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次日下朝後又來了坤寧宮,他思考了一夜,總覺得心有不甘。


    “母後,你明知道……”李琛站在皇後麵前,眼中隱有淚光,“我喜歡阿寧。”


    “琛兒,你以後也能繼續喜歡阿寧,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寵愛她,但她隻能是你的義妹。”


    親手斬斷李琛情絲,皇後於心不忍,可她別無他法。


    李琛雙手捂住臉,將自己的心痛完全的展開給最愛他的母後。


    皇後搖了搖頭,道:“琛兒,你不要怪母後。”


    “兒臣不敢。”李琛低落道。


    “琛兒,母後也不想這樣,可為了長遠考慮,你需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阿寧至今未有婚配,你亦是,若是讓朝中都知道你愛慕阿寧,必會有人心生畏懼,你的路便會更加艱難。”


    李琛又何嚐不明白,他身為大殿下,又是儲君之位最強的競爭者,多少人眼巴巴的盯著他這個位置,他一旦與外臣走的過近,都會有人上奏彈劾,更何況與當朝宰相成為一家人。


    都知道宰相陳昌膝下無子,陳錦寧身為獨女,日後的夫君必會成為陳昌的扶持對象。


    “琛兒,大計未成,母後隻是不希望你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李琛整理情緒,又恢複了往日賢德模樣,壓著眉心道:“兒臣知道了,勞母後費心。”


    皇後滿意的看著她,外人都以為她不爭不搶,賢良淑德,可那是皇後應有且必須有的品性,而不是她高安容的。


    她十年如一日的扮演一個好妻子,好皇後,待人寬厚,可脫離了眾人的視線,她也會疲累,也會步步為營的為自己的兒子謀劃。


    不僅要李琛深得皇心,她也得小心翼翼不能出一點兒錯。


    在這宮裏生存,沒有人不辛苦。


    高安容累了,可她不能表露出分毫。


    “母後,放在你宮裏的那個黔州刺史之女,喬小冉?”


    皇後疑惑,“琛兒你問她做什麽?怎麽突然注意到她了?”


    李琛抿了抿唇,“母後覺得此女怎麽樣?”


    皇後以為李琛也是瞧上了喬冉的姿色,提醒他道:“琛兒,不管喬小冉怎麽樣,都與你沒有關係,她隻是個刺史之女。”


    李琛知道皇後誤會道,想說點什麽,卻又覺得有些事挑明了也沒意思,反倒顯得他小肚雞腸,落人口舌了。


    最後隻笑著說了句,“母後放心,兒臣知曉輕重,隻是喬小冉此人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想告訴母後多注意著些。”


    皇後心下疑慮更甚,問他:“本宮該注意她什麽?”


    李琛:“反正就讓人多看著點就行,也許是兒臣多慮了。”


    若是一般的女子,又怎會輕易的就能洞察朝中局勢,還膽大包天跑到他麵前來說,李琛向來是個謹慎心細的人,喬小冉和其他臣子之女略有不同。


    ——


    有了李琛的提醒,皇後確實多注意了喬冉幾次,發現她人前做事怯怯的,一到人後便完全不把規矩放在眼裏,更是一點女子的姿態都沒,簡直判若兩人。


    皇後便明白徐尚監為什麽對她頭疼,又不加以訓斥了,她過於的隨心所欲,不受拘束,她一點都不像該生活在這宮裏的人,她該是自由的,灑脫的。


    映紫端著茶水伺候在皇後身邊,低聲道:“娘娘,要不要教教她規矩,不然這般由著她回到淑芳殿去,別人會以為娘娘宮裏的規矩也散漫。”


    皇後沉吟片刻,淡聲:“不用,她是個聰明人,你看不出來嗎?”


    映紫搖搖頭。


    “那你可見她自進了坤寧宮後,在人前可有一點失儀的地方?”


    映紫想了想,還是搖頭。


    “她是聰明的,”皇後笑了笑,“若非琛兒提醒,我們又怎會發現她的真實性子?她隻要人前不出錯,就不算丟了坤寧宮的臉。”


    映紫認真的聽著,感慨自家娘娘的善良,可她也疑惑,“娘娘,殿下是如何知道喬小冉的脾性的呢?”


    這一問,皇後也沉默了,琛兒不願多說,她也沒有多問,琛兒是個知道分寸的人。


    “再留她們三日,就送回淑芳殿去。”皇後道:“徐尚監的課她們可不能落下,最終是走是留,一看本事,二看她們自己的心意。”


    “是。”


    喬冉絲毫不知皇後暗中盯她的事,因為她忙著給其他宮女們幹活,終於如願的換到了一次去太醫院退藥渣的機會。


    出門前,空含煙再三囑咐她,“不要亂來,萬一被發現了,就麻煩大了。”


    喬冉再三保證不會惹事,空含煙才放心讓她去,可一出坤寧宮,喬冉就變了臉色,東西都擺到她麵前了,哪兒有不拿的道理。


    以她的一手好本事,就是太醫院裝個監控,都無法拍到她的罪證,她怕什麽。


    她拿著坤寧宮的牌子,太醫院的小院使都對她和顏悅色的,殷勤的問:“姐姐來取藥材?”


