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疚走到喬冉跟前,身形將院裏的光影遮住大半,喬冉蹲的時間久了,猛地起身難免有些暈,隨著起身的動作身子不由得傾斜了一下,整個人在陳疚的罩影裏晃了晃。


    她嘴上說著,“可不是在等你嘛,你可算回來了。”


    “怎麽不上屋裏去等,”陳疚目光柔和,臉上帶著笑意。


    喬冉哪是個能坐住的人,她送走陳錦寧後便來了陳疚院裏,一會在屋裏一會在屋外,反正不管她做什麽護衛們都裝作沒看見,她不禁懷疑就是將陳疚屋裏的值錢玩意拿走賣了,也沒個人出來阻攔一下。


    實在是無聊的緊了,才蹲在台階上摳土,指甲縫都摳髒了。


    無奈的歎了口氣,喬冉擦了擦手才跟著陳疚進去,不停的說道:“阿寧下午在我屋裏都哭岔氣了,你們家難不成真的要把她嫁給司子瑜不成?”


    陳疚脫下外袍放到一邊,反問她道:“你覺得不好嗎?”


    喬冉倏然抬聲,“好什麽好,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那司子瑜畜牲不如,阿寧性子這麽軟,還不得吃盡苦頭?這是萬萬不行的。”


    陳疚道:“讓阿寧遠嫁晉楚,是聖上旨意,若是不遵,陳府便是抗旨。”


    “這!”喬冉堅決道:“陳府與聖上的君臣之誼難道都是假的嗎?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不遵的道理,哪有強逼人家嫁女兒的?牛不喝水強按頭,說出去也是你們陳府有理。”


    見喬冉火氣這麽大,陳疚才笑了笑,“不枉阿寧與你相交一場。”


    喬冉眉梢微抬,頓時反應過來,“你們根本沒打算成這親事?陳瑾舟你膽敢耍我。”


    陳疚笑的眯了眼,“我可沒說過一句,要將阿寧嫁出去的話,是你自己義憤填膺。”


    喬冉摸了摸鼻尖,她就是舌燦蓮花怕也說不過陳疚,索性讓讓他。


    “那現在怎麽辦?若是執意抗旨不遵,怕會給陳府招來禍患,”喬冉精致的眉眼渡上一層愁,“你回家便是和你父親商議此事了吧,有什麽辦法嗎?”


    陳疚眼看著少女的喜樂哀怒一一在臉上閃現,本就靈動的雙眸似乎能容納萬千情緒,此時的三分憂愁濃濃的化開在她的臉上,愈發顯得她楚楚動人。


    陳疚的眼神一寸寸在喬冉臉上掠過,才慢條斯理道:“父親身為朝中要員,屢次駁聖上的話於他不利,不宜再讓父親牽扯更深。”


    喬冉想了想也是理解,李和璋並不是個非常寬厚的人,陳相乃文臣之首,百官之表率。


    阿寧能被親封為綏寧公主,享最尊貴的公主待遇,在他人眼裏或許是求不來的福風,陳相受了如此君恩還不滿意,讓李和璋在臣子中失了麵子,那君臣之誼怕走不長久了。


    既然陳相麵上不能再強求,便隻能假裝妥協沐浴天恩,阿寧的事還是落到了陳疚頭上。


    陳疚道:“司子瑜不日便要入京。”


    “上次使臣來訪,司子瑜抱病不出,現在晉楚和平景生了齷齪,他又上趕著來求親,不知道哪來的臉,”喬冉卑劣一笑,“照我說,不用等他入京,我帶人將他綁了打一頓才好。”


    “然後呢?”


    陳疚頓了一下,一臉認真的問她。


    喬冉眨了眨眼,“然後什麽?”


    陳疚語重心長道:“打一頓是輕巧,司子瑜一不是傻子二不是啞巴,這事又該怎麽收尾?我們雖說不用巴結晉楚,卻也不能得罪,你說呢?”


    喬冉緊巴巴的擠了一下小臉,努努嘴道:“不能打不能罵,使絆子總行吧,幹正事我不行,使壞我還不會嘛。”


    陳疚:“你還有理了。”


    喬冉“噗嗤”一聲笑出聲,“那你說怎麽辦?”


    “既然錯不能出在我們身上,便讓它出在司子瑜身上,晉楚丟了臉,就不好在強求與我們聯姻一事,”陳疚字字耐心,教喬冉道:“我們不僅要順著晉楚的意思,還要縱著他們,人在興頭上的時候最容易出錯。”


    喬冉懶得想那麽多彎彎繞繞,隻覺得陳疚說的有理,想的周到,嘴角一咧,“司子瑜是個蠢的,你這般周密,定能抓到他的錯處。”


    陳疚低下頭,“隻是要委屈阿寧了。”


    事以密成,阿寧雖然是百分百值得信任,可這事終究與她息息相關,一旦她知曉內情少了怯意,就怕被有心人瞧出端倪。


    喬冉十分樂意出力,狡猾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陳疚思考了一會,“有。”


    喬冉欣喜若狂,“什麽?”


