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冉被簇擁在前麵的夫人小姐們繞花了眼,她揉了揉眼睛便往涼亭去,幫著給一會賞花累了,來歇息的夫人小姐們斟好茶,擺放好水果點心,因穿著皇後宮中宮女的衣裳,忙來忙去也一點兒不顯眼。


    準備了快一個時辰,才聽到亭外傳來人聲,“小姐,你在這裏坐會。”


    不知道是京中哪位勳貴的千金,出生便含著金鑰匙,喬冉說不上羨慕,有時候也覺得她們養尊處優的生活,日複一日也挺枯燥無味的。


    既有人來了,喬冉便小心的退居到了後邊,餘光瞥見一抹綠影,隨後目光垂下的霎間,有人輕喚了聲:“喬姐姐?”


    喬冉抬頭,好巧不巧,綠色的倩影是陳錦寧,她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今日是盛裝打扮隆重出席,將她原本清麗的美更是放大了無數倍。


    喬冉也是意料之外,“阿寧?”


    陳錦寧更懂宮中規矩,她屏退身邊的婢女,讓她在外麵守著,才快步走到喬冉身邊拉起她的手,“喬姐姐怎麽在這?”


    喬冉像是流落在外饑寒交迫之際遇到了親人,差點兩眼淚汪汪,她道:“說來話長,阿寧,能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我也是。”陳錦寧道:“我以為上次一別,再就很難見到喬姐姐了,沒想到會在坤寧宮遇見。”


    兩人寒暄了沒幾句,門口的婢女就進來說:“小姐,皇後娘娘帶著人朝這邊來了。”


    陳錦寧的焦慮露在臉上,“喬姐姐。”


    喬冉輕聲安撫她,“等會再說。”


    “本宮說怎麽一轉眼阿寧不見了,原來躲這涼快呢。”


    “皇後娘娘。”陳錦寧收回偷看喬冉的目光,欠身向皇後行了禮。


    皇後人如其聲,是個溫厚端莊的人,眉眼親和,嘴角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圓潤的臉上修著精致的妝容,鳳釵簪發,朱色長裙被諸位夫人小姐的花綠襯托著,更顯她母儀天下的風範。


    喬冉隻知道,當今聖上正值盛年,因此皇後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誰看了不感歎一句國色天香。


    皇後一進來,連著賞花累了的夫人小姐們跟著進來一大堆,為首的便是宰相夫人陳氏,陳氏上前和陳錦寧的手挽住,兩人站在一起,在人群中顯得尤為矚目。


    陳氏非常的白,即使生了陳疚和陳錦寧,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變化,眼睛比陳疚含蓄了幾分,和陳疚有七八分的相似。


    接著便是國公府的一位小姐,即使家中長輩不來,她也常在宮中走動,對這裏顯得極其熟悉,和陳錦寧一對比,是一靜一動。


    最後便是各位尚書府的夫人和小姐了,所有人都以皇後為尊,頷首應承著皇後的話。


    大家挨個但涼亭裏坐下,皇後說:“大家嚐嚐本宮的新茶,若是喜歡可帶一些回去。”


    眾人齊應,“謝皇後娘娘。”


    皇後笑道:“本宮也不是頭一次辦這賞花宴了,好些人都來熟了,怎麽都還是這般拘束。”


    眾人心想,在宮裏誰不是小心翼翼。


    國公府的高思若不用刻意顯擺也是最尊貴的,她聽完笑得花枝招展,“真是好茶,那我走的時候必須得帶一點,回去給父親和哥哥嚐一嚐。”


    皇後也寵著她,高思若是母家小輩裏唯一的女孩,自小便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因此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為人處世都十分的不計後果。


    皇後提醒過她好幾次,性子收斂收斂,可高思若也沒太聽進去,依舊我行我素,皇後也便罷了,反正有母家在,任由高思若鬧騰,也出不了什麽事。


    陳錦寧悄悄在陳氏耳邊說了什麽,角落裏的喬冉抬眼望去,正好和陳氏投過來的目光對上,陳氏似乎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喬冉有些摸不著頭腦。


    “阿寧,”皇後突然叫她,“你怎麽心不在焉的,我看你今日很少說話。”


    陳錦寧微微撲閃了一下眼睛,說:“娘娘,錦寧聽著娘娘說便好,我愚笨,怕說錯了話。”


    皇後命人將點心往陳錦寧跟前推了推,眼中流露出一萬分的喜愛,“你哪裏笨了,本宮覺得就剛剛好,在本宮這,說錯了也不要緊,不必拘著。”


    “是,娘娘。”陳錦寧說完,便下意識的目光往喬冉所在的方向瞥了眼,剛好被皇後所捕捉到,她也順著陳錦寧的目光看過去,雖穿著自己宮裏的衣裳,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皇後發出疑惑,“那宮女我竟不曾見過。”


    她一句話,倒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喬冉瞬間成了被人觀賞的猴子,她有點難安。


    “映紫,”畢竟是在自己的宴上,皇後可不想出任何一點岔子,喚來映紫問:“她是誰?本宮為何從未見過?”


