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尚監向王誌行了一禮,皇城司的到來,意味著事情開始變得複雜。


    王誌的目光在徐尚監及她身後的小姐中掃了一圈,道:“淑芳殿暫時由皇城司監管,徐尚監,我奉命要帶幾位小姐去問話。”


    徐尚監:“可是出什麽事了?”


    王誌:“劉韻死了。”


    “什麽!”徐尚監驚的後退一步,事情遠比她預料的還要嚴重,宮中出了命案不說,死的還是官家小姐。


    徐尚監身後的小姐們也各個白了臉,她們雖有些小心機,可到底沒想過昨日還鮮活的一個人,今日就死了。


    “劉韻怎麽會死了?”


    “不知道啊……太可怕了。”


    已經有人捂嘴哭了起來,迫切的要回家。


    “王大人,劉韻昨夜經太醫院診治,已送回家中休養,怎麽一晚上的時間就……”徐尚監並非擔不起人命,她擔不起禦史中丞千金的命,臉上也有了慌張之色。


    王誌並未多說,隻道:“皇城司奉命辦事,事情未查清前,淑芳殿所有人不得離開。”


    他說完,就有侍衛封鎖了淑芳殿。


    孫尚儀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是她罰劉韻夜裏加練的,出了事,自然也有自己一份責任,這尚儀之位,她怕是待不下去了。


    “喬小冉。”王誌叫了聲,目光卻並未放到最後的喬冉身上,隻是盯著徐尚監,道:“哪位是喬小姐,副使要親自審她。”


    徐尚監回頭看了喬冉一眼,這個時候還有心袒護她,“王大人,為何要帶走喬小冉,她與此事沒有關係。”


    王誌一副鐵麵無私,方正的臉上一派正氣,“所有接觸過劉韻的人,都得審,尚監,讓喬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


    徐尚監沒有辦法,隻能讓喬冉被帶走,喬冉走到前麵時,本就白皙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似乎是嚇得不輕,微微低著頭,步子遲鈍。


    徐尚監安慰她,“別害怕,問什麽說什麽就好。”


    喬冉輕點頭,跟著王誌走了。


    她不是害怕劉韻的事牽連到自己,她更怕王誌認出自己!


    王誌乃皇城司副指揮使麾下,她們在蜀中曾見過麵。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喬冉走了一小會,冷汗都下來了。


    前麵的王誌忽然回過頭,似乎等了喬冉一步,喬冉和他對上眼,一時有些尷尬,結巴道:“王…大人。”


    “昨晚你在哪?”


    喬冉抬起頭,王誌的聲音極低,他錯自己一肩的距離,開口時並未回頭,聲音隻有兩個人能聽到。


    喬冉心下有疑,事已至此,她隻能賭一把,“我在淑芳殿。”


    “沒出門?”


    “沒。”


    王誌頓了一會,又強調了一遍,“劉韻落水時你在哪兒?”


    喬冉:“淑芳殿。”


    她昨夜一直在屋裏,再未去過奉行閣。


    “有人指證你推劉韻下水,”王誌說:“她說她親眼所見,甚至已經被中丞大人知道,今日早朝,更是鬧到了聖上麵前,聖上命皇城司嚴查此事。”


    喬冉心下一怔,將指證的這個人挨個想了一遍,疑聲:“何鶯鶯?”


    前麵的王誌輕輕點了點頭。


    她猜的沒錯,何鶯鶯與劉韻親近,整個淑芳殿最有可能誣陷自己的,也就是她了。


    喬冉:“劉韻怎麽死的?”


    王誌說:“毒發。”


    喬冉又是一怔,劉韻怎麽會中毒,昨夜雖溺水,可救過來之後應當不危及性命,不可能回府後一夜暴斃。


    竟然是中毒,誰會給劉韻下毒?


    這一樁樁連環計,竟都是衝著自己來的,喬冉無奈,她真是倒黴到家了。


    顧不上多想,前麵就要到皇城司辦事處了,喬冉加快步伐,瞥了眼王誌,應當是認出她來了,既然認出來了,卻不多問,還向自己透露這麽多消息,更是可疑。


    喬冉不相信這宮牆之內的任何人,稍有不慎,她怕自己便是萬劫不複。


    於是道:“王大人為何幫我?”


    她故意用“幫”這個詞,來斷定王誌的善惡,安靜了一會,喬冉的耳邊能聽到穿過花園的風聲。


    “受人之托。”


    喬冉追問,“受誰之托。”


    王誌再未答她,皇城司在東南角,占地麵積不小,隨著王誌進去,各種兵器刑具毫不遮掩的擺放在院裏,七拐八拐後終於到了受審的閣宇。


    一排排平房,擁擠在一起,門口的花壇裏不知道澆了些什麽東西,樹都枯死了,門框上還殘留著血跡,不免讓人膽寒。


    喬冉被推進了其中一間,裏麵隻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光線很暗,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黑紋飛魚服,眉骨很深,比喬冉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凶,他抬起眼看向喬冉的瞬間,喬冉似乎要被凍住了,深入骨髓的冰直竄頭頂。


    與姚玉澤的戾不同,眼前人身上彌漫著森然的陰氣,任誰見了都覺得危險。


    喬冉慢慢走進去,麵上不動聲色,輕聲,“見過副使。”


    “你就是喬小冉?”