    “司子瑜入京後,晉楚的人會去家中拜訪,她們那邊的宮嬤少不了同阿寧說規矩,其他人接觸阿寧,我不放心,想讓你去陪著她。”


    “這還用說,我肯定願意護著阿寧呢,”喬冉剛說完,才想起來自己還背著事呢,遲疑了會道:“可我萬一被人認出來,豈不是對阿寧以及你們更不利?我若是跟著阿寧出門或進宮,保不準被瞧見。”


    陳疚早有準備,隻道:“我尋了一個能人異士,按照你的骨相做了張假麵具,足夠以假亂真。”


    喬冉一聽,樂的都笑出了花,她每每想到不能出去撒野,都要被憋出病來了,還幻想若是能有一張假臉就好了,沒想到這麽快就實現了。


    陳疚簡直像她肚子裏的蛔蟲。


    “真是太好了!”


    喬冉歡喜,陳疚便也跟著歡喜。


    ——


    晚些時候陳疚頭微痛,解老十要傳曲老來,也被陳疚拒絕了,阿寧的事來的突然,著實刺激到他了。


    “公子,指揮使來信說,聖上原本定下的和親人選不是小姐,”解老十低聲,“後來才改的。”


    那定然是有人在李和璋耳邊吹冷風了。


    “阿寧遠嫁晉楚,對誰最有利呢?”陳疚穿著中衣,伸手接過解老十遞過來的茶,輕抿了一口,眼神瞬間變得犀利。


    解老十一怔,“公子指的是……”


    陳疚問:“東西可送進毓秀宮了?”


    “送進去了,隻是還沒有什麽動靜,孔嬤嬤小心盯著呢。”


    “嗯。”


    解老十關好門出去,吩咐外麵的人夜裏警醒一點,道:“公子有任何動靜就來報我。”


    “是。”


    昨夜剛說完,喬冉一大早就收到了盧津拿來的麵具,裝在四四方方的精致小盒裏,麵具薄如蟬翼,貼在皮膚上幾乎看不出任何區別。


    盧津說:“姑娘先試試,有不合適的地方屬下送去修改。”


    喬冉戴上試了一下,說是麵具,卻沒有絲毫厚重之感,仿佛一貼臉就和她融為了一體,上手摸更是嫩滑的如嬰兒肌膚一般,她扭頭問盧津,“怎麽樣怎麽樣?”


    盧津愣了愣,大為震撼道:“姑娘,宛若天生。”


    喬冉一笑,趕緊跑到鏡子前去看,果然能以假亂真,這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工,麵具的骨相同她完完全全的重疊在了一起,隻是五官處各做了改變,相似卻不突兀,重新整合在她的臉上,瞬間變了一個人,唯一的相同點便是依舊貌美如花。


    她本身的容色過於驚豔,甚至有點媚態,可眼下卻隱藏了那幾分攝人心魄的媚意,更顯得柔和。


    盧津忍不住又說:“看不出來是姑娘呢。”


    “真神奇。”喬冉鬼靈精怪道:“我日後頂著這張臉出去,豈不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盧津憨笑,“姑娘,這麵具造法絕密,十分難得,功效也隻能維持三個月,公子重金相求,也隻得了這麽一張,世上總共沒兩張,所以姑娘想徹底改頭換麵出去,恐怕不行。”


    居然隻能用三個月,喬冉覺得可惜,隨即又聽到陳疚重金相求、世間罕有,餘下的便隻有感動了。


    喬冉頂著新臉院子裏溜了一圈,先是去找了托月館眾人,解決了雪邑之後,他們便日日閉門練功,喬冉過去的時候,程開霽正在院裏打拳,猛一抬頭看見有姑娘進來,以為是陳疚府上的客人,他連忙整理衣衫。


    “姑娘,可是走錯了,別讓我們衝撞了姑娘,我這就找婢子帶你去前院。”


    程開霽輕垂著頭,轉身就要出去找人,喬冉捏著嗓子,忽然上前一步擋住他,程開霽當場愣住。


    “我就是來找你的。”喬冉說完,還不忘作怪的扭過身。


    程開霽飛快的左右看了一眼,任憑他想破了腦袋也不認識眼前的人,焦急道:“姑娘認錯人了。”


    “程大哥……”喬冉非不讓程開霽走,瞥見葛青青他們看好戲般都出來了,故意大聲:“程大哥怎麽裝作不認識我呢?未免太無情無義了些。”


    其他人聽了,以為程開霽在外招惹了人家姑娘,現在姑娘都找上門來了,看程開霽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奇怪。


    程開霽隻覺得冤枉,他好端端哪兒招惹了這位姑娘,依舊好聲好氣道:“姑娘再胡說,我就是渾身長滿嘴都說不清了。”


    葛青青大聲笑了起來,喬冉瞪了他一眼,“還有你,也不認得我了嗎?”


    葛青青的嘴差點合不上,指了指自己,“姑娘別亂說,我潔身自好,可從來沒見過你。”


    喬冉:“前幾天還和我勾肩搭背呢,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


    葛青青:“……”


    背後傳來兩聲輕咳,武陽踱步出來,“都別鬧了,讓喬喬進來。”


    “喬喬?!!”


    大家的表情比見了鬼還驚恐萬分,程開霽結巴道:“團長,你說她……她是喬喬?”


    喬冉做了個鬼臉,笑著進去,聲音也恢複正常,“還是團長厲害,這都瞞不住你的眼睛。”


    武陽:“鬼麵皮,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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