不受寵的姨娘生的,狐媚子手段勾引了她爹,生了她就扔在後院不搭理了。”


    劉韻說完,大家都低著頭笑,確實,喬冉的樣貌在她們之中實在出眾,她安靜下來站在那,一顰一笑都足矣讓精心打扮的她們黯然失色,心中嫉妒之下,對劉韻的話更是認可不已。


    喬冉聽罷,隻是挑了挑眉,她現在實在沒心思和一群丫頭片子鬥嘴,她天都要塌了,還哪來的心情爭風吃醋。


    要知道,她現在身處皇宮,萬一有人在喬府見過她的模樣,把她是喬修齊之女的身份認了出來,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死的會有多慘。


    因此喬冉麵無表情的對著劉韻她們搖搖頭,轉身就要進屋想辦法。


    劉韻認為她說話都這麽難聽了,喬冉連個氣都不敢出,指定是個好拿捏的,對著她的背影說的更是不堪入耳。


    喬冉是沒什麽反應,可她聽到“啊”一聲回頭,發現劉韻的頭發被空含煙揪著,劉韻表情猙獰,大喊著“放開”,可空含煙明顯是練過,手底下武功不差,將一個小小的劉韻提起來都不成問題,直接將她揪著甩到了一邊。


    其他人皆是驚恐的後退,怕落個和劉韻一樣的下場。


    劉韻精心盤的頭發也亂了,上麵的步搖被扯下來掉在地上,她紅著眼眶罵空含煙,“你瘋了!”


    空含煙隻是看著她,冷冷道:“以後說話前請動動腦子,再讓我聽到那麽難聽的話,我撕爛你的嘴!”


    劉韻被嚇得軀體一震,可她好麵子,硬是不能忍著吃虧,顫抖著強嘴,“我說的又不是你,你在這發什麽瘋!怎麽?被我說中痛心處了?你娘是個狐媚子勾引江陵王,才生下你這個沒人愛的可憐蟲!”


    一瞬間,其他姑娘捂嘴都來不及,空含煙周身的氣息都變了,她俯視著地上的劉韻,眼神中的寒意能殺了人。


    何鶯鶯已經小聲讓白薇薇出去喊人了,眼看第一天入宮就要惹出點大事。


    忽然,喬冉快步過來,在空含煙發作之前“啪啪”給了劉韻兩個巴掌,直接將劉韻給打蒙了。


    劉韻的臉肉眼可見的紅腫了起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喬冉。


    喬冉揉了揉發疼的手,似笑非笑道:“再讓我聽見你胡說八道,我也撕爛你的嘴!”


    劉韻尖叫一聲,徹底崩潰了。


    喬冉彎下腰,做了個“噓”的動作,眸光黑而沉,那一刻,劉韻不知為何竟真的不敢大聲露出來,喬冉心滿意足的又看了其他人一圈,雖然她臉上掛著笑,可渾身沒有一點暖意,令人膽戰心驚。


    “今天這事,我就當做沒發生過,你們以後要嚼舌根,勞煩找個死角旮旯別讓我聽見,若是讓我聽見了,我弄死她。”


    她最後幾個字壓重了音,小姐們皆打了個寒顫,毫不懷疑她說的是真的。


    這麽一鬧,空含煙臉上的冷氣也散了,她和喬冉站在一起,竟有些勢均力敵的感覺。


    她道:“趕緊把劉小姐抬進去,明日臉腫了,就不好看了。”


    說完和喬冉揚長而去,兩人最多的交流就是相視一笑,各回各屋。


    留下一院子的小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誰說了句“趕緊扶一下劉韻”,大家這才搭手把劉韻往屋裏抬,劉韻捂著臉,咬牙嗚咽著,始終沒抬頭。


    徐尚監說是次日卯時一刻在院中集合,可她自己卯時不到就帶著兩個尚儀在院中候著了,何鶯鶯是第一個出門的,剛出來看到院中的三人,當即低下頭行禮,“見過尚監,見過兩位尚儀。”


    徐尚監雙眼明亮,一下子就瞧出何鶯鶯眼底烏青,似是沒睡好,問了句:“淑芳殿不比家中,初來可能不習慣,睡不著是正常的,以後下課後早睡,第二日才能有精力。”


    何鶯鶯受寵若驚,想著被徐尚監關心了,早起的鳥兒果真有蟲吃,不妄她昨夜累死累活伺候了發脾氣的劉韻一晚。


    她笑著回,“謝謝尚監。”


    沒一會,其他屋的門也逐漸打開了,一個個都穿戴整齊出來,衣裳是昨日統一準備在她們屋中的,一水的淡黃色,衣裳做的貼身,袖口也偏小,穿在小姐們身上更能襯出身骨,她們但凡稍微含腰駝背偷懶一下,都會被人一眼發現。


    大家一一站好,徐尚監讓旁邊的人尚儀數一下少了誰,目光正對在劉韻身上,今個大家都將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唯獨劉韻刻意留下一縷擋在左臉上,徐尚監眉頭一皺。


    “劉韻。”


    劉韻驚了驚,可還是低著頭答“是”,與她昨日興奮表現的模樣截然不同,今日的她畏畏縮縮,頭都不敢抬。


    徐尚監冷道:“離了家頭發都梳不好了嗎?勾欄樣式,回去梳起來!”


    劉韻捂著臉,小跑著回屋了。


    這時,尚儀也點完人了,低說:“喬小冉沒到。”


    大家隻覺得徐尚監的臉都綠了,都準備看喬冉的笑話,隻有空含煙又擔心又無奈的輕搖了搖頭。


    “去把她叫出來。”


    孫尚儀聽了,立刻往東南角的屋走去,她推了推門,裏麵竟閂著呢,於是隻能重重的敲門,一遍遍喊著,“喬小冉,出來!”


    喬冉還真是被孫尚儀吵醒的,許是昨晚思前想後睡的太遲,意識混沌之下慢悠悠的翻了個身,她又沉沉睡了過去,耳朵裏能聽到敲門聲,卻鬼壓床一般怎麽都醒不來。


    孫尚儀敲了一刻鍾,這才泄了氣回來,“叫不醒。”


    徐尚監忍無可忍,“著人將們撞開!”


    孫尚儀領命,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就去了。


    大家夥們屏息凝神,沒想到大清早就能看這麽一出好戲,討厭喬冉的,恨不得拍手叫好。


    婆子們三兩下將門撞開,喬冉也徹底從夢魘中清醒,她倏然坐起來,就看見屋內站著幾個人,孫尚儀瞪著她,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喬冉愣住了。


    這又幹啥子嘛!


    孫尚儀說:“喬姑娘趕緊收拾,大家夥都在院裏等你一個呢。”


    喬冉:“……”


    她飛快的穿上衣服,洗了把臉就出了門,剛要自覺的站到空含煙身邊去,被徐尚監一聲喝住。


    “幾時了,喬小姐真是把我昨日的話都當了耳旁風了!”


    “……”喬冉尷尬笑笑,無辜道:“徐尚監,我說我鬼壓床了,你信不?”


    徐尚監的臉黑了又黑,怕是把腦海裏所有開心的事想了一遍,都找不出一點能夠平複她此刻糟糕心情的事,斥道:“你,那邊站著去,站夠兩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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