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獵場距離京都甚遠,千人隨行的聖駕走走歇歇了將近一日,天色漸暗時分才到了營帳處,營帳與軍營明顯未安排在一處,且營帳處在易守難攻的地勢高處,三步一守衛,比皇城還強了百倍。


    喬冉跟著皇後進了營帳,帳內熏了香,地上鋪著厚厚的獸皮,十分暖和。


    “娘娘坐了一日的馬車,奴婢們這就伺候娘娘先歇下,”映紅說著替皇後寬衣,脫了鞋子。


    皇後稍舒展了下筋骨,隻覺得乏累,“聖上呢?”


    映紫說:“聖上回帳中接待大臣了。”


    皇後點了點頭,“這西郊不比宮中,盡管守衛嚴明,可本宮還是略有擔憂,夜裏輪流值守,帳內切不可缺人。”


    “是。”映紅半跪在榻邊,替皇後捶腿,說道:“我和映紫輪流守著,娘娘放心。”


    在一旁盤點東西的喬冉聽見了,驚詫於映紅將她區別開,可再仔細一想,自己有要事在身,不值守反倒好了,便裝作沒聽見算了。


    隨行宮女的營帳還在最後頭,喬冉走了近一盞茶才到,大通鋪裏已經住了幾個人,應該是其他宮裏的,給喬冉留了最邊上的位置,她將東西放下便出了帳。


    這裏的守衛相對前麵邊少了些,可每隔幾步還是有士兵把手,她借著營地裏的火光粗略的環視了一圈,此處守衛如此嚴密,那山下還不知有多少人呢,她避不開。


    隻能先觀察兩日,等春獵那天,再趁亂從山下密林離開。


    使臣後日才到,營地裏卻已將接待事宜準備好,本次春獵,由宰相爺全權負責,喬冉奉皇後之命去請此次女眷招待的流程簿子時遠遠瞧見過,陳相壓著眉,同陳疚的春風笑意截然不同。


    想來能為陳疚細心至此,陳相私下定也是個柔和的人,隻是對外,總是一副嚴肅麵孔。


    營地白日裏也戒備森嚴,即使喬冉是皇後身邊的人,也不允許輕易走動,喬冉廢了老大的嘴皮子,才忽悠皇後外出走走,老是悶在帳中多無聊。


    “聽說今年春上的野花都開的格外的好,營地裏有幾處花地,我們陪娘娘去看看。”


    皇後不似在宮裏那般拘束,笑了笑道:“本宮也圈乏了,既如此就去看看。”


    喬冉喜笑顏開,一路侍衛隨行,到了花田處,竟已經有不少人在了。


    太監瞧見人便喊了聲:“皇後娘娘到。”


    眾女眷皆從側亭中望過來,齊齊起身,“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瞧見了熟麵孔,心情自然不錯,“大家都起來吧,本宮也隻是隨便走走,別擾了諸位雅興。”


    “許久未見皇後娘娘了,我們昨日便想來拜見,可怕擾了娘娘休息,不曾想今個在這花田裏碰見了。”


    皇後笑笑,便拉起了婦人的手,“本宮也是許久未見你了,夫人近來可好?”


    “好。”


    喬冉輕抬眸望去,僅一眼便知曉說話的人是何身份了,宰相夫人陳氏,陳疚和阿寧的母親溫夫人。


    有心人仔細看去,便能從那臉上瞧出兩人七八分的相似。


    陳氏人柔柔笑著,持重大氣的打扮,和皇後說著家常話,話語中既不生疏,又不刻意親近,十分得寸。


    她道:“今年春上忙,也沒得閑出來走走,這眼看都入夏了,幸好山花正豔。”


    “你啊,平日裏阿寧到本宮這裏來,問起來也總說你沒空,真不知道你日日在府裏忙什麽呢。”


    陳氏笑而不語。


    皇後頓了一下,“說到這,怎麽不見阿寧?”


    “她在帳裏待著呢。”


    “大白天的,夫人你都出來賞花了,陳錦寧躲帳子裏做什麽呢?”來人嗓門大,一路小跑著到皇後跟前,調皮的行了個禮,“姑母。”


    皇後看向高思若,稍嚴肅道:“不可無禮,阿寧喜靜,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


    高思若對皇後一笑,眼珠子一轉道:“姑母教訓的是,陳錦寧現在是姑母義女,我應該喚一聲姐姐才對。”


    皇後拿高思若沒辦法,催著她坐下。


    高思若屁股還沒坐穩就叭叭開口,“姑母猜我剛才在前麵碰見誰了?”


    “誰啊?”


    “公玉夷和聞紹,兩人瞧著像吵架呢。”


    皇後眉頭微皺,“別胡說,皇城司事務繁多,公玉夷交代聞紹是常事,公務上的事聽你耳朵裏都是吵架。”


    高思若努嘴,見其他夫人們都一臉好奇的豎起了耳朵,繪聲繪色道:“我沒胡說,公玉夷臉色都不好了,我湊近聽了點,說是聞紹擅自打了他的人,是個特情處的小特使,我走那會,連姚玉澤都去勸架了。”


    喬冉和陳氏不約而同的心底“咯噔”一下,陳氏明顯坐立不安了起來,喬冉又何嚐不是。


    總覺得高思若嘴裏被聞紹打的那個人是陳疚。


    皇後怕夫人們出去說閑話,畢竟這是接待使臣的關鍵時間,立即嗬斥了高思若,“你要實在無聊,便學學阿寧多在帳中待著,營地都是兵將,你亂跑被誰衝撞了,又算個怎麽回事?”