    映紫:“回娘娘,這就是前幾日從淑芳殿接過來的喬小冉,黔州刺史之女。”


    皇後“哦”了聲,“原來是進宮擢選女官的小姐,我暫時放在自己宮中學習。”


    陳氏也跟著笑了笑,“能在娘娘宮中學習,也是她的福氣。”


    皇後本就沒把喬冉放在心上,這一茬就算是揭過去了,刑部尚書的夫人趙氏卻忽然道:“娘娘剛才說,她是黔州刺史之女?”


    映紫經授意後主動答,“回夫人,正是。”


    趙氏先是愣了愣,隨後靦腆一笑,“多年不見,沒想到已經長這麽大了。”


    皇後:“趙夫人認識黔州刺史?”


    “認識。”趙夫人說:“當年我曾隨著夫君去過一趟黔州,和黔州刺史及夫人相談甚歡,那時候他們家小冉才不到十歲,這一晃眼,都能進宮參加女官擢選了,真快。”


    皇後對映紫說:“去把喬小姐叫過來,既是趙夫人故人之女,說幾句話無妨。”


    映紫快步朝喬冉去了。


    趙氏連忙謝恩,“謝娘娘。”


    映紫帶著喬冉過來,喬冉心下是又慌又怕,萬一被揭穿假身份,還有命活著走出這裏嗎?可皇後宮宴,她絲毫不敢胡作非為,一來就行了跪拜大禮,若是讓徐尚監和孫尚儀見了,都得誇讚一句,喬冉終於開了竅,這禮行的可謂是十分標準。


    “臣女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快快起來。”


    “謝娘娘。”


    喬冉站起來,眾人這才瞧清她的容貌,不由得發出陣陣驚歎,真是一副好皮相。


    不知道誰冷哼了聲,似是不屑,喬冉也沒心思追究,隻希望一會子能平安度過。


    “小冉你過來,”趙氏笑眯眯的,喬冉一看,心涼了半截,又是個一點印象都沒的,她還得繼續裝著。


    趙氏卻顯得異常親切,“小冉你還記得我嗎?當日我要離開時,你還拉著我的手不讓走,哭的稀裏嘩啦的。”


    喬冉不認識,她隻知道,現在自己想稀裏嘩啦的哭一場。


    “夫人好,”喬冉想著速戰速決,因此沒坐,就站著答道:“前段時間磕壞了頭,醫師說得過幾個月才能慢慢想起以前的事,因此夫人說的,我確實印象不深。”


    一聽說她磕了,趙氏著急道:“怎麽那麽不小心,磕哪了?”


    喬冉指了指額角,尷尬的笑笑:“快好了,夫人不必憂心。”


    趙氏蹙著眉頭,又盯著喬冉的臉看了會,末了感歎一聲,“都說女大十八變,小冉如今已長的亭亭玉立,卻和小時候一點不同了,若不是遇在皇後這,即使碰了麵,我都認不出你。”


    高思若好奇,“變化真有那麽大?”


    趙氏不得不承認,“和小時候判若兩人。”


    說出這話,趙氏也後知後覺有所不對,喬小冉的麵貌變化實在太大了,一個人再怎麽長,怎會一點幼時的影子都沒,甚至眉眼之處,湊不出一點和她父母相似的地方。


    於是趙氏又盯著喬冉多看了一會,正要開口,一旁的陳錦寧忽然截住她,輕聲道:“我聽父親說,姑娘生下來都會越長越好看,能長成喬小姐這般,家裏高興還來不及呢。”


    趙夫人脫口欲出的話被她吞了回去,笑了笑附和道:“陳小姐說的是。”


    陳錦寧低頭抿了口茶,又慢吞吞的說:“我倒是覺得喬小姐看著就好親近呢,喬小姐若不嫌棄,坐到我身邊來。”


    喬冉不好走了,留在陳錦寧身邊倒是比在別人跟前安全些,她低頭道謝,便過去跪坐到陳錦寧側方,當是伺候她了。


    “難得有如此合阿寧眼緣的人,”皇後說:“既然喜歡,以後就多進宮,一來多陪陪本宮,二來和喬小冉坐坐。”


    陳錦寧:“謝娘娘。”


    在場的別人或許不知道喬冉身份,陳錦寧卻清楚一些,最起碼她該不是什麽黔州刺史之女,這要是被皇後知道了,怕是要欺君了。


    陳錦寧盼著宴會早點結束,她得回去把這件事告訴哥哥,一起想想辦法,可不能將喬冉繼續留在宮裏了。


    大家有說有笑的,和皇後聊一些家常事,皇後聽得津津有味。


    外麵忽傳來一聲,“榮妃娘娘到——”,一下子打破了眼下和諧的氛圍。


    除了喬冉,其他人臉上或多或少的斂起尷尬之色,即便是向來平和的皇後,臉都僵了一瞬,連同嘴角的笑一同凝住了。


    “娘娘宮裏好生熱鬧,我是不是宮裏頭一個來的?”


    人未到聲先至,聽了這嬌作的嗓音,便知道不好對付。


    怪不得皇後都崩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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