    聞紹不笑時很嚇人,他兩道長眉輕抬,手下緩緩挑選著擺放在桌麵上的刀具,若是換了其他人來,光是這一幕就足以嚇得哭啼不已,而喬冉隻是站著,回了句:“是。”


    聞紹手下的動作一停,問了和王誌同樣的問題,“你昨晚在哪?”


    隻是從他口中問出,算盤一股肅殺的冷意。


    喬冉一如答道:“淑芳殿。”


    “沒出去?”


    “沒?”喬冉感覺到聞紹的目光灼在自己的身上,似乎能將她穿透。


    聞紹在皇城司多年,名聲隻惡不善,死在他手下的犯人不計其數,其中不乏無辜之人,可他一向秉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冷血。


    眼前的陰影一重,聞紹站了起來,“中丞的愛女竟在宮裏出了事,在我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也膽敢有人行凶,我原好奇是什麽厲害角色,查來查去竟也離不了女兒家的勾心鬥角。”


    喬冉低著頭未動。


    “劉韻昨夜出宮時便已中毒,先是落水,再中毒,”聞紹走到了喬冉身邊,他俯視著她,喬冉貌似能從他聞到一股腐臭味,一如食了死在荒野裏屍身的禿鷲,他帶著威脅與恐嚇的嗓音,重重的在喬冉耳邊響起,“是有人非要置劉韻與死地,這個人,是不是你?”


    喬冉猝然扭過頭,眼中慌張一瞬卻又堅決道:“大人明察,不是我。”


    “可你昨夜推了劉韻下水,但是她沒死。”


    喬冉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大人,我昨夜並未離開淑芳殿,如何能推劉韻下水?”


    “有人看見了。”聞紹嘴角勾起一抹笑。


    “誰看見了?”喬冉道:“大人不如將她叫來,我們當麵對質。”


    聞紹使的是攻心戰術,他自始至終都未將喬冉放在眼裏,若人真是喬冉殺的,連環的逼問下,她細微的表情會出賣她。


    若不是她殺的,被聞紹這般恐嚇,必會戰戰兢兢口齒不清,情急之下也會露出弱點,或多或少都會在聞紹手下脫一層皮。


    所以,要鎮定。


    喬冉目光澄澈,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聞紹。


    聞紹的手裏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把短刀,髒兮兮的樣子,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搭在了喬冉白嫩的臉蛋上,冰的喬冉一個激靈。


    “你知道劉韻是何時被人下毒的嗎?”


    喬冉心下斟酌一二,先答了句,“不知道。”


    “你猜猜看。”


    喬冉半天沒吭聲,她拿不準聞紹的心思,其實在王誌提醒過劉韻是中毒後,她心裏便有了個大概。


    劉韻落水被救的過程中,太醫一直守著,那當時肯定是沒中毒的,且皇後命禦史中丞帶劉韻回府,劉韻回了府卻中毒身亡,那下毒的時間隻能是她被送出淑芳殿,至出宮前這段路。


    既然是衝著她來的,那毒在淑芳殿下最好,因為那是她唯一有可能得手的時候。


    所以下毒的時間,便是小姐們圍過去一起送劉韻的時候,當時場麵略顯混亂,根本沒人看到她究竟有沒有接近昏迷的劉韻,栽贓誣陷最好不過,憑她空口白牙,又能如何自證?


    可她還是保持緘默,沒有回答聞紹。


    聞紹冷笑了聲,“淑芳殿的小姐們說,你與劉韻積怨已久,第一日便當著眾人的麵打了她巴掌,平日裏也是明爭暗鬥,你殺她是因為泄憤嗎?”


    一盆髒水迎頭而下,喬冉隻覺得此刻自己一身的糞臭味,“姑娘家的一點矛盾,還不至於讓我殺人泄憤,副使大人難道憑幾句誣陷之言,就斷定劉韻是我殺的?”


    聞紹:“你猜猜看,我究竟是不是這麽想的。”


    喬冉:“……”


    “推劉韻落水,有人證,那給劉韻下毒呢?”聞紹忽拍了拍手,朝著門外說:“也有物證。”


    毒?


    喬冉蹙眉,外麵立刻有侍衛進來,稟道:“大人,此毒是在喬小冉屋內找到的。”


    聞紹接過,放到喬冉麵前的桌子上,冷聲:“你還如何狡辯!”


    喬冉掌心出了汗,來者不僅不善,還準備齊全,讓她防不勝防!


    人證物證俱在,這是要置她於死地啊!


    “我沒有什麽可狡辯的,”喬冉也慢慢笑了,“如此拙劣的把戲,大人瞧著像我做出來的?”


    “哦?”聞紹對她燃起了興趣。


    “我若要殺劉韻,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我有一千種法子讓她悄無聲息的死,”喬冉道:“先把人推下水,結果見對方沒死再趁機二次下手,還將毒放在自己屋中等著被搜,是我傻,還是大人見過的同樣手段不夠多?”


    聞紹眼睛微眯,“皇城司斷案,證據為先,縱使你再有三寸不爛之舌,也能給你連根拔了,來人!”


    喬冉突然厲聲:“大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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