    高思若瞥著陳氏忽然陰陽怪氣道:“姑母總說陳錦寧好,可我怎麽聽說她近來頻繁出府,往不知哪的外男宅子裏跑呢?”


    此話一出,陳氏臉色驟變,“高小姐慎言。”


    “思若!”皇後也抬了聲,“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可沒胡說,京都小姐都傳開了,隻是沒傳到姑母耳朵裏罷了。”


    “高小姐應當知謠言傷人的道理,”陳氏眼神一厲,拿出了長輩的架勢,不悅道:“我家阿寧再怎麽著,也是我同相爺精心教導出來的,你都懂的道理她不會不懂,我看這京都小姐們未免太閑了。”


    高思若日日被萬千寵愛圍繞著,哪裏被長輩這般責怪過,當即蠻橫起來,“夫人肯定護著自家女兒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知道陳錦寧做了什麽丟人現眼的事。”


    陳氏瞬間站起來,盡管氣的發抖,仍處變不驚的壓著語氣,“皇後娘娘,國公府的規矩向來也是極好的,可別讓高小姐毀了名聲。”


    說罷,陳氏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沉沉一禮,提步退下了。


    其他夫人們眼看出了事,一個兩個的也找借口溜了,高思若氣的跺腳,卻被皇後狠狠責了一眼,“來人,送思若回國公府去,閉門半月,沒本宮的準許,不許踏出國公府一步。”


    高思若震驚,“姑母,連你也怪我,我做錯什麽了,明明是陳夫人不講道理。”


    “你還說,”皇後氣的胸口疼,“思若你也該長大了,陳夫人乃是聖上親封的一品誥命,陳相更是百官之首深受身上信任,本宮費盡心思拉攏相府,你卻口無遮臉的得罪陳夫人,詆毀阿寧,本宮……”


    高思若狡辯,“我沒詆毀她,我說的是實話。”


    皇後擺擺手,示意讓人趕緊帶高思若回去。


    高思若不肯,還欲爭執不休,喬冉頭疼道:“高小姐聲音再大點,整個營地都該聽見了。”


    高思若:“關你什麽事,憑你也敢這麽同我說話!”


    喬冉抬著頭直視她,“我自然無法同高小姐相比,可高小姐今日憑三兩句謠言,便當眾毀陳小姐的名聲,敢問高小姐,陳小姐出府你親眼看見了?”


    “我就是看見了,我就要說。”高思若瞪著喬冉。


    “那你在哪兒看見的?陳小姐可是兩隻腳進了那個外男的宅子?又是何時出來的?”


    “賤婢!”


    高思若伸手就要打喬冉,被映紅攔下,“小姐別動怒,這裏可是西郊大營,傳到聖上耳朵裏恐怕不好。”


    對於映紅,高思若還是有些尊重的,她撲到皇後身邊,“姑母,你就由著身邊的賤婢欺負我。”


    皇後幫理不幫親道:“你回府吧。”


    “姑母!”


    喬冉:“高小姐還是快回府自省吧,你今日之舉,壞的可不僅僅是陳小姐的名聲,陳相知道了,高小姐怕是閉門思過幾日都收不了場。”


    “你閉嘴,別以為姑母喜歡你幾分,便能在我麵前拿喬,你算個什麽東西!”


    “高思若!”皇後動怒,“映紫,送她回去,別在這丟本宮的臉。”


    “是。”映紫趕緊拉著高思若走,“小姐,別惹皇後娘娘生氣了。”


    高思若最後是被好幾個人拉著走的,她前腳一走,喬冉便跪下了。


    皇後抬眸,“你這是何意?”


    喬冉低聲道:“我不該說教高小姐,不合規矩。”


    皇後沉默了會,“你起來吧,阿寧喜歡你,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本宮知道,你是替阿寧出頭。”


    “娘娘寬宏。”


    “你去替本宮看看阿寧,這話別讓她知道了,是家裏把思若寵壞了。”


    “是。”喬冉起身,快步往官家女眷的營帳走去,心裏裝了不少著急的事。


    可惜冤家路窄,迎麵碰上了姚玉澤和聞紹,她避都沒處避。


    “站住!”


    姚玉澤和聞紹同時叫住了她,喬冉眼皮子瞬間跳個不停,“兩位大人有事?”


    聞紹冷諷,“沒事不能叫你?”


    “當然能,”喬冉皮笑肉不笑道:“副指揮使請吩咐。”


    聞紹就是刁難喬冉一句而已,冷著臉往前走了。


    姚玉澤說:“半個時辰前,聖上接見了喬大人。”


    “聖上接見誰,同我有什麽關係?副指揮使若是沒事,我便先走了,娘娘吩咐的急。”


    喬冉完全沒反應過來,人都走了兩步了,姚玉澤突然快步攔住她,“本將軍告知你父親來了,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


    喬冉當場石化。


    喬大人???黔州刺史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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