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秦三口中得知秦天德陪著萬俟卨一同去了青樓,嶽銀瓶經過最初的誤會後,很快就想明白了。她跟在秦天德身邊大半年來,包括在錢塘——秦天德絕對的地盤上,秦天德都沒有去過青樓尋花問柳,一直疼愛著自己的兩個嬌妻,此次破例去了青樓,想必是因為萬俟卨。


    回到房中後,嶽銀瓶將床上的剪刀放回桌案上,自己則再次翻閱起那本《桃花扇》。雖然她已經讀了三遍,可仍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尤其是開篇的那詞,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根據裏麵的內容來判斷,應當是出自秦天德的收筆,可文辭中夾雜著的眾多詩詞,尤其是開篇這,卻讓她有些糊塗了。


    半年多的時間裏,從來沒有人說過秦天德文采斐然,不但如此,秦天德的名字簡直就是不學無術草包貨的代指,可是這些詩詞是怎麽回事?


    隨著夜越來越深,嶽銀瓶小心的捧著《桃花扇》來到窗戶邊,輕輕推開紙窗,抬頭凝望著高掛在天空中的皎潔圓盤,慢慢陷入了沉思。


    狗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真的像別人說的那樣是一個胸無點墨的惡霸麽?他為什麽要裝成一副討人嫌的樣子?又為什麽不肯將實情說出?還有他那句“信我”是什麽意思?


    不知不覺間,嶽銀瓶將手中的《桃花扇》捧在了胸口,臉上的疑惑神色越來越重。


    快到一更天的時候,一陣涼風從窗外習來,使得嶽銀瓶頓時清醒過來。


    不行,我得找他問個清楚,至少要弄明白那句“信我”是什麽意思!


    她將手中的《桃花扇》放到身邊的桌案上,快步走了出去,來到上房門口卻現自己的兄弟手持利劍氣鼓鼓的堵在那裏。


    萬俟卨來到淮陰的消息就是從嶽雷口中獲知的,所以嶽銀瓶有些擔心嶽雷一時衝動會做出什麽魯莽之事,當下就想叫住自家兄弟。


    可是她還沒來及出聲,就看見秦天德帶著下人出現在嶽雷麵前。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縱身躲在樹後,暗中觀察著。


    好在整個事情都是胡銓弄出來試探秦天德的,嶽雷並沒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從而對秦天德刀劍相加,這也讓她暗中鬆了一口氣。


    由於她所在的地方距離秦胡二人較遠,而秦胡二人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她聽不清二人在說什麽,隻是借助皎潔的月光,從胡銓臉上的表情現了端倪。


    胡銓的表情反差太大了,從剛開始的時候滿臉笑容,就因為秦天德的一席話,突然變成了擔憂和緊張,這如何能讓嶽銀瓶不好奇?


    看到秦天德匆匆離開,嶽銀瓶沒有去問胡銓,而是暗暗地跟了過去,跟到了涼亭旁邊的花叢中。這一回為了防止聽不見秦天德的話,她特意靠的近了一些。


    誰想到這回的收獲會有這麽大,居然聽到了秦天德一連低聲吟唱了三遍的《破陣子》。心中重複了幾遍《破陣子》,嶽銀瓶心中欣喜,當下就想衝出去,追上秦天德問個明白,看他還能怎麽抵賴!


    辛棄疾的《破陣子》這詞,通過創造雄奇的意境,抒了殺敵報國、恢複祖國山河、建立功名的壯懷,也是辛棄疾高昂而深沉的愛國之情、獻身之誌的生動體現。隻不過如今被秦天德剽竊而來,那麽詞中所抒出來的情感,自然被人誤認為是秦天德的內心真實感受了。


    隻是她剛剛來到涼亭,另一旁的陰暗處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嶽姑娘,你可是想要用那《破陣子》來逼迫大人對你說出實情?”


    嶽銀瓶聞言一愣,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胡師爺,你居然也在?這麽說我弟弟在那邊練劍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胡銓先是招呼了遠處仍在舞劍的嶽雷一聲,這才來到了涼亭內:“嶽姑娘,胡某勸你先不要這麽做,因為即便你去質問也得不到任何收獲。而且大人如今應當是遇到了很嚴重的問題,恐怕事關生死。。。”


    萬俟卨是在中秋過後的第二日離開了淮陰,懷中還揣著秦天德特意孝敬給他的上萬兩銀票,而秦天德在次日也動身啟程,準備將自己的兩個嬌妻送回錢塘,然後再折返臨安,拜見秦檜。


    朱齊二女自然是舍不得離開秦天德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們能夠決定的,尤其是秦天德知道此後的淮陰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此次上路,秦天德除了帶上了自己嬌妻以及一些下人,同行的還有嶽銀瓶。這是胡銓提議的,秦天德也沒有反對,隻是略一猶豫就同意了。