    “不是,”喬冉笑眯眯的說:“坤寧宮的藥渣,我送過來。”


    “給我就好,辛苦姐姐跑一趟。”小院使從喬冉手裏接過,行了一禮便去放藥渣了。


    喬冉見四下無人,根據空含煙提供的信息悄悄的進了主藥房,她專門換了午時的時間,因為太醫院沒人。


    藥房裏果然靜悄悄的,喬冉被幾百種藥材名晃花了眼,她耗費了不少時間,終於找到了她恢複內力所需的兩種藥材,一種在藥材堆裏擺著,她路過的瞬間便揣入了袖子,可另一種……


    喬冉抬頭看了看,在第四層的藥材子裏,她得踩著梯子上去拿,萬一恰巧進來人看到了……


    猶豫了兩秒,喬冉就轉身關上了門,挪過梯子三兩下爬了上去,總共不過一恍神的時間,她已經拿到手了,幸好一切都很順利。


    喬冉心下一喜,她的內力,終於要恢複了。


    就在她準備將梯子挪回原處,悄無聲息的離開太醫院時,門口傳來小院使的疑惑,“這門怎麽關了,我記得明明開著啊?大將軍,您跟我來。”


    喬冉一震,姚玉澤!


    姚玉澤推開門,進來的瞬間將手中藥方遞給小院使,“你按這個方子抓好。”


    “是,我抓好之後給大將軍送到金吾衛所。”


    姚玉澤看了他一眼,“不用,我在這等著。”


    說罷他便到一旁坐著了,小院使說:“那大將軍稍等一會,我很快就抓好。”


    姚玉澤淡聲:“不急。”


    “當歸、黃芪、決明子……”小院使按照藥方上的藥材,一個櫃子一個櫃子的找,自顧自的念叨著,“龍葵……哦在後麵呢。”


    他過去挪梯子,又念叨了句,“怎麽腦子不好使了,我記得梯子也沒放在這啊?”


    姚玉澤將他的話全然沒放在心上,他確實不著急,午時金吾衛所也休息,他沒有午睡的習慣,在哪兒都一樣。


    小院使念叨歸念叨,手腳還是十分的利索,他到後麵把梯子放下,剛要爬上去就被後邊藏的人嚇了一跳,“啊”了一聲差點從梯子上跌下來。


    “姐姐,你怎麽在這?”


    給了藥渣,不應該就回坤寧宮去嗎?


    喬冉知道姚玉澤在外麵,心下又驚又怕,因此刻意捏了嗓子,低說:“不好意思,不小心迷路了,我這就走,你忙你的。”


    小院使狐疑的看著她。


    喬冉把位置給他挪開,說:“你快抓藥吧,我這就走。”


    說著要走,可喬冉腳跟粘地上了一樣,遲遲沒有動腿的意思,小院使愈發好奇的看著她。


    喬冉這才硬著頭皮往出走,可人倒黴了怎麽會突然轉運呢?


    身後淩然的傳來一聲,“站住。”


    姚玉澤聽到動靜,又聽出了喬冉的聲音,盡管她可以偽裝,可在姚玉澤麵前,不過是雕蟲小技。


    喬冉拍了拍胸口,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大將軍,好巧。”


    姚玉澤譏笑的看著她。


    小院使道:“大將軍,這位是皇後娘娘院裏的姐姐。”


    “我知道。”姚玉澤在宮中行走,自然還是那身薄甲打扮,一隻手按在腰側的配劍上,一隻手負在後麵,緩緩向喬冉走了兩步,冷道:“本將軍倒是好奇,你怎麽在這?”


    小院使:“大將軍,姐姐來退坤寧宮的藥渣。”


    “你出去。”姚玉澤睥了小院使一眼,那眼神帶著殺氣,小院使腿一軟,實在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可還是一溜煙的跑了。


    藥房裏就剩下喬冉和姚玉澤兩個人,空氣要多沉有多沉。


    姚玉澤又冷冷的問:“回答我,你在這幹什麽?”


    喬冉硬著頭皮道:“大將軍不是聽到了嗎,我來退坤寧宮的藥渣,一不小心迷路了。”


    姚玉澤當她的話放屁,“迷路了鬼鬼祟祟躲在藥房裏?偷聽別人講話?”


    “不是,”喬冉解釋,“我不小心進了藥房,這就要走,便聽到了大將軍的聲音,一時無奈才躲進去的。”


    姚玉澤笑出了聲,“聽了我的聲就這麽無奈,躲著我?你在怕我?”


    喬冉點點頭,可憐兮兮道:“大將軍有意針對我,可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自然得躲著些。”


    姚玉澤依舊不信,他步步逼近喬冉,眸光變得鋒寒,“迷路進了藥房,還順手關了門,挪動了梯子,本將軍隻是好奇,你到底偷了藥房的什麽東西!”


    喬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退無可退。


    “自己拿出來。”


    “你別誣陷我,我什麽都沒拿,”喬冉否認,眼中的驚恐卻出賣了他。


    姚玉澤低頭,“自己拿出來,還是本將軍搜出來,你好好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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