    一路上都很順利,沒有遇到什麽意外,秦天德和三女同乘一輛馬車,對朱齊二女關懷有加。如果非要說有什麽意外的話,那就是齊妍錦曾認真的將照顧秦天德日常起居以及生活瑣事的事情托付給了嶽銀瓶,弄得秦嶽二人好不尷尬。


    返回錢塘的熱鬧與喜慶暫且不提,數日後秦天德帶著嶽銀瓶回到了臨安。臨安風景依舊,與幾個月前秦天德離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隻是更加繁華了一些。派人將拜帖送至秦檜的相爺府,秦天德等人住進了秦家在臨安的宅子。


    秦檜的反應異常的快,秦天德中午才使人送去拜帖,剛吃過晚飯,相爺府就傳來了話,讓秦天德明日午時入府答話。


    秦檜的反應居然會這麽快,而且午時距離秦檜從退朝之後沒多長時間,由此可見秦檜找他是多麽的緊急,到底會是什麽事情!


    關於午時還有一個重要的說法,那就是犯人被砍頭的時候,都是午時三刻。難道說秦檜隻給我三刻鍾的時間解釋什麽,一旦出了什麽紕漏,就會有人人頭落地了麽?


    心中不安的秦天德獨自一人待在書房,並沒有讓下人掌燈,而是坐在漆黑的書房中,讓牛二娃守在門口,將秦檜如此著急召見自己的所有可能思考一番,同時也將各種應對之策整理清楚。


    秦二要協助靈兒打理鶯鶯樓,同時又是府中的管家,需要管理府內下人,所以無法離開;而秦三則需要守護東院的嶽震嶽霆兄弟倆,嚴防任何別有用心之人接近,在這方麵,秦天德最信任的就是秦三了,也隻有秦三能夠信任。


    臨近子時,秦天德已經有了應對一切的萬全之策,那就是犧牲嶽家來顯示自己對秦檜的忠心,從而保住自己以便能夠實現將來的計劃。


    當然這個“犧牲”並不是真的要將嶽家滿門送到秦檜的刀口之下,隻是他表現出這樣的態度,然後在暗中,搶先一步將嶽家六口送出海外,等到將來計成,大勢已定的情況下,再把嶽家六口接回來。


    第二日午時,秦天德準時來到了秦檜府邸,坐在偏廳等候秦檜的召見。約莫過了兩刻鍾的時間,才有下人帶他來到書房,而秦檜此刻正坐在書房內的書案後,專心致誌的練著書法。


    秦天德不敢打擾,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一側,靜候著秦檜。


    又過了一刻鍾左右的時間,秦檜終於停了下來,將手中的紫毫筆放在筆架上,輕輕地吹了吹剛剛書寫好的作品,似乎不經意間剛看到秦天德一般,裝模作樣的說道:“哦,你什麽時候來的?這沒用得下人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紫毫筆,取野兔項背之毫製成,因色呈黑紫而得名。但因隻有野兔項背之毛可用,其值昂貴,幾遍有錢也不一定能夠買到。


    秦天德不傻,也知道這隻不過是秦檜隨意之言,哪裏會當真,連忙一抱拳說道:“是侄兒不然下人打擾叔父練字的。早就聽聞叔父字體獨成一家冠以絕倫,今日小侄有幸親眼目睹叔父墨寶,是在是侄兒三生有幸。”


    “哈哈哈哈!”秦檜仰天大笑,捋著頜下的長髯,“你還懂得辨別字的好壞?”


    “小侄不太懂,”秦天德撓了撓頭,自嘲的笑了幾聲,“不過小侄知道,小侄的字實在是太醜了,跟叔父大人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你那也叫字!”秦檜對於秦天德那他的字跟自己比較有些不滿,“過來看看,看看老夫的這個字寫得如何。”


    秦天德一直鬧不清秦檜的意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因為某些事情對自己不滿,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讓自己進府,但卻晾了他半天才召見自己。


    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秦天德如履薄冰一般來到了秦檜的側後方,欠著身子伸頭看去,之間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呈現在紙卷之上:“好字,叔父的字比起王什麽還有什麽卿的強出百倍!”


    秦檜略一琢磨就明白秦天德口中的王什麽和什麽卿指的是前代的書法大家王羲之和顏真卿,伸手指著紙上的四個大字問道:“你可認得這幾個字麽?”


    “嗯。。。”秦天德伸出手指在紙上的四個大字間逡巡了一遍,最終接連點了從右手邊起的第二個字,“回叔父的話,這個‘大’字侄兒認得。”


    “難得你還能認識一個,不過無妨,老夫教你便是。”秦檜掃了眼秦天德,指著四個大字朗聲念道,“膽大妄為!”


    秦天德頓時一個激靈,迅將心中的不安強行押下,裝出一副不解的神情,重複了一遍:“膽,大,妄,為。哦,原來這幾個字這麽念啊。不過叔父,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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